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絢爛 - 三十六、血色夕照，初試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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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過眼雲煙，轉瞬即逝的一場夢。

當時，一夜之間成為了「禮物」，現在，總覺得才剛一眨眼，便又回到了遍地瘡痍的殘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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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每年初雪降臨之際，上戰場，初試啼聲。

這一次，小不點不再需要滿地耍賴打滾，只能眼巴巴目送大家上練習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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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挺胸，他成為了隊伍的一員，不止跟了上來，他走在隊伍最前面，一身過大的軍裝，興奮的踢正步，遠遠地，遠遠地，不在鐵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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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有誰的話語，在記憶中不斷打轉、重複、提醒，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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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紅的利刃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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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身影，是第一波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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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馬當前，揮砍，彈跳，紅色的火花一閃一閃的，像流星，從空中落下，如此嬌小，而他作為標靶面積不足，移動又迅速，若是敵方意圖用「量」取勝，淹沒密集的光雨攻勢，器械需要反應時間，跟不上目標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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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刺，翻轉，就像是虛空之中的一團鬼火，鐵樹看的屏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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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是為此而生，不一樣的，沒問題的，從以前身邊的大人們就這麼說，那位也這麼說，只有他發自內心想要抹平想要否定，鐵樹，你是嫉妒，鐵樹，我們不能阻撓他的未來，他艱難的吞嚥，腦袋脹痛，是嗎，是這樣的，或許自己真的錯了，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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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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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掌轟爛了腦袋，紅髮的男孩咯咯亂笑，伸出手指，赤裸直白的，表達內心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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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即使如此，他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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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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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以團隊的身份上了最激烈的前線，不是觀摩，也不是雙方都不積極的壕溝對峙，小打小鬧，一切卻不如小時候幻想的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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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況不利，「大人們」之中，聽說有隻部隊淪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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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側的戰鬥雖說還算順利，但總體而言，卻遠遠不如上次自殺突襲，根本無力全盤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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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晦暗的想，卻並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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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促，計畫甚至漏洞百出，菜鳥兵們被規劃為一個兵團，以全員年紀最大的那位作為領導，就這麼趕鴨子上架，只為了支援填補突然淪陷而不足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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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齡最大的和，年齡最小的。

⋯⋯白樺是上司，渝是殺手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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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呢？隨手可棄的小卒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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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環抱著雙臂，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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敞篷的載具中，渝渾身都是血，不知道為什麼還能站著，笑得全身發抖，如同癲狂之人，他興奮地揮舞雙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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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刺激了！好好玩，讓我回去，教官，還不夠，再回去我還能戰鬥你看明明站得好好的嘛，哈哈哈哈原來、原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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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還稍稍能有點指導、鎮定人心作用的石榴教官——原本帶著十二隊——此刻剩下半身殘肢，根本不可能回應了，是由幾位同伴拼死撿回來的。此刻，防水布匆匆簡陋的蓋著，在所有人的中央，載具底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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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刺激了！哥哥，你們以前一直都自己玩這麼好玩的事嗎？太不公平了，怎麼不早說嘛，那我肯定好好練習，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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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刺激、好刺激，顛三倒四聽都聽不懂的話語間雜著歇斯底里的笑聲，就像是以前巷口總是遊蕩著的毒蟲，吸吮著山邊的異草而變的腦袋奇怪了，整天瘋瘋癲癲的，有力氣時搶啊偷啊，最後連衣服都不剩，卻還是開心的笑著亂跑，暴露猥瑣，甚至下跪哭求，只為了得到更多的乾草，乾瘦得像是行走的骷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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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在男子被村民合力趕出村子以前，只要帶著妹妹出門，鐵樹總要拉緊雙手以最快的速度奔跑而過，心臟恐懼的狂跳，卻偏要裝作沒事，避免妹妹跟著尖叫害怕，引起那不人不鬼的東西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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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老師，什麼時候才能再次見到老師呢？我想和他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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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留身，翻身，差點兒就要跳下載具了，鐵樹眼明手快渾身飛撲了上去，肩膀一陣撕裂的鈍痛，他震驚的看著渝一口咬了他肩膀，抬起頭，興奮發光的雙眼之中，只有狂熱，什麼也沒有，嘴角是咬穿了布料的鮮血，他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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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要再去，我還要玩，看看有沒有人有資格殺我呢？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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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咬牙死撐，雙手竟然快要攔不住雀躍笑著的小男孩，隱隱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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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哥哥擋路，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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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莿桐長官之前說了，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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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失效了吧？你看，」瞥了眼地上的人，渝不在乎的攤手聳肩，一臉莫名，「明明能贏的，我還想要，我能再試試，為什麼不讓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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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違抗軍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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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焦味，渝再度發出輕飄飄的笑聲，指尖跳動著閃焰，鐵樹不可置信的看著，渝就這麼燒了他的一撮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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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緊張幹嘛，哥哥這樣真的很討厭耶，啊，我知道了，不然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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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徵兆，沒想過、來不及防備，渝輕輕一躍，雙手緊勒住鐵樹的脖子，雙腿扣住他的腰，好像小時候撲跳上來擁抱那樣，鐵樹睜大了眼，反推對方的胸膛，渝的身體聞風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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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肯定是因為還不是知道這感覺…這感覺有多好！因為哥哥太膽小了嘛，啊哈哈哈，總是太小心了，這樣戰鬥有什麼樂趣呢？星塵之河的門口，你也來看看嘛，這樣，這樣？如何？喜歡嗎？好想死哦哈哈哈哈，我還要再、再靠近一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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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地一聲。話語未盡，渝卻忽然失去意識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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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咳嗽的後退，一抬頭，便面對了整台機具上其他人伸手幫忙拉扯、又或是震驚到僵硬在原地的目光，他匆匆上去查看，又停頓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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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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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餘悸，小心確認對方不是假裝昏睡，而是真的失去了意識，鐵樹壓抑著什麼，揮了揮手，「薄荷，拜託你了，幫我處理一下他身上的傷口。如果資源可行的話，打個鎮靜藥劑還什麼都好，免得他再來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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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是可以，但是鐵樹，你自己也——」

「不用管我，我還有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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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掉臉頰上渝剛才激動噴吐出的唾液，他臉色變得陰沈，轉身躍起——落到了後一台的載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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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毫不顧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他一把扯起白樺的領子，方才面對渝，心有愧欠而壓抑的一切，瞬間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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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吧？現在你滿意了嗎？這樣你還認為這是個絕佳的好點子嗎！」鐵樹大吼，「你毀了一個人，他變得跟腦子被毒壞了的人一樣了，至高無上的恩典？這麼廉價噁心的東西，你到底稀罕什麼啊？是嫉妒吧是陷害吧？都毀了，全都被你毀了！你看著他長大，他信任你才跟你說的！白樺，你怎麼能這麽狠心惡毒！回答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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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剛剛拉扯阻止渝那般，後車的人，這次試圖阻止的是自己，並且可笑的，容易多了，沒一會兒，在眾人的推搡之下，雙手被反扣地被壓在地上，他看著白樺的鞋尖，啐了一口，別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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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圖違反軍令，營地自罰禁閉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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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樺扯了扯衣領，端正的站起，冷靜的發號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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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要之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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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紅的夕陽，那日白樺曾說出的話語，早已預示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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