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彌鈺在飛機上一直很沉默,駱曉汝知道他心情不好,便沒怎麼跟他說話,直至快到步時才問他到港後打算住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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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機後會上網找酒店。」鄺彌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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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為了跟容思齊在一起被父親逐出了家門,而決定去台灣定居前亦將辛苦仍未供滿的單位賣掉,容思齊本來跟家人同住,因此駱曉汝知道鄺彌鈺在香港並沒有落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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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不嫌棄......」駱曉汝考慮了整整一程飛機終於決定發出邀請:「可以來我家暫住,客廳有沙化床……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住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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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關心。」鄺彌鈺乾脆地拒絕:「我一個大男人沒什麼好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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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曉汝心想,就是他這種不哭不鬧的大男人才更加令人擔心:「你一個人在空房裡不會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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鄺彌鈺看了看駱曉汝又移開視線:「我怎可能不想?我反而想自已一個人靜靜地懷念小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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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鄺彌鈺都說到這個份上,駱曉汝也不好勉強,把自己的地址寫在紙上交給他:「有什麼需要隨時過來找我。」鄺彌鈺點點頭收下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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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最後一段跟小齊渡過的甜蜜時光是用他的皮囊,他怎可能無動於衷地跟駱曉汝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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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到港後二人便各自離開,鄺彌鈺安頓後隨即跟容思齊的家人聯絡。當日容思齊的父母也曾大力反對他們交往,只是兩老都疼愛兒子,在鄺彌鈺赴台後,容思齊騙他們已經分手便沒再說什麼,這次鄺彌鈺到訪也沒道出二人私下結婚的事,只說收到消息想要幫忙。兩老本來已經心力交瘁,後事都落在既要上班又有家庭的女兒身上,聽到有人願意分擔,也接受了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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鄺彌鈺再次跟駱曉汝見面是在容思齊的喪禮上,二人只是點頭打招呼便沒再有其他交集。在兩天的儀式裡,鄺彌鈺都表現得十分冷靜,幫忙打點各種事務,駱曉汝見他沒顯露出任何情緒反而擔心,但關心的說話已經太多人說,有時甚至成為了主人家的負擔,故此他只是靜靜地坐在禮堂的一角懷緬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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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在出殯後的那個晚上,駱曉汝收到了鄺彌鈺的訊息:方便來找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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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曉汝打開家門見到鄺彌鈺時,他雙眼是紅腫的,而且一臉憔悴,跟早上在火葬場見面時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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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打擾你了,但我真的很想念小齊。」鄺彌鈺語帶嗚咽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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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曉汝關上門後以輕柔的擁抱試圖給他一點安慰:「你這兩天撐著一定覺得很辛苦,儘管把情緒都發泄晒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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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鄺彌鈺用力回抱駱曉汝說:「對,真的很辛苦......我不是到再也忍受不下去的地步也不會過來打擾你,對不起......讓我把你當成小齊可以嗎?就一會兒......」他開始哭,愈哭愈崩潰,比在台灣收到容思齊去世的消息時哭得更傷心。駱曉汝摸摸他頭,又拍拍他背,心也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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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思齊在駱曉汝的身體裡時,他並非全無意識,就好像做了一場七天長的夢境一般,沒有很清晰地記得每一個細節,但大部份事件,以及容思齊的感覺他都能以第一身感受得到,亦因此特別在意鄺彌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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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知道鄺彌鈺真正寵愛的對象並不是自己,但有時暗暗回想跟他的互動時,內心會不期然出現一絲悸動,會貪戀這個人的温柔,不過他並不打算把這份感覺表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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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一向表現堅強的鄺彌鈺會哭成這樣,容思齊把人拉到沙發坐下,拿紙巾替他擦眼淚。鄺彌鈺用力捉著那只替自己擦眼淚旳手,以額頭抵著額頭。駱曉汝在極近的距離看著他,有想親去他的淚,摸他臉的衝動,但最終還是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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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曉汝閉上眼睛,一幕又一幕跟容思齊相處的愉快經歷在腦海裡浮現,結果跟鄺彌鈺一起掉眼淚,二人就這樣哭著哭著,直至鄺彌鈺回復平靜並且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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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說了一聲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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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曉汝用手背擦去自己臉上的淚水後,斟了一杯水給鄺彌鈺:「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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鄺彌鈺接過水杯,說:「嗯......剛才太想念小齊,貿貿然跑來你這。」他喝了一口水,又說:「我不會再如此失控......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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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曉汝替他撥好亂了的頭髮說:「你能忍耐到現在已經很厲害,而且思齊離開前曾叫我照顧你,你有什麼需要都可以放心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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鄺彌鈺微微一笑點頭說:「謝謝你.....那我不打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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鄺彌鈺剛站起來,駱曉汝便拉著他的前臂說:「不如你今晚留在這吧。」看出鄺彌鈺有拒絕的意思,他又趕緊說:「我也很想念小齊,不想一個人待在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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鄺彌鈺看到駱曉汝臉上亂七八糟的淚痕,抽了一張面紙想替他擦淨,剛要碰到他的臉時,又別過頭去把面紙塞進駱曉汝的手裡:「那我就留下來打擾你啦。」明明知道小齊並不在駱曉汝身體裡,但鄺彌鈺還是覺得在他身邊能感受到些微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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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曉汝有一點竊喜,但他知道現在不是開心的時候。「等一下,我先把沙發床打開。」說著又跑進房間:「我去拿牙刷和毛巾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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鄺彌鈺跟著駱曉汝背後讓他不用緊張:「其實我一點睡意也沒有,我待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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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曉汝停下腳步:「我也毫無睡意,這幾晚也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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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我們播些什麼看看?」鄺彌鈺提議,雖然他過去幾天也是開著電視機,但看了什麼節目也不知道,但總比跟駱曉汝兩個失眠的人你眼看我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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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於是駱曉汝在櫃子裡翻找出一隻演唱會碟:「看這個好不好?思齊最喜歡這隊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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鄺彌鈺點點頭,看演唱會的確是他跟小齊美好的回憶之一,想起那天小齊一蹦一跳地走來告訴自己搶到門票時的興奮摸樣,鄺彌鈺笑了。他不介意用這種形式去懷念小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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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曉汝關了客廳的燈,給鄺彌鈺拿了啤酒,又搬被子出來讓二人蓋著。此刻的鄺彌鈺未必能好好欣賞歌手的音樂,但他腦海裡滿滿是小齊在演唱會現場投入興奮尖叫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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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剛才哭過,終於把壓抑多日的情緒釋放出來,而在觀看演唱會影碟的此刻,心情亦得已舒緩。鄺彌鈺不禁望望身邊同樣淺笑著的人,慶幸剛才順從了自己的意願來找駱曉汝,這樣明天便不用帶著巨大的痛苦回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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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經歷了一連串繁雜的送別儀式,情緒又受到高度壓抑的二人又怎會不累?當進入抒情歌的部分時,駱曉汝的眼皮便開始變得沉重,慢慢把頭歪到鄺彌鈺的肩膀上。鄺彌鈺見狀便關了機,扶他躺下來好好睡眠。而他此刻亦開始有了睡意,調好鬧鐘便躺在駱曉汝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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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曉汝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他並不意外鄺彌鈺只留下了一張紙條:我回台灣了,昨晚感謝你,有需要隨時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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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鄺彌鈺並非在說客套話,但一個在香港生活的人,有需要時又怎會真的去找遠在台灣的人?故此在鄺彌鈺這次離開之後,兩道曾經因為容思齊而交集的生命線再次回歸平衡,直至幾個月後迎月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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