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人生存記0 - 第二十六話並非孤身一人

地面上砲聲隆隆，在地下通道有三名少女全力奔跑，她們按照黛老師的建議將要前往東側的出口逃離。

黛老師的話說得很明白，按照即將與蘭德軍在空中一觸即發的事態，王國軍會應接不暇，不過一旦斯卡王國發現她們從黛手中逃離，一定會派島上的所有機械系統將她們擊傷後想辦法活捉。

畢竟高級翼人每個都是無價之寶，而且不能落入敵人手中。

因此現在一刻也不能放鬆。

珀婭邊跑邊想著，黛老師對於她們三個人最後的提點。

『喬伊，太過怯弱，妄自菲薄。』

『希爾，隨心所欲，忠於慾望。』

『珀婭，意氣用事，獨斷獨行。』

珀婭很能明白黛老師說的意氣用事是什麼，明知道晚上可能有危險逼近，她在白天為了給朋友爭一口氣，一次使用了太多的力量。

她的翅膀能力雖強，卻也有著強大的副作用，這是S翼不得不背負的命運。

大翼的副作用是要是消耗太多力量，珀婭就會失去『感情』，逐漸失去享有喜怒哀樂的權力。

直到十七歲，珀婭都一直在研究人員的囑咐下小心控制力量，她並沒有承受過任何一次副作用，也不太清楚自身力量的底線在哪裡。

她回憶起她的所作所為，早上競技的行為、至今為止的閉口不談以及選擇留下來卻被捕，對於朋友們似乎真的沒有半點益處，這一切難道都是意氣用事嗎？

珀婭瞥著左邊的希爾以及喬伊，想要詢問的話語到唇邊卻無法說出口。

前面就是地下通道的最後一間倉庫，穿過倉庫後的一小段走廊便能來到整座研究中心的外圈，而跑到前頭的希爾一馬當先推開倉庫的門，她們都驚訝於裡面堆滿的機械殘骸。

「快走！」

「等等！」珀婭拉住希爾。

『嗡嗡嗡！』一種類似於電鋸的機械聲從機械小山中傳來，一個人高馬大的機械人揮舞著六隻機械手臂，每一隻手臂都裝上啟動的電鋸，機器人切割周遭的鐵器，從機械小山中竄了出來、站在小山正上方。

機器人鐵製的肚皮上畫著一隻老鷹的圖騰，頭部的單眼閃爍著危險的紅燈，發出嗶嗶叫的電子音。

『發現目標大翼型。』

「那個圖騰，是蘭德的機器人！」隨著喬伊的大喊聲，沉重的機器人如自由落體垂直落下在珀婭眼前，舉起電鋸就往珀婭頭上劈去。

「唔！」

珀婭單手持刀擋住電鋸，凌刀不堪負荷被摩擦住火花。

「它的目標是我，妳們先離開這個房間。」珀婭向後疾跳，她必須躲避六隻機械手臂的電鋸攻擊，她清楚這些電鋸的鋒利度，一有意外，她就會如同腳邊的廢鐵被它大卸八塊。

「珀婭……」喬伊猶豫著，而希爾在旁閉口不言，臉色不是很好看。

「放心，我不會說妳們先走這種蠢話了……在倉庫對面的門等我！」相比負傷的喬伊和疲憊的希爾，或許珀婭一個人出戰是最好的選擇。

「要幫忙就出聲。」希爾低聲留下這句話，領著喬伊先跑出這個不大的空間，珀婭不斷敏捷閃避機器人，一邊端詳整個房間，有一項危險因素令珀婭相當警惕，白色的牆面不知何時附著數個不斷閃著紅色燈的小機器，和機器人眼部的紅色很像。

「機器人，你在牆上裝著的紅色小機器是什麼？」珀婭雙腳彎起一跳閃過機器人的一擊，她不奢望機器人回答，卻還是問問看。

『這是主人為大翼型設計的炸彈，只要偵測超過三級以上的風便會引爆。』沒想到，機器人如實回答。『若大翼型放棄戰鬥來到我的肚子裡，我會將您安全且以存活狀態運回蘭德。』

聽到這棘手的情報，珀婭美麗的柳眉忍不住緊皺，她快速明白了機器人的兩個目的。

一個是想將她作為研究素材帶回國。

另一個是，敵手對於她的能力有大致的了解，已經做好了制衡她翅膀的準備，就算殺了她也沒關係。

手上的凌刀沒有抵禦對方六個電鋸的能力，而機器人具有切斷任何硬體的驚人實力，她也無法將機器人關起來。

無計可施。

『嗡嗡嗡！』

機器人的其中一隻機械手臂將鐮刀往內縮，如蛇般的機械手臂突然纏住珀婭的左腕將她整個人舉高，突然近距離接近機器人本體，珀婭趕緊將凌刀揮向機器人腹部，然而使用頂級合金製成的機器人卻一點傷痕也沒有。

『回收，回收，回收大翼型翼人。』

一面發出惱人的電子音，機器人的腹部竟打開一小扇門，想將珀婭裝進肚子，肚子裡面和外面的合金不同，是淺藍色的金屬。

『捕捉即將完成——』

總是被捕捉的命運令珀婭憤怒。

或許黛老師說的對，她看穿了珀婭這些年的本質。

就是一團怒火。

被奪取的憎恨，想要復仇的心。

曾經，她生在無憂無慮的民族中，那是與自然為伍、崇尚唱歌與畫畫的自由民族。

即便如此，她沒有甘之如飴乖乖做個漂亮公主，小時候的她總有違父命，老是去找哥哥所在的部隊練刀，其中她特別愛揮舞鐮刀，，在開滿桃花的河谷中、在開滿野百合的山野中，盡情享受劈開風的快樂。

可那純粹的快樂不知何時已被燒成憤怒的黑色。

思念家鄉的心情，為族人的痛苦流下的眼淚，令她能颳起風。

握緊刀柄，將風旋圍繞在刀身上不斷旋轉。

這是她第一次沒有展開翅膀控制羽力，同時也是第一次如此小規模的掌控空氣的流動，這需要非常精細的技術。

珀婭皺眉咬牙、奮力一揮，纏在少女左手上的機械手臂斷裂飛了出去。

察覺狀態不對勁的機器人合上了肚子，少女的戰力顯然超出了主人幫他訂的預設值，珀婭雙腳落地，她立即積極大幅度揮劍，刀身和金屬的撞擊聲不斷，雙方攻擊速度之快，旁人很難看清機器人和珀婭的動作，僅能勉強看清珀婭不斷揮舞的白色刀光。

又成功斬斷了三個電鋸，珀婭的眼前開始模糊。

精力正在逐漸流失，手汗快使刀柄脫落於手掌，羽力的掌控也快失去精準，圍在刀身旁的氣旋無法轉動的如最初快速，連刀身都承受不住出現裂痕。

要繼續貿然使用羽力危及生命嗎？

大翼S翼的副作用『失去感情』說不害怕，一定是假的。

看來已經無法再斬斷剩下的兩個電鋸了，珀婭心一橫丟下刀子。

她明白對方最想要的是什麼，那就是活體的研究素材。

還不如被對方帶走，那這個機器人也不會傷及朋友們，朋友們也可以好好的逃走吧？

腦中閃現這個荒謬的想法。

看到少女放棄攻擊，機器人將兩個電鋸縮回機械手臂，並將手臂纏上珀婭的左右手，將她抬了起來，並重新打開了肚子想將活體帶回去。

她曾經只剩下怒火而已，怒火是她續命的唯一動力。

如同父親所言，她曾以為此生會孤身一人，唯有風與歌相伴。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每次身處異鄉思念家鄉唱歌時，彷彿看穿她的落寞，希爾總是故意過來逗她笑，而喬伊會擔心她口渴而端來泡好的熱茶，她們不知何時為苦澀的孤單和仇恨加入了砂糖。

從什麼時候開始，除了怒火，她還有更為溫暖、柔軟的感情。

感激的心情。

想在一起的心情。

她不想、也不願失去這樣的感情。

我不是一個人了，我不用再以一個人為預設考慮任何事。

以自身為餌，趁機器人把電鋸收起來的機會大聲呼喊吧！

呼喊她們的名字！

「希爾！喬伊！幫幫我！」

珀婭還沒喊完，兩位少女背影已出現在珀婭眼前。

她，已不需要孤身奮戰。

希爾手持雙機劍、喬伊手持衝鋒槍，朝著機器人脆弱的內部大力攻擊。

機器人的手臂失去動力，珀婭成功落回地上，而機器人眼睛的紅光閃爍變成了白光。

「是自爆！我們快飛！」

轟隆！機器人啟動了自爆程序、強大的風速連帶又啟動了牆上的炸彈，同時，研究中心仍陸陸續續地傳來爆炸聲。

早就分不清是哪邊在爆炸。

可三位少女並不恐懼。

背對著爆炸，少女們展翅順著爆炸的風快速飛翔，一路衝出研究中心東側出口，這裡走過商店街的公園便能抵達白色圍牆，在地面上仰著頭還能看見在空中冉冉飄動的紅色大氣球。

它是反監測裝置，同時也是威力最大的炸彈。

不約而同想到她們三個曾在炸彈上笑著看流星雨，她們啼笑皆非起來。

我們還真是笨蛋。

但現在不是了。

從現在開始，知道真相的她們再也不要被誰擺佈。

三人坦然面對眼前的景象。

看來她們的脫逃已被上級發現。

研究中心外圈並沒有空中的槍枝警備系統，取而代之的是地表上密密麻麻、充斥著研究中心的機器人，包括在學生餐廳的點餐和清潔機器人，它們現在變成捕捉翼人的攻擊型機器人。

地面因地震而震動、背後則是層層火舌，更遙遠的高空之中，王國軍和蘭德軍已展開混戰，要走就趁現在，她們沒有退路。

「不只是蘭德的機器人，連自家機器人都這麼歡迎我們，我可真是太高興了。」希爾嘲諷地舔著上唇，面對萬頭攢動的機器人毫不恐慌。

「之後得面對斯卡王國和蘭德共和國的雙重追捕了嗎……」喬伊臉色蒼白，卻仍雙手高舉著衝鋒槍維持著完美的備戰姿勢。「既不是伊卡洛斯、也不是蘭德的我們是什麼呢？」

珀婭揮動翅膀率先跑進敵陣，用羽力造出氣旋掀飛了一小部分機器人，在空曠的空間使用羽力對大翼型無後顧之憂，少女難得放肆般盡情歡笑。

「誰知道！不過我們就是我們！」

是的，我們就是我們。

跟隨著珀婭的腳步，希爾和喬伊也淺淺微笑。

沒了項圈、沒了牢籠。

沒有任何身分的束縛，她們就是她們。

珀婭使用大風遠距離無差別攻擊、希爾使用雙機劍的鎖鏈中距離攻擊小型機器人，喬伊使用衝鋒槍近距離攻擊每個大型機器人的要害。

三個人的攻擊勢不可擋。

好不容易跑到白色圍牆前，她們三人貼著牆面往上飛，踏上白色高牆後，離開研究中心的監控，所有機器人失去鎖定目標、全失去動能倒在地上。

在月光的朦朧照耀下，能看清前方是森林、在海島陸地的更前方是大海與濃霧，再加上爆炸的層層濃煙會往這個方向飛散，她們要運用濃霧與濃煙當作遮蔽，直到飛到海另一邊的陸地。

喬伊緊張的抓著頸子上的銀蘋果，她明白真的要離開了。

「我們要持續出聲音，絕對不可以飛散。」喬伊提醒。

「這是當然，我肚子餓了，等等還得吃早飯呢。」希爾伸著懶腰。

「那我們得在妳旁邊的紅色氣球爆炸前趕緊出發。」珀婭笑道。

她們含笑交換了眼神，取得了一樣的共識。

既然白色蛋糕爆炸、鳥籠已毀，這片片小小的陸地再無我們的容身之處。

那麼......我們就去找尋能活出自己的所在。

女孩們一齊抬頭，仰望沒有邊際的夜空，同時展開翅膀。

她們三人擁有形狀、大小不同，但卻一樣美麗無比的羽翼。

月光灑落，微風也輕柔地擁抱著女孩們。

前方的地平線似乎在聲聲呼喚。

擺動翅膀，少女的雙腳離開大陸，她們飛向空中、遠離成長的白色樂園，逐漸變成三個小點。

究竟，這雙翅膀給人類帶來的是災厄還是美夢呢？

如果問現在的她們，

她們會如此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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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雙翅膀，是為了和朋友一起自由飛翔而存在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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