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五十六章（上）

導讀：汪娢萍手上突然生了幾個黃豆大的疙瘩，奇癢無比，簡直恨不得把手給剁了，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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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上）

中呂•上小樓

手上糞窩，奇癢難脫，恨不能刀剁。

衛星的禍，萬斤的托，修好活人墓。

偷藥活，半夜摸過，逼成這樣誰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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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三月終於來了，承闊也如願地進了兒童班，莊子上的小孩基本都是過了虛十四歲生日後就進了兒童班，雖然少部分人過了年不要等到過了生日就進了，儘管上面要求必須是14周歲才能，但是哪個會認真執行？稍加活動，找隊裡領導說說好話，一般過了生日有了14這兩個數位就可以進兒童班了。

雖然家裡多了一個賺工分的，但是桂花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要是承闊還能繼續上學多好，賺再多的工分也只能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了，桂花心裡有著說不出的無可奈何。

承闊對不上學了倒也不十分在意，畢竟再有學上，成績再好也上不了大學，承山的話一直橫在他心裡，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籌齊那學木匠的50塊錢。

“媽，穀雨都過去好幾天了，七舅爺說明天二十是納畜的好日子，咱家什麼時候到生產隊去買頭小豬回來養。”

“是呀，養豬能賺一點，大糞等級也高，能多得幾張糞票的。”

“是的，是的，四嬸，我贊成你們養豬，你看我那自留地的蔬菜長得多好。”

“哈哈，汪姐姐，那咱們一塊養吧，到時候賣豬安人頭分錢給你。”

“我不要我不要，幫助弄豬草可以，可是要進豬圈清理豬糞，我幹不了。”

“你們不曉得，早請示晚彙報的時候，舒麻子上去給毛主席像子彙報工作，說過豬屎越聞越香的。”

“還有這事？汪姐姐，你也試試，說不定你聞豬屎也會像舒麻子那樣越聞越香的。”

“哈哈，汪姐姐，你試試看呢？”

“我才不試呢。”汪娢萍一看大家都在取笑自己，想到豬圈裡堆在角落裡的豬糞，不由得一陣噁心。

“哎呀，現在豬圈是空的，要不然還能去試試的。”

“哈哈……”

“別說了，太噁心了，被你們一說，我手都發癢。”汪娢萍一邊兩隻手相互撓著一邊抱怨。

“汪姐姐，這豬屎與手癢有什麼關係？”

“不曉得呀，就被你們一說這……我手就開始癢了，哎呀，不好，怎麼越抓越癢？”

“怎麼回事？”看到汪娢萍撓著手，桂花連忙把玻璃罩燈向前推推了推，湊過來看。

汪娢萍的手指頭上起了好幾個紅色的有黃豆大小的紅疙瘩子，兩隻手換著抓著指頭，越抓越紅，越抓越癢。

“娢萍，這像是糞窩呀。”

“什麼是糞窩？”

“這農村裡哪個人沒有得過糞窩？這弟兄倆就得過，是光手摸田裡的土太多了。”

“是呀，汪姐姐，你天天在自留地里弄蔬菜，肯定會得糞窩的。”

“都是大糞裡的毒，這地裡有大糞的呀。”

“四嬸，那怎麼辦？越抓越癢，會不會傳到身上的？”汪琀萍手上越來越癢，心裡越來越著急。

“不礙事的，等幾天就好了，最好不要抓，越抓越癢的。”

“可是癢得要命啊，我忍不住要抓的，大隊赤腳醫生有藥治嗎？”

“哈哈，汪姐姐，要是你因為糞窩去找赤腳醫生，他們都會把你給罵回來的。”

“那怎麼辦？癢死人了。”

“娢萍，我去灶上的湯罐裡舀些熱水，燙燙手會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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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罐是灶上兩隻大鍋之間的鐵罐，口有一拃長左右，深度卻有一尺左右，U形，燒飯的時候可以順帶燒水。

桂花用腕盆盛了一些熱水，汪娢萍迫不及待地把手放了進去。

“啊！四嬸，這麼燙，你是要把我燙死啊。”

“呵呵，不會的，我剛才都試過了，這水正好，你要忍著點。”

“好的……”汪娢萍從來沒有受過這麼大的委屈，那年在天安門廣場把鞋子擠丟了，腳掌都磨破了也抵不上這個熱水燙得難受。

……

“好些了嗎？”

“只曉得燙得疼，不曉得癢了。”

“以前我們都是這樣做的。”

“在上海，我看過人家得了腳氣，把腳丫子抓得流血還在抓，也是用水燙的。”

“哈哈，汪姐姐，城裡人得腳氣，我們農村人得手氣。”

“瞎說……”

“城裡人得腳氣也是踩了大糞的嗎？”

“不是，是皮鞋穿多了。”

“啊！？皮鞋穿多了會得腳氣，怎麼會這樣？”

“皮鞋不能洗呀。”

“哦，原來皮鞋不能洗呀，這不越來越髒麼……汪姐姐，時間長了，這皮鞋是不是和大糞一樣臭的？”

“呦！呦！呦……”汪娢萍手被燙得直叫，哪裡還顧得上回答承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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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大一陣子，汪娢萍的呦呦聲終於小了下來，桂花一摸水，都涼了。

“娢萍，別叫了，這水一點也不燙了。”

“啊？四嬸，我，我，我被燙得一點知覺都沒有了。”

“現在不癢了吧？”

“我也不曉得。”

“就是有點癢，也不要抓，要不會越抓越癢的，等幾天就會好的。”

“好的，這得要幾天啊？”

“還是早點睡吧，睡著了就不曉得癢了。”

“好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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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娢萍小心翼翼地拉著被子睡下了，生怕用力又會讓手癢起來，兩隻手覺得放這也不是放那也不是，弄到最後自己也不知道放到哪裡好，頭腦裡轉來轉去，慢慢地就睡著了。

只要把燈熄了，屋子就像一個罩子一樣，不會有一點月光透進來，漆黑一片，人很快就能睡著。

“嘡！嘡！嘡！……”又一陣急促地鑼聲在莊子上響起，把睡得迷迷糊糊的汪娢萍嚇了一跳。

“四嬸，是不是又要去接毛主席指示了。”

“哎，這肯定的，快起來去，晚了又要扣工分了，承闊二娃，快點起來。”

大家七手八腳地穿著起衣服，汪琀萍似乎忘了手癢，動作還像往常一樣麻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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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口大喇叭下，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因為深夜接毛主席指示已經不是一次了，大家都習以為常了，對毛主席指示的內容幾乎沒有什麼好奇心，都在七嘴八舌地談論著家常事。

“這天已經暖和起來了。”

“是呀是呀。”

“往年這個時候都開始到生產隊逮小豬了。”

“哎，你不說我倒忘了，”

“明天是個好日子，等會兒問問吳隊長，看看明天能不能逮小豬的？”

……

看到桂花幾人站在人群中，承海抱著丫頭擠了過來。

“四嬸，剛才我看了吳隊長手上的馬蹄鐘，都快10點了，不曉得毛主席又有什麼指示？”

“不曉得呢，秋蘭多乖呀，趴在爹爹肩上，眼睛還睜著呢，不瞌睡呀。”

“是呀是呀，不敢把她一個人睡家裡，就把她叫醒了，一塊抱過來了。”

“這夜裡還不粘著巧珍，真懂事。”

“哪裡呀，四嬸，這是我硬抱過來的。”

“哦，巧珍呢？”

“在外面站著呢。”

“怎麼不過來擠擠，這夜心裡還是有點冷的。”

“不能來，要不我怎麼會把丫頭硬抱過來呢，站在一起老是要媽媽抱，呵呵。”

“哦，哦……”聽了承海的笑聲，桂花一連幾個哦哦，連忙接著說道，“承海，好事好事啊，是的，要讓巧珍多注意，不要吃重的。”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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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喧鬧的人們，吳大宏儘管內心也是沒精打采，但是還是一五一十地聽著各個記工員彙報人數。

“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現在播放特大喜訊，現在播放特大喜訊。”正當大家閒聊的時候，大大喇叭突然說起話來，緊接著播音員聲音金屬般《東方紅》樂曲由弱而強，直撲面而來。

特大喜訊？大喇叭的聲音在夜間顯得特別高，大家這回聽得清清楚楚，特大喜訊這個詞的普通話和東台話頗為接近，這回大家都聽得明明白白。

“乖乖隆的東，這回是特大喜訊，不是毛主席指示啦？”

“這不一樣的麼？有特大喜訊，毛主席肯定是第一個曉得的，一定會立即告訴大家的。”

“對對，還是梁隊長說得對。”

“不曉得今天是什麼特大喜訊？”

“別吱聲，大家注意聽。”

……

“我國成功發射第一棵人造衛星，我國成功發射第一棵人造衛星。”正當大家疑惑的時候，大喇叭裡又傳來了播音員的聲音。

“啊！又放衛星？”

“梁隊長，什麼放衛星？”周圍人一聽梁德寬語調不對了，都大吃一驚，不知道怎麼回事，

“你們忘了，1958年那刻，畝產萬斤就叫做放衛星。”

“啊！不得了了，梁隊長，這不是又要餓死人麼？”

“不曉得呢，要是畝產萬斤，就是把我們所有收上來的糧食全部繳上去，也不夠這上繳的計畫呀。”

“那怎麼辦，那怎麼辦？”

“就是呀，這要是又沒得飯吃怎麼辦？”

“梁隊長，58年那刻吃的都是你留下的老底呀。”

“生產隊還有多少餘糧？”

“得叫吳隊長趕緊發些糧食下來。”

……

“大家別吱聲，注意聽。”

“好的，梁隊長，你要和吳隊長好好說說，要發點糧食下來，你是老隊長，說話他聽的。”

“是呀是呀，梁隊長。”

……

“……偉大領袖毛主席和毛主席為首、林副主席為副的黨中央領導下，高舉九大團結勝利的旗幟，堅持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的方針，貫徹執行鼓足幹勁力爭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總路線，以實際行動抓革命，促生產、促工作、促備戰所取得的結果。這是我國發展空間技術的良好開端，是毛澤東思想的偉大勝利，是毛主席無產階級革命路線的偉大勝利，是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又一豐碩成果……”

梁德寬的畝產萬斤放衛星的話很快就在大家之間傳了開來，1958年才過去十來年，那餓死人日子猶如還在昨天，大家都是一臉驚慌，不知所措，就等著吳大宏一說話一確認，都會一齊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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