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六十四章（上）

導讀：民間對尼克森訪華傳出了許多笑話，比如糧食擴大機、擦屁股機、盛菜的盤子當餅吃，這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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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上）

雑調•洗三

一邊要洗三，一邊要生產。

接生婆喊：文曲下凡，要當狀元，快快添盆。

養小夥何其艱難，

腕盆，

大白天偷不到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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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哥，我回來了。”

“二娃，快到灶門前烘烘，暖和暖和。”

“清明都過去兩天了，怎麼還下起雪來了？”

“是呀，誰也想不到，清明凍鬼，過去也只是刮個西北風，來個冷爆什麼的，這個時候卻落起雪來了，少見少見。”

“我的鞋子都潮了，哪個想得起來今天要穿篤鞋的。”

“你們奶奶過去說過，大寒脫衣裳，清明雪打秧，奇怪去年他們挑新梁垛河的時候也不暖和啊。”

“什麼意思？今天開始下雪的時候，大家都說這是尼克森雪。”

“大寒脫衣裳，是說大寒的時候暖和得要脫棉襖，清明雪打秧，這春籽就要遭殃了，今年兩頭沒得立春，年成不好啊。”俗話說寡婦年，倒春寒，桂花自己就是寡婦，這話她沒有說出來，心中暗暗地歎了口氣。

“二娃，怎麼說尼克森雪的？”

“過年的時候尼克森訪華，有人說這是陽謀，把這個美國鬼子頭頭引進來，然後關門放狗，哪曉得毛主席還把這尼克森給放走了，所以今天他們說這是尼克森雪，是尼克森這個大壞蛋帶來的。”

“過年的時候你們還沒有開學呢，哪裡聽到這話的？”

“這是開學後同學說的，說他們莊子上有人說讓尼克森訪華是毛主席的陽謀，正好把尼克森逮起來的。”

“還有這回事啊，真的假的？”

“哥，這話你也相信啊，怎麼可能？報紙上說人家尼克森不但在北京逛了幾圈，還到杭州上海去了呢，周總理親自到飛機場去接的。”

“乖乖隆地咚，這個美國鬼子的頭頭架子這麼大啊。”

“說到上海，娢萍怎麼還沒有回來，過了清明馬上就要到三月了，不會又生病了吧？”

“媽，肯定不會的，如果生病了，汪姐姐會寫信過來的，她去年成了大勞力，活計比兒童班重了很多，回上海還不多呆兩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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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漸暗了下去，因為下雪，生產隊下午就沒有上工，莊子上幾乎沒有人在外面遊蕩，天氣寒冷人人都蜷縮在家裡。

“四嬸，我回來了。” 桂花幾個人正準備盛玉米茝子吃晚飯，外面傳來了汪娢萍的聲音。

“娢萍，你回來了。”

“汪姐姐，你回來了。”

“累死我了，這麼多的東西。”汪娢萍一進門就把肩上的東西扔在地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汪姐姐，你應該早點寫封信回來，我們可以去接你的。”

“我也沒有確定日期啊，怎麼寫信？況且家裡又沒有腳踏車，怎麼去接？還好沒有，要不這大雪天騎都不騎起來。”

“娢萍，你怎麼這麼多的東西？”

“都是吳隊長沈知青的，沈知青說他們過年不回無錫，叫我幫助帶的。”

“冷吧，娢萍，這粥趁熱喝，暖暖身子。”

“我一點也不冷，背這麼多，我先歇會兒。”

“汪姐姐，你從東台走回來的嗎？”

“不是，坐上了到蹲門的汽車在十字路下的，我走了有3個多小時，累死我了。”

“你應該在東台住上一夜，明天早上再坐船到廟口，廟口到這裡才多遠。”

“去年暈船暈怕了，那滋味太難受，還不如坐汽車。”

“娢萍，你歇會兒，喝點粥吧，你中飯吃了嗎？”

“哦，你不說我倒忘了，早上才五點鐘，天還沒有亮，我就上車了，我媽買了幾個饅頭給我當飯，等中午過了輪渡，天就開始下雪，我一看饅頭都凍得結結實實的，就沒有吃，我還是用圍巾包住的，哪曉得蘇北天氣還這麼冷。”

“倒春寒呀，要不也不會這麼冷的。”

“四嬸，把那幾個饅頭回鍋蒸一下吧，你不說吃夜飯，一說我就覺得餓了。”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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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晚飯汪娢萍恢復了氣色，人也精神了些。

“汪姐姐，你回上海差不多整整兩個月了，和去年差不多。”

“這次回去，我媽看我太瘦了，硬是要我呆了這麼長時間。”汪娢萍說著，擼起袖子，“四嬸，你看看我是不是養胖了些。”

“臉上就能看得出來的。”桂花聽了汪娢萍的話也替她高興。

“你們曉得嗎？我才回上海的那些天，我家附近大街上的什麼標語大字報全沒了，一下子變成了文化大革命之前的樣子，我還以為文化大革命要結束呢，後來才聽人家說是美國總統尼克森要來上海訪問，怕人家把這些標語口號大字報偷學過去，才清理掉的。”

“汪姐姐，你看見尼克森了嗎？”

“看見尼克森，到哪裡去看？大家全都被命令呆在家裡，不許上街上班，聽他們說，尼克森到街上的時候，除了接待人員，沒有一個閒人。”

“啊！怎麼會這樣？”

“二娃，你不曉得，只要有大幹部到上海哪個地方，那個地方的人都不許上街的。”

“怕大家見到大領導？”

“安全啊，為了領導的安全啊。”

“怪不道呢，難怪有劉少奇、陳伯達、林彪這些大壞蛋的。”

“唉，當時把那些標語口號全撕掉，我們都以為文化大革命要結束了，說不定我們就能回城的……”

“汪姐姐，學校的同學說，今天這雪是尼克森雪，是他帶來的。”

“這怎麼可能？不過聽說尼克森去爬北京那邊的長城，周總理動員80萬人一夜之間把北京到長城之間道路上的雪給清理了，把尼克森給嚇傻了，嘿嘿，咱們中國人民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

“還有這回事啊？我們學校裡有人說尼克森去上海訪問，住在錦江飯店，錦江飯店的廁所馬桶是世界上最先進的，能自動擦屁股，尼克森上廁所的時候感到稀奇，就把頭伸到馬桶那邊去看，結果擦屁股的紙擦到他嘴裡去了。”

“哈哈……”

“哈哈……笑死人呢。”

“還有呢，說尼克森在大街上看到炸爆米花的，也大吃一驚，說中國竟然發明了糧食放大器，難怪幾億人都有飯吃。”

“哈哈……二娃，你聽誰說的？”

“都是同學傳的，汪姐姐，有擦屁股紙擦嘴那事嗎？”

“怎麼可能？肯定瞎說的，我們怎麼沒有聽說？”

“我想也是呀，這太離譜了，但是大家都相信的。”

“吳大宏開會的時候也說過尼克森的笑話。”

“四嬸，什麼笑話？”

“吳大宏說周總理請尼克森吃飯，盤子裡的湯太好喝了，尼克森老是用湯勺刮呀刮的，這個時候周總理就說盤子也可以吃的，尼克森就把盤子拿過來吃，咬了一口，還真好吃，結果就咯嘣咯嘣地把盤子嚼到肚子裡去了。”

“哈哈，這太離譜了，吳隊長這是從哪裡聽過來的，我怎麼沒有聽到過？”

“哪個曉得他從哪裡聽過來的。”

“說到吳隊長，他買的東西，本來我想路上就給他家的，可是路上看到有個人到他家去了，我就沒有進去。”

“有人去他們家？”

“是呀，下雪路上我走得慢，在快到莊子口的時候，後面推過來一輛腳踏車，沒有騎，走得比我快，後架上綁著一隻籃子，用蛇皮袋子包著，也不曉得裝的是什麼東西，後來進了莊子，遠遠地看見這個人去了吳隊長家。”

“這大雪天的送什麼東西？”

“你認得是哪個人麼？”

“生面孔，應該不是本莊子上的。”

“送月子禮的？”

“媽，大姐還沒有生呢，哪有這麼早就送月子禮？”

“肯定不是的，但願這回能養小夥，還有巧珍，也要養個小夥。”

“吳隊長已經六個丫頭了，上海城裡面我只見過有五個小孩的，那也是鬧哄哄的一大堆，上海房子又少又小，有的都擠在一個屋子裡，太麻煩了。”

“所以還是農村好啊，想生多少個就生多少個。”

“瞎說，生出來也養不起，送掉的，丟掉的還少嗎？”

“四嬸，上海城裡面也有送掉的，丟掉的，政府就把這些兒童收集起來，叫兒童福利院。”

“我們這邊叫育嬰堂，承山媽以前就從堂裡面領了一個丫頭回來，餵奶，等斷奶了，再送回去，有補助的，比做針線划算。”

“現在還有麼？”

“娢萍，你不曉得，那都是高級社之前的事了，那個時候家家有餘糧，現在大人都吃不飽，哪來的奶水去堂裡領小孩的。”

“什麼是高級社啊？”

“人民公社前頭是高級社，再前是初級社，再前是互助組，互助組就是農忙的時候大家幫忙，再前頭田都是自家的，當然糧多，吃得飽啊。”

“ 四嬸，你這麼一說，我覺得好像以前聽你說過的。”

“什麼時候，我說過？”

“是呀是呀，我記不太清了。”

倒春寒持續了六七天，差不多進入三月了，對災害的補救，辦法還是和過去一樣，不過，減產是肯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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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娃，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媽，豬草難找，下午轉了半天才弄這麼一籃子。”

“大家放工了，你一個人不能呆在地裡找豬草的。”

“沒有，我回來的時候正好遇到三哥，後來就去牛棚躺了會，他給我幾塊這個東西，說是什麼六畜根。”承廣說著從籃子裡翻出來放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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