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六十二章（下）

導讀：小道消息傳了一個多月，終於不用喊“祝林副主席身體健康了”，可是大家把“祝毛主席萬壽無疆，祝林副主席身體健康”喊慣了嘴的，這一下子怎麼改得過來，一不注意隨嘴淌出來，那不要了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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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下）

“吳隊長，麻子是開玩笑的。”

“麻子是隨嘴淌的，沒壞心。”

“麻子都走了，吳隊長就不要往心裡去了。”

……

大夥借著機會勸起吳大宏來，不過大夥都奇怪，以往就是人再多，舒麻子叫幾聲林副統帥，吳大宏卻從來沒有說過什麼呀，更沒有發過火，難道是因為今天沒有戴帽子，看上去不太像？

人群中想什麼的都有，更多的是抿著嘴幸災樂禍地偷笑，這也難怪，誰都不待見舒麻子那張總能掛到地面的臉。

“大夥也聽聽，這中央大領導的名號不是隨便亂喊的，不管當面還是背後，要是被上頭發現了，當作五一六分子抓起來，會被槍斃的。”吳大宏點燃沈友堂給的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對對對，吳隊長說得對，哪有這麼瞎喊中央大領導名字的？”

“是呀，是呀，吳隊長，就把麻子當成五一六分子抓起來。”

“哈哈，這下子就要了麻子的命了。”

“這黃貓小的事才過去多久？”

“別看承幹現在風光得到處做報告，要是……現在還在草堆裡呢。”

“是呀，是呀，真的不能瞎說。”

……

二耷子把地上的那根過濾嘴撿了起來，還好沒有斷，大夥看見他這個樣子，又笑了起來，二耷子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給麻子留著，下午還給他。”

看到這邊亂了起來，梁招娣也腆著肚子走了過來，雖然沒有說話，但那眼神看得出也有點埋怨吳大宏的意思。

中午放工的時間到了，因為做工有工分，沈友堂就沒有提供午飯晚飯的義務，大家三三兩兩地回家，路上還在偷笑，不過誰也猜不出來，吳大宏為何神經病似地發這麼大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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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節已經過去兩天了。

幾年的文化大革命早會大家早就習慣了，一般都伸長了脖子，準備好喉嚨，只要吳大宏一聲令下，頭腦裡不經思考就能把祝毛主席萬壽無疆祝林副主席身體健康這兩句話喊出來。

“大家靜一靜，今天開文化大革命早會之前有個事件宣佈一下。”

大夥不知道什麼事，一個個都停了下來，以往都是先喊口號，唱完《東方紅》才會宣佈事件和佈置任務。

“從今天開始，早上喊口號只要喊毛主席萬壽無疆就行了，大家要記住，不要沒提綱隨嘴淌。”

“啊！吳隊長，不喊林副主席身體健康了？”

“是呀，這也太奇怪了。”

“不得了，都念慣了的，就怕念起來把不住嘴。”

“吳隊長，誰叫不讓喊的？”

“昨天大隊開會，專門說這個事件的。”

“怪不道這次國慶節大隊生產隊都沒有組織學習，這到底怎麼回事？”

“是呀，以往都要到大喇叭下學習的。”

“吳隊長，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人群中有人不住地看著舒麻子，在沒有被吳大宏罵之前，每次早會舒麻子父子都會在第一排，等著和吳大宏互動。這次吵過之後，舒家父子都站到後面去了。大家背後閒談的時候，有人說吳大宏舒麻子這梁子算是擱上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和好。也有人說，放心吧，狗頭親家母，三天不用到晚，肯定會和好。可是從吵架到現在，兩個人還是沒有和好的意思，這讓大家覺得舒麻子倒是挺有志氣的。

舒麻子見大家都拿眼看他，也不發火，要是過去，早罵開了，別人不知道緣由，舒寶財可是大隊的紅衛兵，有些消息會和吳大宏知道得一樣快，今天不讓念祝林副主席身體健康這事，麻子昨天就知道了。

但是周圍很多人都沒有像麻子一樣早一天知道，又看著麻子那滿不在乎老氣橫秋的樣子，越發感到佩服。

“下面我們大家開始念‘祝毛主席萬壽無疆’。”

“祝毛主席萬壽無疆，祝林……”

“停停停！” 聽到有些人還接著喊林副主席身體健康，吳大宏急忙擺手，“我剛才才說了的，只要念祝毛主席萬壽無疆就行了，怎麼還念那句？”

“吳隊長，我們都念慣了的，一下子還真改不過來。”

“是呀，吳隊長，念起來，這嘴就自己念出來了，把不住啊。”

“一下子改不過來呀。”

“這怎麼辦？”

“急死人呢，要是上頭下來查，還繼續隨嘴淌，那怎麼辦？”

……

“寶財呢？” 正當大家都在七嘴八舌的時候，吳大宏突然叫起了舒寶財，大夥立刻停了下來，都把頭扭了過去，看著舒寶財。

“吳隊長，我在這呢。”

“哪個叫你站到後面去的？到前面來。”

吳大宏這話一說，大家都憋不住竊笑了起來，舒家爺幾個站到後面都六七天了，吳隊長你才曉得？

“好嘞！”舒寶財非常聽話地跑到前面，要不為何大家都喜歡他呢。

“寶財啊，以後沒有我的准許，你不能站到後面的。”

“哈哈……”大夥這回憋不住大笑起來，有人心裡說，狗頭親家母，這話什麼時候說錯過。

“好的，吳隊長。”

“寶財啊，大家喊口號一下子很難改變過來，這樣吧，今天你還領著大家喊，爭取把習慣改過來。”

“好的，吳隊長。”舒寶財向前跨了兩步轉頭，“大家跟著我喊，我喊一句，大家喊一句。祝毛主席萬壽無疆。”

“祝毛主席萬壽無疆、祝毛主席萬壽無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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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你怎麼才回來。”

“哎，你們怎麼來了，這大晚上的，明天星期天？”

“是呀，三哥，沈知青家的六大碗好吃麼？”

“二娃，說你們沒有見識就是沒有見識，果然，何止六大碗啊？擺了滿滿一桌子。”

“乖乖隆地咚。”

“我們這裡六大碗的那個肉圓子，都是麵粉，蘿蔔絲，能吃出多少肉味？今天才曉得人家的肉圓子，純肉的，那個好吃啊。”承山說著摸摸嘴似乎還在回味。

“還有這樣的圓子啊？”

“是呀，不曉得是什麼東西，把肉灌在裡面，外面的皮薄薄的，嫩嫩的，和我們的肉圓差不多大，滿滿一大碗，一個人分兩個。”

“估計是無錫的菜，我們這裡哪有的？”

“三哥，都請了哪些人？”

“就我們六個做小工的，有我、麻子、二耷子……哎，你們晚上過來幹嘛？”

“沒有請吳隊長左會計啊？”

“沒有，就請了我們幾個做小工的。”

“乖乖隆地咚，到底是知青啊，要是莊子上的人家，怎麼能不請這些幹部的？”

“哎哎，你們曉得嗎？我也是今天才曉得的，你們曉得沈知青是多大的幹部嗎？”

“不是說是石油公司的經理嗎？”

“是經理不錯，我是說你們曉得他是多少級的幹部嗎？”

“這我到哪曉得，不會比公社社長還大吧？”

“今天他們說了，公社社長是9級，沈知青是6級。”

“那不是小了麼？”

“哥，你不曉得，級別數越小官越大的。”

“啊！是這樣啊，乖乖隆地咚，那沈知青是多大的幹部？嚇死人呢。”

“是呀是呀，看看人家上梁，放的那個爆竹，你們見過那麼大的二踢腳麼？哎，對了，這大晚上你們跑過來做什麼？”

“三哥，林禿子倒臺了，聽說是摔死了。”

“林禿子，林禿子是誰？”

“就是林彪啊。”

“啊！？二娃，你聽誰說的？乖乖隆地咚，這下沒得命了，怪不道不讓喊祝林副主席身體健康了，怪不得電影上老戴著帽子。”

“同學告訴我們的，學校的老師同學私底下都在說這些事，說一個多月前就摔死了，飛機掉下來的。”

“那怎麼到現在還沒有聽大喇叭說的？”

“我們也納悶呢，反正老師們私下也在傳，這事肯定有，要不怎麼不讓喊身體健康的？”

“你什麼時候聽說的？”

“今天才聽說的，這不，趕緊跑過來告訴你，怕你到處瞎喊身體健康的。”

“哈哈，我又不是承幹他們，哪有那閒空的？怎麼搞得像之前打倒陳伯達一樣，神神秘秘的。”

“真奇怪，現在的小道消息用不了多久就是真的了，你說那陳伯達，把承幹害了半年多。”

“二娃，不是陳伯達害的，是黃大仙報復的。”

“是呀，要是不放撲子就不礙事了，三哥，你怎麼在沈知青家吃飯這麼久？”

“滿滿一桌子菜，不要說沒吃過了，很多都沒有見過的，還不要好好嘗嘗？喔，對了，我正想去找你們呢。”

“三哥，啥事？”

“我嫂妎孩子，想找汪知青要點咸蘿蔔。”

“二嫂又懷上孩子了？”

“是呀，大姐不也懷上了麼，肚子都已經那麼大了。”

“但願他們這回都能養個小夥。”

“我媽說給祖墳燒了錫箔，老祖宗會保佑的。”

“哈哈，承闊，這你也信？就那些香煙盒子？騙鬼的吧，哈哈……”

“哈哈……”哥倆一聽承山的話，都哈哈大笑起來。

“那天晚上去燒錫箔，吳大宏說錫箔有股煙味，叫放了幾包煙一起燒給老祖宗了，說這樣就不曉得錫箔是香煙盒子做的。”

“都聽你們說幾次了，唉，馬上又要挑新梁垛河東線了，估計又要幾個月，源平這回要去的。”

“這麼說寶財、源平、承幹他們都要去了？”

“肯定的，都說大哥要把源平弄到什麼廠去，怎麼到現在還不去？”

“大哥縮勁大，問了也不說。”

“我估計沒有戲了。”

“可是看大哥走路，也沒有像那種霜打茄子的樣子啊？”

“這哪個能曉得？”

“今天喝了點酒，睡不著，打牌吧。”

“好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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