伴逆行 - 雨下（二）

女子因為聖玄叫喚自己的名字，很是驚喜的展開了笑臉。她的臉容白淨，是個美人。

「太子殿下，真的抱歉，金洛迷路了。」她說：「金洛竟然一個不小心，闖到東側來。」

說謊。

聖玄一眼便看出來。又因為她姓金，所以他還早早對她生了偏見。

他簡短地說：「晚宴在言重殿外。」還手指了方向。

「啊，謝太子殿下。」金洛抬了頭，看著聖玄說，聲音嬌嬌軟軟的：「只是，金洛很少進大宮，也不知言重殿在哪裏。」

哎？她想怎樣？要他陪她一起走嗎？

那自然不行！要是讓人看見他倆同行，便以為太子對金家女兒有意思了。

此時，映期鎮靜地開口，說：「金小姐，太子殿下將會先行前往西側玉欣殿送禮予玉妃殿下。」

這位金小姐並不笨，立刻意回映期的話意，屈了個身，說：「是的，太子殿下，只是我手中的羽傘破了。」她指指白傘上的一個小孔。

映期把手中一把多餘的傘遞給她，說：「金小姐，請拿著。」

「……好，謝大人。」

她說完，又是一個敬禮，把傘打開，背影似乎很失望，轉身朝著聖玄指出的方向走遠。

「真是多計。」聖玄不禁說：「明明是故意走來見太子殿下，想扮作偶遇，卻在裝傻。」

映期一聽，低笑一聲。

聖玄想了想，才說：「映期，可以的話，你跟太子殿下說，不要選金家的千金。因為，啊……她看來有些奸詐。現在見到她的人是我，我擔心殿下可能不發現。」

映期微頓，才道：「殿下可能對此事也沒有話語權。」

聖玄卻有些堅持的，說：「但要是他最終還是可以選的話，你跟他暗示吧。」

映期微掀兩嘴角，說：「好的。還有其他話嗎？」

「臣家的也不是好人選。」聖玄說，又覺得自己真的太直接，臣采然畢竟是無辜的，道：「我的意思是，臣小姐不是壞人，但臣家似乎亦不是最適合。」

映期看來有些興致聽下去，問：「那你認為，誰是好的人選？」

啊？

映期是在認真問他？真的嗎？要是自己給予意見，映期會跟太子說嗎？

太子也曾經問他類似的問題，那時他不能直接說出心中所想，但答案是真誠的。

那麼……

聖玄小心翼翼地開口：「徐家小姐呢？」

「啊？將軍大人的千金？」

「我的想法是，要是太子真的真的要從這幾位人選中選出太子妃，那麼，徐家是個最佳人選吧。」

映期說：「要是與將軍大人聯姻，太子殿下會得到軍團的認同，尤其是將軍大人轄下的第三軍團，你是這個意思？」

「是的，我是這樣想。」這自然必是太子選了徐家的原因。但另一方面，聖玄實際想的是，他相信徐夜燕對太子的心意與忠心不假。

要是太子心中曾追尋一個人，但那人終究不能夠進大宮當他的妻子，於是他只能放手。那麼，聖玄希望太子娶的，會是一個真心愛他的人。

或許，徐夜燕的確是最佳人選。

此時，映期伸出了手，說：「雨好像細了一些。」

「我們要走嗎？」聖玄說，口氣又回復了絕望。

「嗯，我們慢慢走吧。」

「好。」

兩人踏出了小殿，映期又為聖玄撐傘。今回，映期終於聽了聖玄的話，待見到有人來時，才會踏出傘外。

卻從不見宮人在附近，二人在傘下沉默的慢步走著。

忽然，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像是跑著的既急又短，也愈來愈接近。

兩人停了步。

下一秒，有人用手搭在聖玄的肩。

聖玄嚇了一跳。

映期轉過身，輕道：「……殿下！」

來人……竟是太子？他撐著黑傘，穿上跟聖玄一樣的衣裝，戴著一樣的髮冠和面具，長髮乾爽筆直地落在肩後，看來更是高瘦。

「映期，抱歉，讓你擔心。」太子對映期說，又轉跟聖玄道：「聖玄，對不起，嚇壞你了。」

太子的聲音有些沙啞。然而，他沒事了！他亦可說話，也能走動，甚至會跑了！

「殿下……」聖玄見到太子，真的差點想哭出來。

太子對他們兩人堅定地說：「接下來，我來做就好。」

面具下不見他的真實樣子，然而即使看不見真容，也能看出他是堅毅又自信。太子的深黑藍身影站得筆直，看來是那樣無堅不摧，那樣無所畏懼。

這才是聖玄心中的太子啊！

映期眉宇間的皺全都解開，太子對他輕輕一點頭，映期甚至笑了。

********

若鸝等了很久，雨還是不曾歇下。

她一直抱著用布包好的一段段貓兒模型，不讓它們被雨水沾濕。身旁的有數位也在簷下躲大雨的宮人，她自己站得遠遠的，免得要跟他們寒暄。

早前，她已照著技師的吩咐，把模型都運到巧靈山的入口，再由宮人運到山中去。她在雨下來回走了幾遍，而在最後一轉時，山中擺好的模型因為下大雨的關係，紙張開始裂開，宮人趕忙把模型全都拿回大宮內去修復。

「待會兒太子殿下會出現，不就知道傳聞的真相？」

「甚麼傳聞？」

「太子殿下的病啊，不是還未完全痊愈嗎？」

痊愈？

若鸝仔細傾聽著宮人們的對話。

太子病了？她都不知道呢，夜燕在信中也沒有提及。

「聽在大宮中做事多年的宮人說，太子殿下的外貌因為患了怪病，所以變得很奇怪，御醫都策手無策，為了醫治才會從小去向日國居住。」

怪病？

若鸝從來都沒有聽父親或是夜燕說過。

「太子殿下也太可憐了，整輩子都要遮著自己的臉嗎？」

「好像不是吧？據我所知，小時候的太子殿下倒是沒有病，只是總在躲人而已。」

「不是啦，我甚至聽說，殿下的額頭因為怪病，長了一個跟拳頭差不多大的瘤！」

啊？他們說的話孰真孰假？

若鸝真的很好奇，駐進夜燕心房的太子，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然而，每當若鸝問夜燕，後者總是一臉靦腆，似乎不想多說，若鸝自然不會迫她。

等了又是一會，終於，雨似乎細了一些，宮人們也都趕急開始重新奔走。她知道，他們一定為晚宴而忙。

若鸝一手撐著紙傘，一手拿著模型，朝著東邊的入口方向走。

此時，強風突然一吹，傘子居然被吹反了！

她用身子護著模型，一身狼狽。

再這樣下去，模型可能會破裂的。

附近有沒有可以躲雨的地方呢？

遠處有一座石殿。

太子殿。

啊？

她猶豫了一會，而石階之後的殿內似乎沒有點燈。

太子此時一定身在晚宴之中，那麼……

她只會站在殿外的簷蓬下，不會進殿，要是有人看見的話，她會立刻跑走的。

於是，她放下了破掉的傘，曲著腰，護著兩手的模型，如飛馬般跑到石殿前。

雨水嘩啦嘩啦滴落在她的臉上，視線模糊加上飛奔直闖，她竟撞上了一個人。

「啊！」她低喊，頭也痛了。

她還未來得及伸直腰，已急急地說：「真抱歉！請見諒！」

即使彎了腰，亦看到面前的人身形高大。他似乎手拿著傘，雨水滴滴答答拍打在傘面，甚是好聽。他還很好心地為她打傘，她的視線豁然開朗。

他披上黑袍，袍下是深藍黑色正裝。

啊？

難道，面前的人……

他……

是太子……？

他原來還在太子殿嗎？

又還有誰能在大宮之中，穿上一身深藍黑長袍？

她簡直嚇得不敢動彈。真糟了，還來不及幫夜燕，她居然先撞傷了太子！

對方還是不動。

好了，她要認罪了，說：「請太子殿下恕罪。」

「……若鸝？」

啊？

她抬起頭，看進一雙熟悉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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