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說，你的使命是半年後給旁邊桌子的人遞上鹽死去 - 記憶的零碎二三四五六

記憶的零碎之二（壽命餘下160天4小時20分44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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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是你的答案？」

我沒有回答，只是在鍵盤上飛快的敲打。

「其實你大可以在靜止時間的情況下寫作，想寫多久，多少部都行。不會累，不會餓，可以不吃飯又用睡覺，簡直是藝術家所夢寐以求唷。」

「如果我的命能夠延長的話，這確實很令人心動。」

小說這玩意不被閱讀就沒有價值。寫得再多，沒有人欣賞就只是在自我滿足。沒有讀眾，就沒資格叫作家。

假如是想傳遞某些訊息給後世，或是留下某些難以磨滅的爪痕於現世，作品當然愈多愈好。

可是——

可是這部小說決不是這樣。

不是為了夢想，不是為了利益，不是為了任何人，而是很純粹、很直接地，為了我自己——

為我自己而寫的小說。

所以，這部小說必須存在截稿期，存在時間沙漏去倒數，這才有它的意義和價值。

最重要的讀者，是我自己就可以了。有其他讀者青睞，那就當錦上添花吧。

「是嗎？隨你喜歡吧。」

這位任性的神明無可無不可的躺在床上玩著手提遊戲機——還是魔物獵人。

似乎不論是寫小說，或是寫什麼小說，她都不感興趣。

「不過呢，經歷那麼多，想了那麼多……我以為你會有些更現實的死前目標呢。」

「例如？」

「吃喝玩樂？環遊世界？向鄰居或音樂妹告白？花天酒地？死前要重玩或重讀的清單再跑一遍？」

「內向型母胎單身社恐兼味覺遲鈍的大爺我，對於妳所說的全都不感興趣。至於重跑清單，在無限靜止的時間已經做完了。」

「這樣啊。那你加油吧？」

「妳好像全無所謂的樣子呢——『畢竟你可以說是丟開、放任你的人生好一陣子了唷？我實在不想在最後，看到的依然是一個無趣的無聊答案』之前，妳不是這樣說過嗎。」

「嗯嗯嗯？有嗎有嗎？我忘記了。」

這傢伙睜大眼睛的模樣非常虛假，她絕不可能會忘記才對。

「那你還記得我的下一句嗎？可能我只是想找個樂子，隨便找個傢伙消遣。也可能我有莫大的理由，只是裝裝樣子不告訴你——」

妳明明就記得很清楚嘛。

「如果你是擔憂寫小說成為你的人生遺作是否有問題，那我現在告訴你，做吧。沒什麼不好的。寫你的故事——那亦是種妙不可言。」

……這傢伙極為稀有的不帶邪氣，爽朗到令人置以信的表情和語氣說著。

我十分懷疑。

她卻少有的攤開雙手聳肩。

「反正，只要你需要隨時都可以回來靜止時間，無所謂。」

既然這傢伙如此說，我也無從顧累的下筆，在這最後的生命裡，至少寫出一本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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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的零碎之三（壽命餘下120天2小時2分37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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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熱拿鐵外賣，兩杯堂飲冰美式。」

我在咖啡店兼職——準確來說，是店長的咖啡店開幕，以一個非常不錯的薪水去幫手。一星期大概兩天吧——今天正好是第四個星期。

作為寫作途中轉換心情的手段來說，實在是非常不錯。喝咖啡能夠刺激寫作靈感，這真不是說笑，非常有效。

發現這一點後，我來店長的咖啡店碼字甚至更多於在家寫作。

更令我意外的是，咖啡比想像中有趣。學到手沖咖啡和義式咖啡機的技術不說，就連對咖啡的了解也是不

「我好像慢慢理解到為什麼店長你會迷上咖啡。」

「於凡你也懂了？」

我點點頭。

「不同的產區、處理法和烘焙度，加上不同的沖煮方式甚至不同的水都能得出不盡相同的味道，實在是種對感官的衝擊。」

店長少有的笑了。

「這還只是皮毛罷了。你要是繼續理解下去將會發現更多咖啡的魅力。要來這裡全職工作嗎？」

我搖頭示不。

若果我還有未來可言，想必會興高采烈的馬上答應。

「是嗎。」店長無可無不可的感覺。「說話回來，你上次不小心的意外反而讓我得到更好喝的配方。長遠我打算用來做獨家拼配。」

「想不到呢。」

在磨豆機的豆倉開始缺豆的情況下，我不小心把種類錯誤的咖啡豆倒進去，結果不同比例的拼配反而得出更好喝的咖啡。

「咖啡總是能給我新的驚喜。可以像關口一郎在咖啡店活到過百歲，是我現在的心願。」

「祝你得償所願。」

我在祝福店長的同時，也在心中感嘆這不會是我所能看見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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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的零碎之四（壽命餘下68天12小時23分11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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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阿凡你現在的生活就是寫作及在咖啡店兼職？」

「對，意外的很充實。」

「是嗎？真好。我還在找自己想做的事。」

「希望你早日找到——話說，峰。你的前女友現在怎麼樣？」

這小子喝了口加冰的威士忌，才緩緩回答。

「都在同一間大學裡，實在很難迴避不碰面。不過，就算碰面也是被對方無視或惡瞪。」

峰高舉雙手搖頭，無奈苦笑。

「也罷，那是我自找的。」

「抱歉。」

「不用道歉啊兄弟，我沒有後悔。反而是……你小子不簡單嘛。」

這傢伙忽然用手肘輕輕推我。

「這位就是你說的鄰居嗎？女大學生……頗漂亮嘛？釣到過來還好，看看現在的畫面？真是火花四射。」

「……」

不知道為什麼，小月跟玲正在對視，小月以一個沒笑意的微笑看著玲，玲則是目無表情顯得異常兇狠——畫面劍拔弩張似的。我卻完全搞不懂火種在那。

「幸會，月小姐對吧？我是跟凡凡經歷多個激情夜晚的女人。很高興認識你。」

「彼此彼此。我可是跟小凡在一個晚上喝酒，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他親切的鄰居喔！」

……為什麼你們兩人都要用讓人引起誤會的說法？再說，一個是有男朋友，一個根本不打算交男朋友，根本沒吵架的理由吧。

兩人忽然動怒不約而同的看著我。

「凡凡！」「小凡！」

「「你給我解釋清楚！」」

我只是想幫小月妳認識一下新朋友，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太厲害了，於凡兄。真是不得了的修羅場。」

你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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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的零碎之五（壽命餘下32天14小時13分41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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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會這樣……」

是因為寫到最精彩的段落卻被那傢伙威脅逼著陪她玩魔物獵人而分心的緣故嗎？我、竟然一個人獨攬三貓了。

那是跟她遊玩至今從未發生的！

「呵呵呵呵呵呵……技術精湛的獵人，這時候該說什麼呀？」

「抱歉。是我不好。我錯了。」

　　我道歉了。

　　五體投地的形式。

　　向一個今天不知為何以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姿態現身的她，道歉。

　　「是你不好。」

　　小女孩的她踩著五體投地的大人我。

　　「是我不好。對不起。」

　　被小女孩踩著的我，竟然又一次的道歉了。

　　這個畫面如果被誰撞見，我大概一生都要被加上戀童變態的標籤。

　　「那也不錯吧。就算你不能像希特勒一樣，還是能以變態的身份名留青史。」

　　「誰會想以變態的名義留在歷史啊！」

　　順帶一提，現在的畫面已經變成她在站著，我在跪坐的狀態。

　　她無視我的吐槽，不以為然的繼續說。

　　「本來在你的喪禮上，光是要假裝一副悲傷的表情出席就很強人所難。應該說，有人還願意出席你的喪禮就該謝天謝地了。像你這種傢伙應該反過來給出席的人禮金，並在信封寫上『實在太感激你願意出席我的喪禮』才對吧。如果你以變態的身份死去，大家也不用煩惱沒有演技了。哦，乾脆葬禮也不要搞吧？幫社會節省資源唷！」

　　「……」

　　咦？我真有糟糕到這種地步嗎？糟糕到要給她說到這個程度？只是三貓哦？三貓。

　　「不如這樣吧，為你的死增添趣味，就以變態的身份——」

　　「就說了我不想以變態的身份死去啦！」

　　「嗯？戀童不夠嗎？那就換內衣賊、絲襪控、戀鞋癖吧？限定高根鞋的範圍——乾脆全部癖好都放在一起吧。」

　　「不是癖好的問題吧！」

　　再說，一個集偷內衣、喜愛絲襪、還限定高根鞋的戀鞋戀童癖於一身的傢伙，他的變態程度已經要突破天際了吧？而且好死不死，這傢伙一直用一個幼女的模樣說著這些話，剎那間我都充滿畫面感了！一個幼女穿著性感內衣、絲襪、高根鞋的畫面簡直栩栩如生了！

　　「你好像在想什麼不見得人的下流畫面呢。」

　　她蹲下托著下巴展現一個非常不帶好意的笑容。內褲都快要看到了。

　　「囉、囉嗦！這都不是妳惡意誘導嗎！」

　　「看來我不需要做什麼，你都能隨時隨地以變態的身份死去呢。對了對了，是不是很想看幼女的內褲呢？」

　　「算我求妳了，不要再意圖讓我有什麼危險的性癖覺醒了！」

這傢伙彷彿是好不容易得到反擊的機會而毫不留情。

「怎啦，要不我親切的——給你一些非常特別的體驗？讓你有助寫小說哦。寫小說。」

她叉著手歪頭想了想後，又繼續開口。

「那就參考時下比較常見的題材和流行的元素吧？首先，把你丟到公園去，然後被一個不認識的美少女綁架，禁錮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

　　明明是犯罪，怎麼只要加上美少女感覺就沒問題了？

　　「接著，美少女二話不說就把你強暴。」

　　「這什麼鬼展開？」

　　但聽上去倒是不錯，不過這那裡有什麼流行的元素？

　　「美少女脫光衣服後，你才發現她其實是帶把的偽娘，而且比你還大。」

　　「……」

　　流行的元素原來是這個啊！？

　　「雖然不情願，但在動彈不得的情況下你以被強暴的狀態下得到了初體驗——失去了處女。」

　「連處男都不是啊啊啊啊啊！」

　　我才沒有這種興趣啊！妳在說什麼駭人聽聞的事啦！

　　「完事後才發覺，原來他是你不為人知的親生弟弟。」

　　「……所以簡單來說，我是被不知那來的美少女，實際上卻是我不知那來的弟弟偽娘強上了嗎？」

　　「美少女、偽娘、妹妹、BL，充滿了各種時下熱門的元素。這麼高度商業性，我認為絕對可以大賣的。」

　　這根本只是四不像吧？妳那兒來高舉拇指的自信啊。

　　「當然，你從此跟弟弟過著每天幸福快樂的肉慾生活——半年後再死。」

　　「結果還是要死嘛！」

也許沒人知道的是，我曾經在某天差點處女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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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的零碎之六（壽命餘下14天1小時55分55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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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寫作，很意外的沒什麼好說。

整個過程很順利——或許有一點是每個藝術家都會很羨慕的是，當進展不順利或是需要搜集資料的時候，我都會逃至靜止時間的空間解決。

不過，我並沒有在這個空間寫過一字半句，算是我的堅持。

說又話回來，一個沒有任何前設的讀者看我寫的這本小說會覺得吸引嗎？大概不會吧。

精彩的小說必需由第一頁第一句開始就有如地球的重力，把讀者不自覺拉至故事的核心中不能自拔。若非如此，對現代擁有諸多視覺娛樂的觀眾來說，文字早已是不再具備魔力的媒體。那亦是市場的現實。

可是，這部小說卻不是這樣。

——我寫的這部小說決不是這樣。

投稿到網站參加比賽，不管結果怎樣，那時我大概也不在人世了吧。

所以，這是一部以自己為讀者，以寫給自己為最優先的小說……哎，怎看也只是愚昧至極、又自大又自嘲的行為。就算把我的靈魂都刻了進去，一個沒趣的靈魂就沒法把小說變得有趣，哎。

「如果你只能再寫一部小說，你最想寫是那一部？掙扎吧，思考吧。敲打你的靈魂，絞盡你的腦髓，重組你的血肉。把自己的感官靈敏度壓逼至極限，沉溺在情感的海洋裡無限接近窒息過濾得到的答案，一個非它不可的答案——那就是唯一的答案。」

我卻被那傢伙打動，毫無疑問寫著自己最想寫的東西，縱使那不是最好的東西——這算是每個想成為作家的人，必定會有的任性吧？

小說的進展達至尾聲，如同我的生命一樣，進入最後的倒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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