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銀] 千重相遇千重劫 - 千重相遇千重劫03

當新八倉皇奔回村里時，銀時正在修牛欄。

百無聊賴吸收日月精華修練的土方率先發現他，先覺得奇怪，而後寒毛直豎。

有股極淡的清靜木質味道，是琥珀。陰陽師很喜歡用的一味香。

他立刻高度警戒，望向銀時的方位......那裡已空無一人。他扭頭，白髮狐妖不知何時已移身扶著快跪倒的眼鏡仔，厲聲：「發生什麼事？」

上氣不接下氣的新八顫聲，「陰陽師......定春......」

銀時沒打算浪費時間聽他說完，「哪裡！」

新八直接傳送短期記憶給銀時，知道地點的狐妖瞬間拔腿就走，不知道方位的土方緊跟在後。

烏天狗首次發現長翅膀的移動速不一定快過四條腿的，他幾乎跟丟銀時，而對方居然用雙腿步行而不是獸形姿就勝過他。

還未想好如何與陰陽師交手，就發現狐妖緩下步伐，戴上由袖筒裡取出的面具，一晃為成人身量。他抹去面具上狐族味道濃厚的線條，手拂過耳側，便鬢生繁花，漫草至肩。急奔時隨手摘擷的銀杏揉碎撲上衣袖，點點草汁延展為莊嚴繁複的線條，如金銀織就。

銀時沒轉身，只輕輕丟下一句「閉嘴，藏好」，就走出林蔭。

不知怎麼，土方無法違逆他。棲藏上樹，屏息盯著銀時優雅緩步地款款而出，看也不看愣住的兩個陰陽師一眼，抽出腰間木刀，輕而易舉擊碎牽制神樂和定春的法器伏麟索。

好一會兒，陰陽師才回過神。

「你是什麼、什麼.....東西！」

聽到這聲大喝，土方才發現，狐狸身上的妖氛全都不見了。他自己的，平時與貓又和眼鏡仔鬼混沾染的，都消失無蹤。也沒有絲毫人氣，取而代之的是屬於自然的氣息，龐大而沉重的威壓。

像......一座山一樣。

銀時沒有回答，靜默檢視神樂和定春，確認沒嚴重傷害後安慰性的拍了拍她倆，揮手示意她們退入林木中。

「別想逃！」陰陽師發現他們要走發出吆喝，欲追，卻讓銀時擋住去路。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再不讓開，視同邪祟誅滅！」

「你們才是什麼東西，」銀時終於開口，「為何無故狩殺我山蒼生？」

「什麼我山，別裝神弄鬼的，報上名來！」

「要人自報家門前該先自我介紹，不若妖物，人類有家庭教養卻連這點禮儀都不知道？」

看起來比較沉靜的陰陽師示意老是大喊大嚷的另一個安靜點，自己接口。「我等是京遼流陰陽道行者，敢問閣下來自何處？」

「吾乃此岳山神。」銀時朗聲。

陰陽師們陷入呼吸可聞的靜默，土方卻要很努力才把吐槽吞下肚。

裝神弄鬼就算，什麼我山什麼吾乃，拜託要裝口徑也要統一啊！才幾句話自稱詞就不一致是怎樣！土方憋悶到胸痛了。

陰陽師愣愣張嘴，「不可能。你......不，恕我失禮，您並沒有仙神的氣息。」

另一個焦慮的碎唸，「沒有人氣，沒有妖力......感受不到任何靈魔鬼神的力量，根本只有可能是幻術或障眼法......破！」

這聲大喝對銀時當然沒影響，他冷笑幾聲，「哦？居然認為老朽只是虛影，爾等想以身試證嗎？」

老朽個頭啊。土方現在只想求這隻脫線的狐妖話少一點，以免露出決定性的破綻。

銀時走向前，陰陽師們抖衣而顫的後退。「吾已容忍不只一次，為何屢屢驚擾我山，試圖獵盜守護龍脈的狛犬？」

「我、我們只是想請犬神去鎮守新建的神社！」

「請？是拘魂封進石像裡吧。以為我不知道？」

「這也沒辦法的啊！犬神躁動難以馴服......」

「不能控制就虐殺無辜？那我倒是想看看，本神能不能控制人類的狂妄了！」

隨銀時高聲，山林颯饗。枝葉晃動落葉紛飛，像自然傾壓下來。

兩名侵入者屁滾尿流而逃，嘴裡止不住的求饒哭喊，讓銀時一刀一個打翻，連慣用的咒術都忘記。

「不准再來此處！」

任他們滿口承諾的滾爬逃離，銀時沒有追討。

兩人離開一段距離後，白捲毛抖落衣袖上乾枯細碎的銀杏，甩甩頭撤去偽裝回復孩童樣貌，取下面具塞進袖筒裡。

「ＯＫ，他們走了。」

草木的騷動嘎然而止。「Ｏ什麼Ｋ啊！故做玄虛也專業點，你自己說短短幾句話自稱詞換了幾個！再說你的法術呢？狐妖不是擅長使用幻術嗎？為什麼連嚇人都要幕後支援啊！」

林葉振顫的時候，土方覺得終於有點樣子了，可往旁邊一瞟，發現讓樹木搖動的是拼命抓著樹幹亂晃的新八和神樂......傻眼之餘他覺得效果有點單薄，雖然覺得非常蠢，最後還是跟著搖了。

「煩死了啦，反正他們一點疑心都沒有啊！再說使用妖力被發現怎麼辦啊白癡天狗！」

「不，起疑了吧，完全發現不對勁了啊，他們都對你使出破幻咒了啊！」

「最後能唬弄住就好了啦，最重要的是結果，而不是過程。」

「這個結論和坊間的心靈雞湯完全相反啊喂。」

「那些屁話能聽我就是真的山神了。」銀時快步走向癟著嘴坐在樹蔭下的少女和大狗，細細查看他們身上的鞭狀傷痕，嘆口氣。「回家吧。」

小貓又皺著臉，「腳痛阿嚕。」

「好、好。」銀時背起她。

「讓他們就這樣回去......太便宜他們阿嚕。」

「我截斷那些蠢蛋的經脈，經年的修練都算廢了。這次應該會消停一點。」

「莫名其妙阿嚕，亂搭什麼破屋子不自己守跑來抓定春......」

實在累壞了，神樂邊發牢騷邊睡過去。銀時靜靜背著她，在進村里前用幻術遮去少女無力收起的耳朵和兩條尾巴。

上了酒館二樓，他安置好神樂，發出些微妖氣養蘊傷口讓痕跡不這麼猙獰。為定春療傷的時候，銀時出奇不意開口：「新八，傷到哪裡？」

自以為藏得很好的新八嚇一跳，忙說：「沒事！什麼都沒......」觸到銀時眼神，「不重，真的！」

銀時懶的廢話，舉起尾巴朝他亂拍一通，確認完才縮回去。

「阿銀。」

「嗯？」

「放那些人回去......真的可以嗎？萬一下次來尋仇......」

「除了魔，幾乎所有種族都本能的畏神。除非腦抽風，不會輕易敢來找麻煩的。沒放回去問題才大。」

旁邊靜靜看了很久的土方眼神深沉，「你，想成仙嗎？」

銀時表情古怪，「這是哪來的結論？他們腦都還沒抽風你就抽了？」

「你才抽風抽到腦袋都炸了咧。妄造殺孽不易成正果，你是顧慮到這個？」

「啊？混帳東西你歧視自然捲嗎？再說你為什麼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進來我家啊，這是非法入侵啊青光眼！」

「誰是青光眼！我只是想抓到你肆意採補的證據！不然每天晚上進這棟滿是人類的房子做什麼？」

「睡覺啊，不然呢？」銀時沒好氣。

「鬼才信，況且這裡又是酒館，啊哈！真是個下手的好地方，趁人類醉酒時拐帶走，連迷惑都不用！」土方覺得自己想通不得了的關節。

白捲毛翻白眼，「拜託，往來這裡的幾乎都是中年大叔，是有什麼好吃的？再說偶爾採補一下對狐妖來說天經地義好嗎，不破壞平衡就沒有違反守則！」

土方有點狼狽，「這種人跡往至的地方，你一但採過頭被發現就會變成大亂子了！」

「想太多，我可以吃過頭的話道行會只有這樣一點嗎！」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土方的眼神銳利起來，「你隱瞞了什麼？你的實力不可能只有這樣！」

「我才修行百年，不然要哪樣？」銀時理直氣壯。

土方冷笑，現在回過頭想真是破綻處處。「你若真想隱瞞自己的身分裝做普通人類，首次見面就會像今天下午一樣隱匿所有妖氣。你早知道最近的動盪，也明白妖盟會派人來，為了領域不被我們接手非得出面不可，卻裝做普通謹小慎微的小妖樣子來交關。目的只有一個：隱瞞自己就是千年大妖，金毛玉面白夜叉。」

銀時心裡有一萬頭上古神獸呼嘯而過，但硬是用多年修為壓下反應，死魚眼看起來依然平靜無波。「那是誰？聽起來很中二。我要真的是大妖，當初還會乖乖被你打出原型嗎？」

「哼，你怎麼可能會連這點戲都演不好。」

完了完了，對方幾乎確定了啊。但銀時誰？能靠一張嘴唬弄天下、人情練達的天狐。他定定心，「我第一次看到有妄想症的烏天狗。好啊你說，裝弱有什麼好處？如果你說得傢伙這麼威，說什麼是什麼哪需要和你們協調，根本一點損失都沒有好嗎！」

土方狠狠尷尬了。「......也許他做了壞事心虛，不想被真選組發現。」

「在被發現之前你們就會讓他宰掉了喂，我看你和那天的鐮鼬都不像年紀有到人家一半的樣子。」

「功力不是用年齡衡量的啊混帳！再說我也六百了！」

「哦，所以你打得贏他？」

「鬼曉得，遇見他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又沒交過手！」

誰？誰跟誰見過？白捲毛有點矇，他很少和長翅膀的東西打交道，再說烏天狗挺少見，不應該記憶全無。他開始感謝自己聰明睿智，以防萬一變成小孩的樣子備戰，至少不會一開始就被視破。「你都看過了，為什麼還在這裡猜猜猜，臉盲症啊！」

「......就說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好，不承認是吧？證據多的是，能完全收斂妖氣需苦修多年，不是輕易能達到的境界，至少你嶄露的修為絕對辦不到！」

「不好意思喔我覺得這個法門超簡單，每個人的天賦都不一樣好嗎，你做不到也不要拖人家下水啊喂。」

幾乎被人指著頭當笨蛋，土方額冒青筋。「......當你天賦異稟好了，性別呢？年輕狐族通常以女性面目示人，只有道行高深者才會選擇化形為男性，幾乎都是族中長老！」

「你自己也說，通常，偶爾會有特例嘛。別的地方可能比較輕鬆，但你知道在這種邊陲山村當女生有多麻煩嗎！要化當然化輕鬆的那邊！」

「好啊，你想跟我說，不懼犬也是特例？萬物相生相剋，狐族天敵就是狗，能力低微些的被吠叫都會現出原形更別說接觸。而你，才修行百年甚至還沒裂尾，居然帶了一隻宿敵回來養？」

「因為我天性喜歡小動物。」銀時挖鼻。

「小動物個屁啊！這隻狛犬至少有你兩倍高！」

「以妖怪的角度來說，不會說話的都是小動物。」

土方扶額，氣到發抖。以常理來說每句分析起來都是鬼話，但他居然打不回去。

「承認是會怎樣！」

「不會怎樣，但我本性誠實，不想無恥地擔了人家名號。」

「胡扯啊，你今天還自稱山神呢！」

「喔那個啊，我以前在別處認識的，他老人家超nice，借個樣子名號這點小事他不會在意的沒問題。」

「不是那個問題！說好的誠實呢！」

銀時嘆了一口氣，幽傷地望著遠方。「人呢，在現實與理想的壓迫下，總會逐漸失去原本的自己。我們，都只是被命運玩弄的小丑罷了。」

「......」怎麼出擊都像打在棉絮上，他都累了，對方還飄忽的很愉快。

土方十四郎，真選組的忽悠高手，非常難得的嚐到了嘴砲不過人的滋味。雖然沒有認輸的打算，但他打算找時間回去一趟帶點固本守元的金丹回來吃，好避免腦溢血這種對妖怪來說很蠢的死法。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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