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奴──冰與火的送行詩 - 第３章：路途上的災難（３）

希洛收穫了許多感激。

「少年啊……辛苦了，謝謝你，你比那些士兵跟貴族好太多了……」

「老先生您別這麼說，他們是有職責在身的，我也只是替您跑腿打水而已，實在沒有幫上什麼。」

「明明自己也是一無所有，卻還願意無私付出，這才真的可貴……哼！那群無情的王國兵，難道救助國民，就不是他們的職責了嗎？唉唷！傷口又疼了……」

「您先喝點水，休息一下吧。」

同時，他也收到了更多的抱怨與懇求。

「小弟，你那邊真的沒有食物了？」

「抱歉，沒有了，大叔。」

「少年，能不能幫我孩子再找些吃的？他餓壞了……」

「阿姨，我……好，我盡力。」

雖然知道再怎麼翻找行李包或是四處奔走，都只是徒勞無功，希洛還是接下了村民們所有的請託。

他站直身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腦中不斷思索自己該怎麼做。

就在這時，一道突如其來的意外消息，傳進了他的耳裡。

「喂！大家快過來！公主殿下在發食物了！所有受災戶都能領！快來！」

咦？露露應該也和我一樣，一來到村莊，就把身上帶著的乾糧都送完了啊！就算是找到了嚕嚕嚕，炸物的數量照理說，也不到能救濟全村的程度。

到底是怎麼回事？

抱著滿心的疑惑，希洛混在難民群中，跟著走向了村莊的另一頭。

很快，他就看到了一張用破損木塊臨時搭建的小桌，和堆在桌子後方的幾個大箱子，以及，一組合作無間的迷你團隊。

成為全村焦點的露露──夏洛特公主，就和夏奇薇雅一起站在桌子的另一側，親手遞出一包又一包的乾糧食品。長相討喜的呱呱，則負責招呼民眾依序上前，或是直接將物資送到行動不便的傷者手上。至於依照夏奇薇雅指示，不斷從箱裡取貨放到桌上的工作，當然就是由行動敏捷的嚕嚕嚕來執行。

見到原本面色愁苦的村民們，一個接著一個露出了歡喜的笑容，希洛來到巴薩諾村後的低落心情，也跟著好轉了起來。

他大步走近夥伴們，揮起了手。

「我也來幫忙吧！」

「好啊好啊！正缺你呢！希洛哥哥！」露露一邊笑著招呼他，一邊將兩份乾糧塞到了他手裡。

包裝紙是全新的，內容物也頗具份量，上頭還印著一枚王國的雄獅章。

希洛立刻明白這些精緻的食糧是從何而來的了。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放眼望去，要想取得能及時援助全村的食物量，也只能從那看不到盡頭的運貨車隊下手了。

但這樣做……

「希洛哥哥！怎麼愣住了？等等車隊就要走了，我們動作得加快才行呀！」

「喔、喔！抱、抱歉！給這對母子，對嗎？」

雖然手腳開始動了起來，希洛的心情，仍舊感到很複雜。

因此，在微笑送走最後一批前來領貨的災民後，他轉身走到了木桌後方。

主事的小公主正站在被清空的箱子旁，比手畫腳指揮呱呱和嚕嚕嚕做最後整理。而她精明能幹的好友兼助手，則在紙上不斷寫下一連串的數字。

「在統計送出了多少嗎？」希洛低頭看著紙面，問道。

「嗯，在做一份清單給露露。」

「喔，對，清點車隊的貨物總量，是露露的工作。」

似乎聽出了希洛的言外之意，原本正在埋首書寫的夏奇薇雅，倏地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將頭抬起。

「所以這些……真的都是要送往要塞的物資，對吧？」希洛繼續問道。

「嗯。」

「該說不愧是露露嗎？做了一件十分大膽的事呢……」希洛苦笑著瞥了露露一眼。

「是我拜託露露這麼做的。」

「咦？」希洛訝異地看向夏奇薇雅。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

「我知道，這樣才能及時幫助到所有村民，其實我也一直在想這件事。但是，夏奇薇雅啊……妳有想過，我為什麼沒有這樣做嗎？」希洛嘆道。

「希洛覺得，這不是正確的方法。」

「嗯，因為我們動用的，並不是我們自己的東西。這要是王國打算追究，可能不只我們，連露露都會受到懲罰。」

「我有先問過露露，她也同意這麼做。」

「這不是同意不同意的問題，這方法，本來就是不對的。」

「那，希洛有更好的方法嗎？」

「這……不敢說是更好，但至少，是我們能做的事。」

夏奇薇雅瞧了一眼希洛沾滿髒污與汗水的雙手，挑眉。

「像是，用兩個木桶慢慢幫村民挑水？還是，用又髒又破的紗布，幫村民重新包紮？」

「妳要笑就笑吧！但別忘了，用錯誤的手段得到的結果……」

「……毫無意義，我讀過這句話。但是，什麼是錯誤的手段呢？什麼又是正確的？誰來決定正確與錯誤？又該怎麼認定，怎樣的結果才是有意義的？難道，看著大量難民繼續飢餓受困，讓希洛一直勞碌奔波、愁眉苦臉，就『正確』嗎？我才不認同呢！」

希洛啞口無言。

並不僅是因為他找不到詞彙來反駁，更是因為，到了此刻，他才真正意識到，這孩子，確實長大了。

她開始有了自己的主見。

「還有，我才不會笑希洛呢……」夏奇薇雅目光逸向了一旁。

於此同時，這女孩的頰上，似乎閃過了一抹淺淺的紅暈。

這句貼心的話語，也讓希洛內心一暖。

「夏奇薇雅……」

就在這時，露露蹦蹦跳跳地回到了夏奇薇雅身邊。

「咳！抱歉，打擾一下兩位，讓我插個話。薇雅，我們那邊準備好囉！可以進行下一階段了。」外加向希洛拋出了一個饒富深意的笑容。

「還有下一階段？」

希洛沒去多想露露為何要那樣笑他，因為露露話中的用詞，令他更在意一些。

還有，露露手上握著的東西，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當然有囉！嘿咻！工具有點重，希洛哥哥，快來幫幫我呀！」

一柄圓鍬。

對於一個女孩來說，這東西確實重了點。

雖然希洛二話不說，立刻將圓鍬接了過去，但他心裡還是很納悶，這幾個孩子，拿著這沉重的掘土工具，打算做什麼呢？

「走吧！挖土囉！」騰出雙手的小公主，無事一身輕，自然是一馬當先衝到了他們實施計畫的目的地。

幾名接到這小小王族命令的衛兵，已經在現場進行挖掘作業，替村民清除土石流帶進村內的泥沙。

幾個原本裝滿軍用食糧，現在已經全空的箱子，則成了收納這些沙土的容器。

真是物盡其用呢……

希洛一邊默默讚許，一邊揮起圓鍬加入了掘土的行列。

但當挖起了第一鏟土後，他就察覺這場行動有些蹊蹺。

為什麼要特地裝箱多此一舉呢？

「車隊停留時間有限，在離開村莊前，我們要盡可能地多挖一些帶走喔！」夏奇薇雅也來到了他身邊。

「抱歉，恍神了，我這就繼續……咦？夏奇薇雅，妳說『帶走』？」

「帶走『赤焰之石』呀！我們可不是單純來挖土的。」

「哈哈，又要讓妳笑話了，我剛真的以為我們是來挖土的。」希洛自嘲地笑了笑。

「我說過了……我才不會笑希洛呢！」夏奇薇雅噘起嘴。

「夏奇薇雅……啊！是妳發現的那些紅色礦石吧？我記得露露說用途很廣，妳也說會帶給村莊財富，這樣，留給村莊不是比較好嗎？」

「總不能讓露露的車隊運著空箱子去要塞呀！不僅沒有意義，到時候也容易因重量差別太大被發現，更不好交代，不如用帶著這些特殊礦物的泥土來填滿。至於軍糧和能取暖的礦石，哪個更有價值，雖說最終還是要看要塞那邊的想法，不過，亞羅要塞位置偏北，氣溫較低，我想應該能讓赤焰之石加分不少。再說，時間有限、空箱子有限，我們一定挖不完，仍然會留不少給巴薩諾村的。」

「真的挖不完……嗎？」希洛瞧了自從跟著他們過來後，就不斷在土堆上奔來竄去的嚕嚕嚕一眼。這力量與速度兼具的小機甲，完全不需要工具，徒手就能挖掘，簡直就是台全自動高速挖土機。

和他看向同一目標的夏奇薇雅，也心領神會地笑了出來。

這樣的工程神器，倘若再多一個，絕對能挖完所有的赤焰之石。

幸好，嚕嚕嚕，獨一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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