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六章（上）

導讀：四聲杜鵑的叫聲是木窩草窩，還是木棺草棺，這裡面有故事；杜鵑把蛋產在別的鳥窩裡，讓人家代孵代養，可是你聽說過人類請喜鵲幫助孵雞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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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上）

雑調•杜鵑寄娃

端陽杜鵑寄娃，騙了喜鵲，要當後媽。

木窩草窩，木棺草棺，都披了麻。

哪料人來作假，鳥怎知這奸詐？

傳宗接代，一求腕盆，二拜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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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天家裡就要包粽子了，就連在中午放學的路上，兄弟倆走路都一蹦一跳的，天空中傳來布穀鳥“木棺草棺”的叫聲。

“哥，這‘木棺草棺’是個什麼鳥，我們好象從來沒有掏過它的窩。”

“是的，從來沒有見過它的窩，只聽奶奶說過‘木棺草棺，人少鬼多’的話。”

“什麼意思呀？”

“不曉得。”

“要不回家咱問問吧？”

“好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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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家還有一段距離，兄弟倆就遠遠地看見媽媽和奶奶站在屋後面的大刺槐樹下，抬頭向上看著什麼，兄弟倆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趕緊跑了過來。

“媽媽、奶奶，我們回來了，你們看什麼東西呀？”

桂花看見兄弟倆回來了，沒有說什麼。

奶奶轉頭對承闊說道：“承闊，你敢爬到樹上去看看喜鵲窩裡生了幾個蛋嗎？”

兩人這才明白原來媽媽和奶奶在看喜鵲窩。

承闊抬頭看了看高高在樹丫上的喜鵲窩，嚇得腿肚子都發軟，兄弟倆一起掏鳥蛋，都是承廣上樹的，這小子像猴子一樣靈活，自己從來不敢，面對奶奶的詢問，訥訥地沒敢說話。

“奶奶，爬上去幹什麼呀？包粽子裡面可以放鳥蛋的嗎？”一聽要爬樹，承廣早就急不可耐了，這才是他最拿手和最感興趣的。

“不是包粽子，我只是看看喜鵲下蛋了沒有？”

“看它幹什麼？”承廣還是一臉好奇。

“媽，你說雞蛋這麼大，喜鵲看不出來嗎？”桂花語氣中帶著很大的懷疑。

“過去有人弄過，只要顏色一致，喜鵲肯定看不出來。”

桂花婆媳的對話讓兄弟倆有點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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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奶奶，你們說什麼呀？”越是聽不懂的東西，承廣越是好奇。

“你敢爬上去嗎？”

“當然敢了，我們一起掏鳥蛋都是我爬上去的，這喜鵲窩我想掏好幾次了，哥就是不肯。”

“啊！”桂花婆媳這才知道，上樹掏鳥蛋對二娃來說已經不知有多少次了。

“二娃，昨天下午我去七舅爺家，七舅爺說立夏的時候沒有給你們兄弟倆雞蛋吃，就給我兩個帶回來了，他家有兩隻母雞，還有一只能看門的大公雞，我看這兩個雞蛋肯定是實蛋，能孵出小雞的。”

“能孵出小雞，奶奶，怎麼孵呀？”

“請喜鵲幫忙呵，要不叫你們上去幹嗎？”

“奶奶，你是說把雞蛋和喜鵲蛋換一下？”承廣頭腦轉得飛快。

“是的呀，前幾天我看到樹底下有掉下來的鳥蛋，這窩喜鵲蛋肯定被‘木棺草棺’換成自己的蛋了。”

“‘木棺草棺’還能把喜鵲蛋換成自己的蛋？”這連桂花都感到好奇。

“以後跟你們說吧——二娃，你真敢上去看看？”

“好的，怎樣看呀？奶奶。”

“你就看看有幾個，什麼樣子和顏色？”

“好的，哥，把咱書包裡的那根繩子給我。”

承闊從桂花做的書包裡拿出一根五尺左右長的繩子。

“你要繩子做什麼，書包裡還有什麼東西？”桂花感到十分好奇，自上學以來，兄弟倆的書包誰也有檢查過。兩人合用一個包，反正也沒有多少東西，這誰背書包兄弟倆可是商量好的，輪流唄。

桂花翻開書包，發現裡面除了本子筆之外，還有小刀一把，洋火一盒，還有一個綠色有半個胡蘿蔔大小的東西。

“承闊，這是什麼東西？”

“媽，這是電池，敲開把裡面黑的東西倒出來和上水可以當成墨汁寫字的。”

“哪來的？”

“同學給的。”

“你們要洋火幹什麼，放火嗎？”

“不是的。”承闊不知道怎麼解釋，有點急了。

桂花看了，說了句以後不許帶了，收了起來。

兄弟倆一看，倒也沒有著急，沒有了再到灶門前的龕裡再拿一盒就是了。

桂花婆媳驚奇地發現承廣把繩子兩頭結了起來，做成一個圈，走到樹底下，將繩子套在腳上，面對著樹依著站好，身子向樹上一貼，雙手一抱樹幹，把身子懸了起來，兩腳帶著繩子向上一收縮，再利用繩套把腳盤在樹幹上，身子向上一竄，再收腳，這樣像一個毛毛蟲一樣一張一折地爬了上去。

桂花婆媳看得緊張得直冒汗，心中都在說二娃你可得小心點，又不敢跟他說話，心中忐忑不安。

承廣畢竟是掏鳥窩的老手，很輕鬆地就爬到了喜鵲窩邊上，伸頭向裡面一看，向下說道：“奶奶，裡面有兩個蛋，有一個稍微大一點，模樣像麻雀蛋，但比鴿子蛋大多了。”

“好了，快下來，小心點。”

承廣還是像毛毛蟲一樣從樹上下來，撣了撣手，問道：“奶奶，雞蛋呢，現在就送上去嗎？”

“先回家再說。”

大家一起回到家，奶奶從籃子裡拿出兩枚雞蛋，兄弟倆湊過頭一看，兩隻雞蛋不是很大，黃色，承廣發現和喜鵲蛋相差很遠。這年頭，人都吃不飽，哪有餘糧給雞吃？雞都是自己到河邊上地裡找東西吃的，自然生的蛋會小。

“奶奶，這雞蛋和喜鵲蛋不一樣呵，連麻點都沒有。”

“弄點黑的東西點在上面喜鵲就不曉得了。”

“墨汁行不行呀？”

“可以。”

“哥，咱把電池敲開，做墨汁。”

弟兄倆到外面找到東西敲開電池，用一個破了不用的小盆調好了墨汁，端了進來。

兄弟倆一人拿了一個蛋用毛筆沾著墨汁點了起來，很快兩隻如假卻不能包換的“喜鵲蛋”做好了。

“奶奶，弄好了，現在要上樹上去換嗎？”

“別急，把墨汁吹幹了，先去看看喜鵲回來了沒有？”

兄弟倆拔腿就向屋後走去，抬頭向上一看，晴空萬里，看不見一隻鳥。

“奶奶，喜鵲沒有回來。”

“好的，把這兩個蛋放在這個小布袋裡，二娃，系在哪裡你能帶上去？”

“奶奶，我用嘴銜著。”

承廣銜著布袋，還像剛才一樣像毛毛蟲一樣爬了上去，到喜鵲窩了，把布袋放在喜鵲窩上，換下兩枚喜鵲蛋，下來了。

桂花看著二娃爬樹的樣子，心中雜七雜八的，頭腦中好像回到了童年時德龍給她掏鳥蛋的時光，不過德龍爬樹是徒手徒腳的，沒有二娃這麼穩當。

承闊湊了過來，要看看喜鵲蛋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哇，真的像麻雀蛋吔，這麼大，能吃嗎？”

“對，奶奶，這能吃嗎？”

“給我看看，先回家吧。”

走到家裡，奶奶舀了一盆水放在桌子上，兄弟倆立刻湊了上來，只見奶奶把喜鵲蛋放進了水裡。一到水裡，兩隻喜鵲蛋慢慢地沉了下去，沒有浮上來。

“好極了，孩子們，這蛋還沒有開始孵呢，不過這兩個蛋是不是都是木棺草棺蛋就不曉得了，木棺草棺的蛋和喜鵲蛋樣子差不多的，要不它也不會把蛋下喜鵲窩裡，咱這小雞呀是孵定了。”

大家把頭都湊了過來，確實這兩個蛋看上去不是一模一樣的。

“這兩隻蛋呀煮給你們吃，現在燒飯吧，下午還要上工，你們還要上學。”

“吔！”兄弟倆頓時手舞足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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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兄弟倆把玩著煮熟的鳥蛋，捨不得吃下去，這個下午還要帶到學堂去炫耀一番的。

“承闊，你們老師中午也回家吃飯嗎？”

“不回家，輪流到同學家裡吃。”

“嗯？這都兩個學期了，怎麼從來沒有來過咱家，學堂有多少學生？”

“五六十個。”

“五六十個？媽，這就是輪流請，也該來咱家幾次了，怎麼一次也沒有來過？”

“桂花，你不明白呀，人家看到咱孤兒寡母的，不忍心來吃呀，好人呀。”

“媽，要不給人家送點東西吧？”

“更不會要了，畢竟是讀書人，比咱莊戶人懂得多了。”

“二娃，你這爬樹學的誰的？”

“承山哥哥教的。”

桂花知道，要講調皮搗蛋，承山和二娃有得一比，在這莊子上是出了名的。

“以後不許亂爬樹，聽到了嗎？”桂花知道這是廢話，自己小時候和德龍一塊玩，上樹下河，婆婆也說過，德龍聽了嗎？還不是當面答應，背後還不一樣。現在才明白為人父母是多麼的不容易，再看看滿頭白髮，看上去像六十多歲老太婆的婆婆，心中想到的只是盼望這兩孩子快快長大，要是真的像七舅爺說的那樣能出一個讀書人，這輩子也值了。

“奶奶，你剛才說‘木棺草棺’換喜鵲蛋是怎麼回事呀？”承廣突然記了起來。

“呵，我倒忘了，是這樣的，喜鵲生蛋了，‘木棺草棺’會趁喜鵲不在家，把喜鵲的蛋蹬下來，把自己的蛋下在喜鵲窩裡，這樣小‘木棺草棺’就會被孵出來，前段時間你們不是看到樹下有摔破的鳥蛋嗎，估計就是被‘木棺草棺’蹬下來的喜鵲蛋。”

“咦！真好玩，這‘木棺草棺’比人還狡猾？”

桂花也是頭一次聽說，更不用說二娃兄弟倆了，兄弟倆聽得眼睛睜得大大的，心說這到學堂裡有東西和同學吹牛了，說不定還能弄到一塊電池。

“奶奶，這‘木棺草棺’為什麼要害喜鵲呀？”這故事只有一半，還有一半承廣一定要知道的。

“傳說很早以前鳥兒都不會做窩，都住在地上，蛋也生在地上，黃鼠狼老是過來偷蛋。鸟們看到鳳凰把窩做在梧桐樹上，漂亮、舒服又暖和，羡慕得不得了，就一起去向鳳凰學習。鳳凰說我這裡有好多做窩的書送給你們看吧，結果燕子運氣最好，學會了在人類房子裡做窩，過得最舒服。‘木棺草棺’原來叫紅舌雀，因為它的舌頭是紅色的，它和喜鵲是好朋友，就一起去向鳳凰學習做窩，鳳凰說你們來得太晚了，我只剩下最後一本書了，給誰呢？兩人說它們是好朋友，一起看吧，結果喜鵲說讓自己先看，叫紅舌雀先出去找吃的，回頭再給它看。喜鵲正把書看完了，黃鼠狼這時過來偷蛋，喜鵲放下書就和黃鼠狼打了起來，黃鼠狼做賊心虛，搶了喜鵲的書就跑了，它心裡說千萬不能讓喜鵲學會上樹做窩，要不就偷不到蛋了。等紅舌雀回來向喜鵲要書看，喜鵲嘴又笨，說不出來，結果兩人成為仇家了。後來紅舌雀看到喜鵲做的窩有樹枝有草，不曉得怎麼做的，就不停地問自己‘木窩？草窩？’，它老是這樣問自己，弄得大家都不叫它紅舌雀，改叫它‘木窩草窩’了，它一氣之下就把自己的蛋下到喜鵲窩裡，換掉喜鵲的，之後它們就這樣一代代地傳了下來，喜鵲到現在都不曉得。”

“噢，原來是這麼回事，奶奶，那‘木窩草窩’怎麼又變成‘木棺草棺’了？”

“是這麼回事，過去人們種地，到了春夏之交的時候，家裡的糧食都吃光了，就去向地主借，好的年成，地主家糧食多，也是肯借的，可要是上一年是個災年，本年年成又不好，地主家糧食也不多，要是借糧的人很多，地主也應付不了，說什麼也不肯多借，差不多到了快收麥子的時候，那些沒有飯吃的人就會餓死，這正準備埋葬呢，卖不起木頭做的棺材就用草席子把死人包起來，這個時候這‘木窩草窩’就過來叫了，大家聽了還以為它在問是‘木棺草棺’呢，所以人們就叫它‘木棺草棺’了，由於餓死的人很多，所以大家都接著說‘木棺草棺，人少鬼多’ 。”

“媽，這是不是德龍外公說的？”桂花聽了婆婆講的故事不禁問了起來。

“不是，是我爺爺，是德龍外祖公說的。”

“外祖公會講故事？”

“他呀，是個老學究，故事多著呢。”

“奶奶，那你說給我們聽聽呀。”

“好的，等哪天有空，我講給你們聽。對了，二娃，在小雞沒有被孵出來之前，千萬不能爬上去看，要不喜鵲曉得了，就不肯幫助孵了——承闊，你幫助看著點。”

“好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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孵小雞的時間真長啊，兄弟倆沒事就在刺槐樹下玩，搞得兩隻喜鵲在上面也奇怪，這兩個傢伙幹嗎老待在下面不走呵。

“哥，媽媽、奶奶都不在家，要不讓我上去看看吧？”

“不行，奶奶說，孵蛋的時候喜鵲都會在家，它們交換著出去找吃的。”

“什麼時候才能孵出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