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車 - 第1章再也找不到了

停學的第二天。

下過雨的午後悶熱難耐，一點也不涼快，似乎也沒聽見半點麻雀吱吱。

床頭櫃上的老風扇嘎吱嘎吱作響，睡意朦朧的我翻了一個身，無意識地揮過去。

「啪——！」

巨大的跌落聲，伴隨著有人驟然推開我的房門，我徹底清醒。

我一下坐起來，看向門口的媽媽。

她沒有表情看著我，冷漠說道：「怎麼回事？阿梅，你把這收一收。」

人生如同這座老風扇，分離從來沒有預警。

這陪伴我多年的老朋友，最終還是走了。

但我依然會記得，炎炎夏日的時候，它帶給我的涼爽。

我跪坐在地，看著滿地的風扇碎片，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下手，只是呆呆看著。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點難過。

「嘶......」

我緩緩伸手，指尖觸碰到其中一塊碎片時，瞬間傳來痛感。

如果剛才的清醒只有八分，那麼現在就是十分。

這份痛讓我完全清醒。

被劃傷的指尖不斷溢出鮮血，仿佛滾燙的泉水慢慢溢出來，平靜流淌著卻無法停止。

我的房門再一次被推開。

「收完了就出來吃飯。」

媽媽扔下這句話，又重新關上了門。

她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我受傷的指尖，也似乎沒有敲門。

我又盯著那滿地的碎片看，再一次伸手將碎片捧在手心。

「嘶。好痛。」

媽媽再一次推門進來。

我猛地將指頭塞入口中，濃郁的鮮血在嘴裡發散，灌滿我的五臟六腑。

那樣的滋味揮之不去，遍佈皆是。

媽媽並沒有察覺到我的異樣，我像是吞下了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莫名窒息。

「飯要冷掉了，你快點出來。」

我只是點頭。

今天又不是什麼大日子，媽媽不上班嗎？怎麼中午會在家給我做飯？

我想了想，也許她是放假了吧。

只是她從沒有敲過我的房門。

我含著流血的指尖，深深吸了一口，將更多的血液吞下去。

卻怎麼樣也止不住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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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的第三天。

一隻三花貓躡手躡腳跨過那高高的鐵門，又從那裡縱身而下，輕盈矯健落地。

它轉頭時正好看見我，一瞬間就竄逃沒了影。

大地為床、天空為被。

不知怎的，我有點羨慕它。

它離開了很久，我還是看著同一個地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盯著看。

我偶然間回想起媽媽早晨對我說過的話。

她說我生病了，要在家裡休息幾天，就連從前那些繁重的功課也不再過問。

我只問她一句：「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學校？」

媽媽突然掉了湯勺，面色尷尬看著我，說起話來也是支支吾吾。

「啊梅，梅，小病而已，小病而已，等時間過去了......你就會好的，你就會像從前一樣，還是......媽媽優秀的孩子。」

小病？那為什麼要停學？

我抱著雙腿，下巴擱在膝蓋上，不斷回想並試著理解她話中的意思。

但是，那些話好像比數學題還難解，我還是不懂。

唯一的優點是停學就不必做那些作業了。

我閒來無事，躺在客廳地板納涼。

客廳的大理石地板總是很涼快，至少在夏季是個散熱的好地方。

躺在地上，我覺得渾身冰冰涼涼的很舒服。

我望著天花板的吊扇。

看啊看啊，我覺得它跟我房間裡的那個老風扇特別像，連「嘎吱」「嘎吱」的聲音都一模一樣。

看啊看啊，我看了很久很久，漸漸發現它不像那座老風扇。

而是傑希送給我的那個風車。

我驀然坐起來：「......風車。」

那一天，我翻箱倒櫃近乎快把家裡給掀翻，可始終沒有找到傑希送我的那株五彩小風車。

精疲力盡的我靠在櫥櫃上，不知為何有一滴水落在我手背上。

我下意識拂過臉龐，發現自己完全不受控地在流眼淚。

傑希，傑希......

我怎麼把它弄丟了，怎麼可以把它弄丟了......

那是一株五瓣的風車，顏色分別是紅橙黃綠藍，是去年我生日時，傑希親手做的。

那天的我開心的就像五歲小孩，就連課後與傑希一起去吃蛋糕慶祝的路上，見到路邊小朋友都忍不住要炫耀的那種歡喜。

像是擁有了全世界。

可是，我找不到了，我再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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