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王-Connection - 第二十六章理想中的模樣

織子如驚弓之鳥呆立，腦海頓時一片空白。面具同樣以無神的雙目靜靜回望著，令他愣在原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此乃貧僧和雪女想出來的方式，以後織子以『魔妖』的身份行動時，就戴上面具藏住你的面容。」波旬像是沒注意到織子的反應，超過他先走進了屋子裡：「所以，織子便從這些面具中，挑出自己中意的即可。」

不不，怎麼可能沒發現……他連魔妖之身都看得出來，怎麼可能沒看到僵住的動作啊！這分明是故意的啊！

但是眼見波旬無視了自己的震駭，織子也束手無策，只能深深吸吐了幾口，負著渾身不自在，跟在波旬身後步入屋內。

踏進屋簷下，光線暗了下來，那些面具在陰影中同等晦暗，模糊宛若魍魎。

「……波旬先生，」掙扎了許久，織子還是決定先說句話給自己壯壯膽：「您為什麼收集這麼多面具？」

「這是貧僧的興趣。」波旬淡然答，透過聽音辨位，織子感覺波旬站在自己身後，關上房屋的木門。

光線更進一步減少。

「您晚上是真的睡在這裡嗎？」面對如同鬼屋的空間，織子努力控制著自己顫抖的聲線。

「是的。」

這傢伙有病，這傢伙絕對有病啊！

　　「每一個面具都擁有自己的靈魂，就像人一樣。」波旬悠悠出聲，信步走到織子面前，他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屋裡蕩起淡淡地的迴音：「它們存在的意義就是表現不同的心情、個性與狀態。凝固卻栩栩如生的表情，正是面具之所以吸引人的地方。」

　　「它們就是極致的藝術。」

　　面對無數面具，波旬平舉雙手，法杖被搖得叮噹作響，斯文的咬字中充滿了意料之外的沉醉與瘋狂。

　　織子不是第一次在魔妖們身上感到恐懼，但卻與其他時候不同，波旬的背影讓他寒毛直豎，打從心底深處引起無法控制的戰慄。

　　夜叉對織子強烈厭惡，加上他的體型和可怕外表，進而形成生人勿近的氣場；雪女在團體中處處展現的強制力則是另一種壓迫感，令人無法反抗，自然不會想主動和她作對，並同樣敬而遠之。

　　而此刻的波旬不同於上述兩者，充斥在他身畔的癡狂，和他平時溫和的模樣形成反差，更加詭譎：那是所有魔妖當中，最接近鬼魅的恐怖。

　　「……就算震驚也沒有必要這樣吧？」等不到織子的回應，波旬終於轉過身來，面帶苦笑：「唐突陰陽怪氣，這是貧僧對不起你，不過我們馬上有正事必須處理。」

　　再次看見了波旬的五官，看清那對熟悉的目光與微笑，織子的不適才緩緩平復。

　　但不管怎麼說，這種畫面對心臟真是不好……還好其他人沒有出現這種怪異行徑，連公主殿下私闖民宅都略差一二……

　　「寒舍不大，還請盡情參觀。」波旬這句話說得字正腔圓，但織子回過神來，馬上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正如前言所述，在這些面具中選一個當作他的偽裝，才是此行的目的。

　　既然得到了屋主的同意，織子也就不再拘束，開始繞著屋子轉。

　　有了近距離的觀察，畫面不再像剛才神秘可怕，隨著一個個面具映入眼簾又滑出視野，織子慢慢開始理解波旬的意思。這小小的屋子裡，蒐集了數不清的臉孔，皆有各自的眼耳鼻口，喜怒哀樂盡不相同，放眼整間房屋，大概找不到兩張相同的面具。

　　他仔細凝視著眼前的一個木製天狗面具，清晰看見表面上細微的凹凸不平。這些顛簸生於面具的雕刻者，在這個古色古香的平安京裡，這些顯然都來自人類之手。

　　不，不說這間房子，恐怕找遍整個平安京，也找不到一模一樣的面具吧？

　　和人一樣，獨一無二——或許這就是波旬蒐集它們的原因。

　　思緒發散了。織子輕幅度擺頭，看著滿牆面具，茫然再次襲上他的眉目。波旬的房子不大，甚至比自己的服飾店面更小，但花了不少功夫，看過的面具卻不到五分之一。

　　若要看完這裡的所有面具，不知道又得花上多少時間。他突然覺得這個行程和尋找武器的時候非常相似，東西目不暇給，自己卻是無法乾脆地做出決定。

　　「選擇困難嗎？」波旬見他的動作有所停滯，挾著法杖哐啷哐啷地迎了上來。

　　「有點不知道怎麼選。」

　　「不用想得太多，儘管順從直覺。」

　　「直覺？」

　　「是的。」波旬道，手中杖有規律地輕搖：「雖然關係到織子的偽裝，不過只要能把你的臉遮住即可，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選。」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織子又朝面具牆草草掃視一周，語帶尷尬：「不過我沒有在研究這種東西，一眼望去也沒看見什麼特別喜歡的。」

　　「沒有特別喜歡的……」波旬頓了一會兒，顯然正在思考：「那麼就稍作思量，如何的面具比較適合你。」

　　「適合？」

　　「是。外表也好、個性也好、情緒也好，用符合自身的面具，方如找到合適的角色，更易於演繹。」

　　波旬所說的很有道理，如果從這種面向來思考，事情就有趣多了。

　　織子把頭歪向一邊，拚了命的絞盡腦汁，卻依舊是一點主意都沒有。

　　首先，他是誰？

　　織子。

　　那麼，織子又是什麼人呢？

　　是平安京裡顧著服飾店，普普通通的平民；卡片上寫著煥之魔妖，卻不像其他魔妖可以變身、擁有所謂的「靈」；是不折不扣的男生，卻頂著激似女性的肉身和相符的身體能力。

　　這些代表了什麼？

　　仔細回顧一番，他發現自己對「織子」一無所知。

　　波旬沒有催促，只是立在一旁靜靜地等待。

　　「波旬先生，您覺得我身為魔妖應該是什麼模樣？」

　　織子很清楚，面具將是自己未來以魔妖身份活動的憑依，是「煥之魔妖」展現在眾人面前的樣貌。

　　波旬沒有正面回答問題，而是輕描淡寫地閒聊般拂過：「現在的你仍是織子，或許你應該詢問自己，希望能成為什麼模樣。」

　　希望成為什麼模樣。

　　織子閉上眼睛。波旬所言甚是，自己才來到平安京不久，對他來說是和以前全然不同的生活，得到了庇護、拿到了殘鋒、擁有了自己的任務，他身為魔妖的故事才正要開始，現在正是時候為自己的未來定調，並非遵循著故有的規則。

　　或許對波旬來說，給自己一個面具並不是偽裝那麼簡單，更是一種期許。

　　隱隱約約，黑暗裡浮現了一面全身鏡，鏡中的織子驚懼地伸出右手，露出手臂上整齊排列的金羽。

　　這樣的自己，未來會是什麼模樣？

　　恍恍惚惚間，織子睜開眼，目光所及仍是滿牆面具，但眼花撩亂之餘，某個角落立即吸引了織子的注意——如同他瞥見殘鋒的瞬間。

　　淡色羽毛饒盛整齊，相當漂亮地順向後腦勺，兩個眼孔幾乎被羽毛蓋住，只有一個巨大的喙在羽間突出。那在上百個面具中毫不起眼，卻在此時強勢地闖進了織子的視野。

　　「我想要那個。」

　　織子實在不確定自己手上的羽毛是什麼意思，但與其認為它沒有意義，他更願意相信那會成為自己的羽翼、更願意將其視為自身的一部分。

　　而波旬沒有說話，只是熟捻舉起法杖，安安穩穩地把面具從牆上取下來，嘴角一如往常微微揚起。

　　就把這個面具當作贈予自己的祝福，望終有一日，豐羽成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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