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絢爛 - 五十、無法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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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屬下手中接過那可疑的物件，小心翼翼的放盡抑制盒裡時，鐵樹的眉頭緊皺到可以擰碎福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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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他是打算立刻建立傳送陣，呼喚渝的，但是，有什麼在腦海裡瞬間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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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緩緩鬆開了抵著器械的手，薄唇緊抿成一條冷肅剛硬的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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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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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的驚呼促使他轉頭，「地平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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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貼平地面，鐵樹看見遙遠而奇怪的光，民眾不明所以地歡呼，或許是當做了隔壁城鎮的煙花吧？軍人的直覺卻告訴他，那不是任何值得慶祝的事情，任何「好心情」的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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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呼叫你們分隊的芥穗一等兵。」

「其他人，前往觀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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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應聲，而鐵樹加速前往觀測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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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檸檬草手下的小兵接過投影紙的瞬間，他的瞳孔收縮，任何的熱度都褪了去，從冰冷的指間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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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先才身處其中的祭典，如夢似幻的燈火，笑語，像是盡數泡扔浸透到了水裡，迅速融化，變形，是多麼的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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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這才是…至今存活其中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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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牙，鐵樹忍住了揍穿門框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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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須維持清醒，卻無法改變胸口鬱積的噁心，而懷抱著這樣的噁心與些微的歉意，他來到了渝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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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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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起身，鏽掉了的鋼管椅子擦過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也壓過了所有的聲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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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是少校的副手。您的指令，鄙人一向執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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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點頭示意，表情短暫綻放成一個極淺而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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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想我們達成共識了。」渝站直，背脊端正而凜然，拍手，響亮的聲音穿透了大家激昂沸騰的話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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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願意全心追隨之際，腦袋卻點通似的，鐵樹忽然意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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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地縛之戰的對峙或許只是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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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咬不放的海月犧牲一整座城作為代價，如願得知了，渝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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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忠誠於自身的慾望。這樣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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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但察覺飼主將不再投餵刺激的殺戮遊戲，甚至危及到自身的樂趣，渝可不會乖乖順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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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部隊的戰士們，忠誠的對象，始終都是「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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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海月的敵人，卻也大可以是星辰的敵人，那就誰都不能好過——那個紫色的混帳，絕對是這麼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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噁心，噁心透頂，愈是懦弱之人，有時，還真是愈發難以想像的惡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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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置於死地的游離棄子——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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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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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反覆謾罵，鐵樹萬般不願照著對方的算盤去做，卻偏偏不可能擅自決定、放棄所有人生存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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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的後背重重的靠在石牆上，反覆搖晃撞擊，苦澀的笑了，像是被逼到絕境中之人，眼中一片漆黑，他想起了龍柏，想起白樺，想起許多，卻不願回頭，鐵樹久違的感到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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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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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造出「渝」，究竟是延長了希望，還是星辰最初，最初，開始沈淪的⋯第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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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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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好？糟透了哈哈，下策和下下策之後的作弊解，能好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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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猶豫的坦承，渝攤開雙手，緊接著在腰際流暢的別起整排福石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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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民怎麼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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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點離開前留下幾台載具和福石燈，我會用座標光球標定杏草鎮和其他有稍微有貿易交通通路的城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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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就事論事的說到。

他俐落束起腰帶，重整衣領，又加以補充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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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質上我們自身難保，強行救援只會讓所有人一起死，希望這之中有幾個城中獎，在那碎嘴男口中接收的清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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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千日草發布消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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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順便讓檸檬草那邊分幾個人投影幾分複印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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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交給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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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行了軍禮，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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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也好，軍隊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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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都是為了保衛人民而存在的，不是嗎。而現在是什麼情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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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行者毫不猶豫的獻祭無辜無知之人的命，下面的實行者自身難保，準備逃之夭夭，還要人民自求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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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了自身的虛偽，鐵樹諷刺的笑了笑，卻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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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力反對，或改變什麼。

不同的性命放在眼前，早已有了輕重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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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將要踏出門口，卻赫然停下腳步，轉身，以軍人行進的方式，完美的九十度，再九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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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真的好嗎？」再一次，最後一次地，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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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指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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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微微低頭，看似恭敬，實則將自身的意念、可能暴露心緒的眼神，隱藏在帽緣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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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相處了這麼多年，若要直面對方那銳利的彷彿野獸一般的目光，他也依舊不變地，總感到背脊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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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他卻還是開了口，腦子一時發熱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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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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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鐵樹，你怎麼這麼失禮呢，人家可是只比你小了一兩歲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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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進門，到現在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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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之外，室內始終存在著另一人份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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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穩熟睡，絲毫不受兩人的對話和機械的聲響所擾，一看就知道渝肯定動了手腳，或者說依樣畫葫蘆地，用了什麼計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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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發生失控的「意外」，搶下了自己身上，透過管道申請的藥劑，難道是⋯早有預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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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沿著背脊而下，他不知道自己臉上此刻是什麼表情，只知道渝露出些許難辨的微笑，這麼多年，他愈來愈讀不懂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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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遇見她是超級幸運的事情哦，」答非所問，如此輕描淡寫，「但是對她來說，肯定不是那樣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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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沈默地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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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啊，你又不像她一樣啞了，說嘛說嘛，我保證不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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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您不要妄自菲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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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咦，不是啦，我說的是『事實』。」渝挑眉，然後鬆口笑了一聲，搖搖頭，「對了鐵樹，我有點好奇，這是你身為副手的客套話，還是『其他身份』所說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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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無比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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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怪。鐵樹，鐵樹啊鐵樹，其他人就算了，但你肯定明白的吧？本質上，我和她過去遭遇的所有不幸，是同樣的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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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感到了什麼，鐵樹倏然抬頭，想要制止，卻跟許多的、所有的事實一樣，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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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你其實什麼都知道，所以，才追隨我，才拉開距離，開始用那種討人厭的敬語，跟我說話吧。你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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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擦喀擦，渝手中有塊福石匣子，始終沒有收進腰帶裡頭，不停撥弄著，發出讓人焦躁不定的聲響，與此同時，不再因為血腥、爭鬥而失控的心臟，開始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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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鐵樹啊鐵樹，你總是這麼的博學周詳，什麼都知道，那我有個問題想請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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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靴一步一步，一步一步逼近到他的視野之前，比手臂還近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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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擦喀擦，喀噠喀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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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剛將麻醉針插進了小茉莉的身體，用刀劃開她的皮膚，目的呢，是想要偽裝成平民遭受殘忍暴行，受傷的樣子，比較容易引起同情啊、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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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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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面無表情，揣測著這是試探，又或者，只是對方無數的隨興之語，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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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小心，也很確定，當下滿腦子『思考』的全都是不要傷到她不要破壞到要緊的位置，但是呢——鮮血流出來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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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擦喀擦，咚、咚、咚地，交纏加劇，心臟失速沉墜，身體一動也不動，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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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茉莉明明不是要排除的目標，但是我傷害她的時候，卻覺得開心。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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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鐵樹，回答我啊，為什麼？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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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彎身，手撐在膝蓋上，探究而仿若無知的目光固執的越過帽簷，從下方，對上了鐵樹的目光。

如同無法避開的惡夢，卻比夢裡、想像中、出現的無數次來得平和，來得死寂，汗水凝聚於後背，鐵樹的嘴唇扳直，不願暴露一絲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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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太小了，好多事情都記不太清楚了，那問你肯定沒問題吧。你比我大六歲，該記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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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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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記得…對了，當初那個實驗，我參加了嗎？那個啊，白樺哥哥提議的那個，鐵樹，啊，鐵樹。那個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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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總是什麼都知道，我的事情，也什麼都要管，所以，這一次，你一定能告訴我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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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著腦袋，笑容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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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之中，裂痕加速破碎，戰爭什麼的，即將被抹消什麼的，全部的擔憂此刻都不足為懼，飄飛到不知遠處，眼前，只有紅色，毫無感情毫無波動的臉，細細的眼刺向鐵樹靈魂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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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來的總會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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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哥哥，我腦子裡，裝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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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色空洞地，用食指和中指一下、一下，緩緩敲擊自身的太陽穴。看著這樣的他，背負已久的債業終於崩塌，鐵樹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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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一二三。渝，大腦裡交錯衝突的印象瘋狂刺激著記憶，率領軍隊，十幾歲就能佈陣擬定出讓人刮目相看的戰略，與領導談判時有底氣對著幹，五歲時，見過的地址就能過目不忘；渝，一二三，無論是哪個他，都是如此的聰明早慧，如此的令他感到艷羨而驕傲，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怎麼可能、面對記憶的模糊之處，還遲鈍的沒察覺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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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不透，想不開，不願想開的人，唯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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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即使如此，即使知道自己的堅持是徒勞，鐵樹依舊不願鬆口，想不到任何可以搪塞的解釋，又不願填充更多可笑的謊言，他面對著渝，僵持著，頭一突一突的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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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失去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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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露出那種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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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渝說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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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手起身，他露出尋常的笑容，聳聳肩，「隨口問問而已，不管怎麼樣，過了那麼久，那就是我，是我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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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呢，這樣子你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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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舉起手，撩起袖子，半晌，鐵樹才想起那是最初避免對方做傻事的契約，對女子做出了這等駭人之舉，烙印在上頭浮現變色了，肯定疼痛刺骨，他卻神色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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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進門到現在，沒受一絲影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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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約這事，抱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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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如果要創造出她能獲得幸福的世界，那首先要抹消的就是…嗯？你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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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一把抓住渝的手腕，雙眼瞪視著虛空的前方，死死握緊，渝安靜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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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來。不要胡思亂想，抹消？你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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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了，不要露出這種表情嘛，又沒在怪你，你看過我逼供人這麼和顏悅色嗎？好啦好啦，我又不是脆弱的詩人，什——麼的，我還有一整個部隊要養呢。不會亂來啦，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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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親切的拍了拍鐵樹的肩膀，如此近的距離，錯身而過時，鐵樹看見了匣子裡的東西，那是一束金色的頭髮，切口整齊，用白色的細繩細心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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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今天之後，至少要再見到一次，說好了，我答應她了。雖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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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的背影依舊漫不在乎的笑著，卻有什麼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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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與我無法共存，我得想想辦法，嗯⋯在哪裡、什麼樣的情況下團聚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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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顧自的哼哼，渝揮了揮手，錯身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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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身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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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了，從進門開始就開闔把玩不止，吵得要死的福石匣子，裡頭空無一物，卻有著朝陽一般的金色微光反射，細細成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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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來自誰人的，纖長髮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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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僵硬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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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沒有這樣了，他回想起龍柏，又想到了白樺所說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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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抱應有的人性，又或者，做個純粹的武器。

這道偽命題，當年他和白樺，卻分別擅自幫還幼小的渝，做了相反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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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須為了所有人殺戮戰鬥、這就是他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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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願那孩子像你一樣，面對靈魂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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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敗的話，幫我殺了他，就停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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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擔心、這樣子、活下去、他會比任何人，都來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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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渝身上的時間，似乎重新開始了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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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你覺得幸福嗎？不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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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強加在身上的命運，是怎麼想，是否憎恨，是否還有能力去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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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早已成年的渝，在那一束見不得光，卻執著藏匿的髮絲之前，他卻失去了詢問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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