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擊的巨人】遙次尋你 (里維、約翰BG) - 第十一章-「畢娜．愛斯」第六節：流連

　　畢娜在正式加入調查兵團後的日子與先前相比幾乎無異，只是將原先拿去打掃與採購的行程更改成了日常訓練。她沒有特別費心便能跟上調查兵的腳步，即使感到有些意外，但她並沒有深思箇中緣由，只當這是因為待在兵團里的耳濡目染。而其他士兵也將此歸功於她的天賦，對她不符合常理的進步讚譽有加。

　　畢娜已經在這片土地上度過近兩個月的時間。她的處境絲毫沒有改變，但經過上次的壁外調查後，心態上倒是產生了某種變化。

　　「等會兒再聊，快回去訓練！不然兵長等會兒又抓我們去掃地。」

　　在訓練場上的士兵們敏銳地發現里維兵長從不遠處的走廊經過，紛紛停下了交談，轉而重新投入訓練中。而畢娜卻只是愣愣地站著，隨手拿了一瓶水佯裝飲用，目光卻未曾離開走廊的方向。

　　里維似乎是感覺到了這股灼熱的視線，淡淡地往訓練場的方向瞥了一眼。畢娜猝不及防地與之視線交會，呼吸一滯，隨即慌亂地別開了頭。假裝自己訓練得有些疲憊，她抬手掠過臉上的汗水，實則試圖遮掩自己突然發熱的臉頰。

　　畢娜無暇顧及那些未能拼湊完整的記憶，僅僅是憶起自己喜歡的角色是里維兵長這一事實，便足以讓她的心神陷入混亂。因為無法觸碰而只能在紙上描繪無數次的角色，現在卻能夠用這雙眼睛注視著他真實的側顏。

　　「好開心啊… …。」

　　在畢娜低頭凝視自己的腳踝，低聲喃喃自語的同時，里維兵長卻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旁。那雙灰藍色的眼眸沒有任何波動，只因皺著的眉頭增加了幾分銳利。

　　「喂，臭小鬼。訓練也能讓妳這麼開心？」

　　「里、里維兵長！」

　　畢娜猛地抬頭望著近在咫尺的里維，差點就把手裡的水壺打翻。但里維對她的慌亂置之不理，逕自說了下去：

　　「聽說妳是答應了艾爾文那傢伙的麻煩事才能夠加入兵團的啊？」

　　「阿？恩、恩。」

　　在上次的談話後，艾爾文團長似乎有將她的身世說與幾位分隊長與兵長，除了漢吉分隊長有抽空問了她幾個問題，其他人似乎對此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她並不確定他們是否相信這聽上去有些異想天開的故事，但要解釋起來相當麻煩，所以她也沒有打算再說與他人。

　　關於讓畢娜加入調查兵團，里維原先還不太想相信艾爾文的說詞，但在聽到畢娜肯定的答覆後，他眉宇間的紋路似乎又更深了。

　　「嘖，妳從巨人手中摔落時撞到腦子了嗎？別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這… …但我覺得也許那女孩真的跟我有什麼關聯，在兵團裡也比較好行動一些。」

　　用找到一個毫無線索可循的神祕女孩，來交換待在這個隨時可能喪命的調查兵團，大概任誰都會說這是一場雙輸的交易，荒謬得難以理解。但對畢娜而言，留在軍團除了能夠尋找回家的線索，更能夠像現在這樣，與自己喜愛的角色交談，聽到他真實的聲音、注視著他的神情，即使伴隨著嚴苛的兵團生活，她卻仍甘之如飴。

　　「所以，有找到點了什麼了嗎？」

　　「阿？」

　　「艾爾文心心念念的那女孩，妳有頭緒了？」

　　里維的問題讓畢娜一時語塞，支支吾吾地答不上半句。

　　這段時間她也並非沒有努力過，但在線索只有那張與她極為相似的面容下，她能做的也僅僅是詢問周圍的人是否遇過與她相像的少女，結果毫不意外地都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空氣陷入片刻沉寂，只剩遠方的旗幟在風中飛舞作響。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輕得像誰壓抑不語的心聲。畢娜低著頭，靴間無意地在泥土上畫出一條條模糊的痕跡。她不敢抬頭看他，害怕在那雙冷靜如霜的眼中，見到她最不願意面對的情緒。

　　以要開始繼續訓練為藉口，畢娜匆匆轉身。里維見她離去的背影，隨即輕嘖了一聲，像是在說：「我就知道」。

　　也是對這樣毫無進展的結果早有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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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還能從哪裡著手阿… …。」

　　今天是兵團休假的日子，許多久未歸鄉的士兵都計畫著回家，兵團久違地瀰漫著輕鬆的氣氛。畢娜坐在大廳托著臉，無家可歸的她百無聊賴地看著士兵陸續提著行李離開。她盤算著是否等會兒要去趟市集，看能不能幸運地找到那個女孩的蛛絲馬跡。

　　正當她起身往門口走時，卻看到伊多也提著行李。她不由自主地叫住了他。

　　「伊多，你也要回家嗎？」

　　「恩。上次休假時沒有回去，所以這次想回家看一下。」

　　伊多的目光落在畢娜身上，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眼底顯露的無聊。

　　「妳這個假期打算做些什麼？」他好奇地問道。

　　「唔，還不確定。但我打算先去一趟市集… …。」

　　話才說到一半，畢娜此時卻突然想起什麼地睜大了眼：「伊多，我能跟你一起走嗎？我的活動範圍就只有兵團跟附近的市集而已，我想… …或許去點不一樣的地方，會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穫。」

　　「恩… …可以啊。」

　　「太好了！我去拿件外套就出發！」

　　畢娜沒有發覺伊多眼底稍縱即逝的猶豫，轉身就朝自己的房間跑去。

　　要說加入兵團後還能得到什麼收穫，那便是讓她學會了騎馬。儘管無法如其他士兵做出高難度的動作，但如今的她也已能從兵團騎行到數百公里外的小村莊。

　　伊多的家鄉坐落於羅賽邊陲，是一座被茶樹環抱的小村子。他們的馬蹄才剛踏進村落的範圍，空氣中便已瀰漫著淡雅的茶香味。

　　畢娜看著周圍純樸寧靜的景色，微風拂過翠綠的枝葉，茶樹搖曳，宛如一片起伏綿延的綠海。她瞇起眼，不禁在心中暗自盤算著：「不知道這裡有沒有紅茶… …回去還能帶一點送給兵長。」

　　隨著他們漸行至村莊中心，幾個村民無意瞥見了伊多的身影而紛紛停下了手邊的工作。

　　「是伊多！伊多回來了！」

　　畢娜看著周圍的動靜，不禁調侃道：「哇… …感覺你就像是個名人一樣。」

　　「別打趣我了。在這種小地方，離家的人回來都會有這種待遇的。」

　　伊多苦笑著，他輕輕拉了下馬韁，在一處距離茶園稍遠的屋子前停下了馬。午後的陽光灑落在斑駁的木門上，倒映著溫暖的光影。

　　「到了，這裡就是我家。」伊多翻身下馬，提上了行李。他轉身看著仍在馬匹上的畢娜，「你先在附近轉轉吧，我去跟家人打個招呼。」

　　「好，我先去那邊的茶園看看。」

　　畢娜目送伊多走進屋內後也下了馬，沿著石子小徑朝最近的茶園走去。畢娜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這股與兵團營地截然不同的悠然氛圍，若非能看見遠處的高牆，她恐怕都快要忘記這裡是被巨人包圍著的世界。

　　畢娜看到一位正在細心摘茶葉的農民，猶豫了一下後，決定走近與他打了個招呼：「您好… …。」

　　農民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聲音而依舊專注於手上的工作。畢娜微微皺眉，只能再向前幾步，直到站到了農民旁邊，他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不好意思，請問您有見過跟我長得相像的少女嗎？」

　　「嗯？妳說甚麼？說大聲一點！」

　　那位農民上了年紀，講話的聲音洪亮而帶著一種不加修飾的直接。畢娜只好提高音量，他們的聲音穿過了茶樹的間隙，迴盪在每一片葉中。隨著各種一問三不知的交談，畢娜有些疲倦，最終確信了自己無法從這裡獲得任何有用的情報。

　　畢娜嘆了口氣，再次大聲地詢問：「那老爺爺，您這裡有賣紅茶嗎？」

　　「沒有！那種高級的東西，我們這裡怎麼可能會有！」

　　「唔，好吧。那我能跟您買一些其他茶葉嗎？」

　　「要買可以，妳要自己採！」

　　畢娜一愣，卻也只好無奈地拿了個籃子，開始聽著農民的指導，一邊學習如辨認嫩葉與正確的採摘技巧。

　　她看著手中的茶葉，想到了那位對紅茶有著近乎執著的男人，不禁揚起了嘴角。即使這不是對方最喜歡的紅茶，但她仍然想要送點什麼給對方。

　　自從正式加入兵團後，她便能領到固定每月配發的薪水。因為吃穿用度皆由兵團供給，那些錢她一直默默存著，以備未來不時之需。而現在這便是她認為必要的支出。

　　正採到一半，畢娜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聲響自茶園小道傳來。她從茶樹上方探頭，看到一位坐著輪椅的女孩正吃力地划著輪椅穿越碎石路面。輪子在一塊突出的石子前猛然卡住，女孩焦急地想要把它移開，但無論如何伸手都碰不到那塊石子。

　　畢娜停下了手邊的工作，快步走過去將她輪子底下的石子拾起。雖然只有一瞬間，畢娜的目光掠過了女孩膝下，落在那雙失去的腿上。

　　「好了… …。」

　　「幹什麼多管閒事阿！！！！」

　　語音未落，女孩便已略顯尖銳又無禮的聲音打斷了她。畢娜有些錯愕地眨眼，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女孩便又推動輪椅，毫不猶豫地繼續向前。

　　畢娜怔立原地，隨後便聳肩打算回茶園繼續採茶。還未邁出幾步，她就聽到女孩離去的方向傳來了伊多的聲音。

　　「伊諾！妳怎麼可以這樣說話？！」

　　「要你管！你為甚麼要回來？是想要向我炫耀嗎？」

　　女孩朝著伊多怒吼。畢娜此刻才注留意到那被稱為「伊諾」的女孩，留著與伊多一樣的棕髮。被午後的艷陽遮擋了視線，畢娜在遠處看到的他們甚至有幾分神似。

　　正當畢娜猶豫是否要插手這場家人間的爭執時，女孩卻已經撞開了伊多，繼續朝家的方向前進。伊多看著逐漸遠去的身影低頭嘆息，而後朝畢娜走了過來。

　　「抱歉，畢娜。我妹妹的個性有點彆扭，讓妳感到不舒服了。」

　　「阿，沒事的！」畢娜搖頭。她看著那與她年齡相仿的少女費力推著輪椅的模樣，內心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同情：「不用追上去嗎？」

　　「她發起脾氣來甚麼話也聽不下去。我晚點會再去找她的。」伊多苦笑，輕描淡寫地帶過了這件事。他留意到她懷裡剛摘下的茶葉，目光望向身後的茶園。

　　伊多接過畢娜懷裡的籃子：「想要帶一點茶回去嗎？我跟妳一起採吧。」

　　即使離家多年，伊多的採茶姿勢依舊熟練如昔，不見絲毫生疏。然而，伊多那雙原灼灼的目光卻始終黯淡，他未發一語，似乎還在為了剛才的事煩心。畢娜瞥了他一眼，本想讓好奇之事埋在心底，但在猶豫片刻後，最終還是開了口。

　　「你的妹妹… …她的腿… …。」

　　即使只是匆匆一瞥，她卻無法將女孩自膝蓋以下失去雙腿的模樣從腦海抹去。

　　伊多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輕嘆了一口氣。

　　「五年前的意外讓她失去了雙腿。」

　　「五年前？莫非是… …？」

　　「是的，就是被巨人入侵、城牆被破壞的那一天。我的妹妹… …伊諾正好來找剛加入駐紮兵團的我。」

　　「伊多之前是隸屬於駐紮兵團嗎？那… …是因為妹妹才加入調查兵團的？」

　　伊多沒有立刻回答畢娜的問題，始終低垂著視線。風靜靜地穿過兩人間的空氣，茶樹沙沙作響。良久，伊多才想是用盡力氣似地，輕點了點頭。

　　「雖然這麼講很奇怪，但… …妳跟我的妹妹很像。」

　　「我？」

　　「阿，當然不是說像現在的她。」伊多輕笑一聲，仰頭看著萬里無雲的天空，思緒也隨空中飛翔的鳥兒飄回了不遠前的過去，「是以前的她。那時她總是纏著我教她識字、東問西問，總是… …」

　　那段回不去的日子讓伊多不自覺地淺笑。他低下頭，凝視著指尖輕捏著的茶葉。

　　「總是用好奇的眼神看著這個世界。」

　　他將手中的茶葉放入籃子，然後將已經盛滿綠意的籃子遞到畢娜懷中。

　　「伊諾她說，她想要成為調查兵團的一員，想要親眼看看外面的世界。」

　　「你想要代替她實現這個夢想嗎？」

　　伊多搖頭。原先被陰霾覆蓋的眼眸，此刻終於透出久違的光芒：「不… …不是代替。比起代替她，我更希望——能成為調查兵團的助力。」

　　「也許總有一天，我們真的能讓所有的巨人消失。這樣一來，伊諾也就能親眼看看牆外的世界了吧？」

　　「她知道你的想法嗎？」

　　「沒有… …如同妳今天所見，她根本不願意看到我。」伊多搖搖頭，無奈地笑了出來，「不過等到巨人都消失的那一天，也許她就會理解我了吧？」

　　伊多站直身子，深了個懶腰。陽光從他背後斜斜灑落，把他的影子拉的細長。

　　「好了，我們再四處問問看有沒有那個女孩的線索吧。」

　　伊多沒有繼續往下說的意思，畢娜也難以追問下去。她隨著伊多起身，向那位農民支付了茶葉的費用後，與伊多決定在村莊四處轉轉。

　　沿著鋪滿碎石的小路，他們穿過一排排茶樹與矮牆。在詢問了數位伊多熟識的居民後，他們卻仍舊一無所獲。

　　「果然很難找呢。妳還有其他線索嗎？」

　　「唔… …。」

　　畢娜回想起了團長曾經與她提起的往事。那個女孩跟她的確有很多相似之處，但如果名字、身世那些官方紀載的訊息真的有用，團長早該找到人了。可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團長對她的背景仍一無所知，畢娜猜想對方大概也跟自己一樣是個「穿越者」。

　　「我想… …她搞不好也跟我一樣，失去過記憶… …吧。」

　　「恩… …這條線索也很微妙呢。」

　　伊多低下頭沉思了片刻：「… …妳說的那個女孩無論是相貌、名字都跟妳相似，那她… …真的不是妳自己嗎？」

　　「我也不是沒有懷疑過… …。」

　　畢娜聳肩，但不管怎麼回想她都沒有穿越到這裡的記憶。從出生到現在的十八年裡，她自認這段人生並沒有出現過破綻。每一個節日、每一次校外教學，甚至是有趣卻平凡的學校生活，全都清清楚楚地刻在腦海中。她能夠確信那是一個完整的「她」。

　　也許就是有這麼巧的事。有一個長得與她相似的女孩、取了跟她相同的名字，然後闖進了這個世界。

　　「不過，說到失去記憶這件事… …。」伊多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打了個響指：「我記得在駐紮兵團的朋友跟我提過，有一個跟妳一樣失憶的女孩擅闖進訓練兵團的訓練場了呢。」

　　「咦？」畢娜瞪大了雙眼。

　　「當初我也沒有多想… …，但現在看來，也許真的有關聯也說不定！」

　　「那個女孩現在在哪裡？」

　　「聽說她後來被安排加入訓練兵團了。」伊多摩娑著後腦的髮絲，有些猶豫地說道：「但我不清楚她的長相… …下次休假時，我帶妳們認識看看吧？」

　　「好，就這麼辦吧！」

　　畢娜帶著些許欣喜，連忙點頭。即使最終可能只是空歡喜一場，但她不願輕易錯過任何細枝末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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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天邊逐漸染上橙紅，本來想在這裡多待上幾天的伊多因為妹妹的緣故決定先返回兵團。

　　他返家與家人道別，而畢娜在門外靜靜等著。雖然無從得知裡頭的情況，但從門縫中溢出的怒吼聲卻讓她多少猜出了端倪。

　　「趕快回去！不要再回來了！」

　　情緒激烈的字眼落在伊多身上，讓站在外頭的畢娜不由得皺起眉頭。即使能夠理解因為身體殘缺而造成的心理扭曲，但惡言相向到如此地步似乎有些過頭了。她於心不忍，卻無法輕易插手他人的家務事，只得強迫自己裝做甚麼都沒有聽見。

　　片刻後，半掩的門扉被打開，伊多從裡頭走了出來。臉上掛著一抹勉強的微笑，對畢娜搖了搖頭。

　　他們倆人不發一語地翻身上馬。臨行前，畢娜忍不住回頭望去，卻看到伊諾正在那老舊的窗邊，她的手放在玻璃上，嘴裡似乎在說著什麼。那雙眼藏著的複雜情緒，畢娜可以肯定那並不是只有單單忌妒。

　　在伊諾與畢娜視線交會的那一刻，伊諾倉皇別開了頭。畢娜雖然因為距離太遠而看不太清楚，但卻能確定對方轉頭的瞬間輕拭著眼角。

　　在茶園時，伊諾真的只是為了要斥責伊多而如此著急嗎？

　　伊諾表現出的違和感，令如此的想法不禁在畢娜心中油然而生。

　　逐漸被夕陽餘暉灑亮的草坪上，畢娜望著伊多始終鬱鬱寡歡的表情。她無法輕易將心中的猜測說出口，只能輕拍他的背，「我們會讓所有巨人都消失的！」

　　似乎是把這句話當作是好意的安慰，伊多試圖提振起精神，目視前方的道路。

　　「是阿。總有一天… …」

　　他最後的聲音被噠噠馬蹄聲蓋過，如同落葉般隨風飄散，直到消失在暮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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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爾文，今天一整天都沒有看到那小鬼阿，該不會被訓練嚇得屁滾尿流、終於逃跑了吧？」

　　「她今天似乎跟伊多一起去了趟羅賽邊陲。看時間，大概也要回來了。」

　　在兵團總部因放假而空蕩得近乎回音四起的建築裡，里維花了一下午時間採購完清潔用品後，便來到了團長辦公室。室內殘留著紙張與墨水混合的氣味，他沉默地輕踢了堆積在角落的文件，讓它們徹底隱沒進牆角的陰影中。

　　「… …嘖。你該不會真的認為那臭小鬼可以幫你找到人吧？」

　　「我不認為能這麼順利，但也並非不可能。」

　　「說到底，你難道沒有更明確的線索嗎？只有長得跟那小鬼差不多這條線索到底要找什麼？」

　　里維坐在矮桌前，注視著對面那道沉思的身影。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艾爾文眼神緊鎖著手中的文件，良久才抬頭與里維的目光交會。

　　「不如來說說你還記得什麼吧，里維。」

　　「問我做什麼？」

　　「你不是也見過她嗎？那位與畢娜同名的女孩。」

　　里維愣怔。艾爾文會如此斷定，大抵是因為他在先前會議上短暫的遲疑。如今他也無意多辯解些什麼——畢竟他所言非假。且正如同艾爾文曾經遇見過的，她跟現在的畢娜有著相同的名字、相仿的眉眼，甚至連聲音都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不只是見過。」

　　里維垂下了眼，視線落在桌上的茶杯上，語氣低緩地讓人難以捉摸。

　　「我跟她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

　　從團長辦公室出來後，里維佇立在走廊盡頭，靜靜地看著窗外漸沉於天際的夕陽。橘紅的光影映在他平靜的臉上，照亮了眼底難於察覺的柔光。

　　方才與艾爾文交談的往事，都在他的心底激起了陣陣漣漪。他已經十數年未向任何人提及過那段過去，他的思緒悄然飄遠，越過高牆與時空，回到那片終年昏暗的地下街。

　　噠、噠、噠。

　　急促的腳步聲自走廊另一端響起，一如記憶中熟悉的節奏。他還未回頭便已經知道來者是誰。

　　那位輪廓與回憶中少女重疊的女孩，正穿越了金黃夕光，抱著某樣東西朝他這裡跑過來。

　　「兵長！剛好遇見您了！」

　　看那略顯驚訝的神色，女孩本來的目的似乎並不是他，而是更深處的團長辦公室。

　　畢娜忙手忙腳地從懷裡掏出其中一小罐瓶子，不由分說地就塞到了他跟前：「這是我從伊多故鄉買回來的土產… …雖然不是紅茶，但聞著也挺香的。送給你！」

　　里維伸手接過了茶。他看著那茶罐，指尖摩娑著罐身的花紋。一瞬間，他有些恍神。

　　「妳還真是喜歡送茶阿。」他的呢喃輕得幾乎就像是在自語，低沉又不帶任何波瀾。

　　正欲轉身離開的畢娜微微側頭：「抱歉，您說什麼？」

　　里維抬眼。面對畢娜狐疑的眼神，他唇齒間盤旋著太多話語，最終卻只是靜了下來。

　　「… …沒什麼，妳去找艾爾文吧。」

　　「恩！兵長再見！」

　　里維凝望著女孩遠去的背影，餘暉落於眼裡，彷彿一場舊夢重現。他轉身，聲音低啞而深沉。

　　「妳到底還要讓我等多久啊，畢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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