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風一樣 - 邵國。認定

案前公子一身華貴，手裏還提着筆，但左手支着額，儼然已睡了過去。他的睡顏很安靜，抹去了眉間的冷意，自帶着平和。秦止漓旁邊的公公們是認得秋小琰的，向她作揖，然後便領着侍衛先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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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望着他那溫和熟悉的臉，唇邊的不滿消融過去，眼裏染上了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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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世間，除了我之外，是不是沒人敢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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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酒放在桌上，將他手中的筆抽出，勾在筆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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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還像個孩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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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止漓眉心輕蹙，睡得並不安穩。她見狀嘆息一聲，在殿中遊走，想將四處的燈滅了。「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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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她才剛吹熄最後一盞燈，身後人卻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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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琰，是你嗎？」他語氣裏帶着藏不住的驚詫。「是有甚麼急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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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甚麼。」她應了一聲。「等天亮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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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中，二人看不見對方的面容。秦止漓沉默許久，才道：「那我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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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一愣：「你也有事情找我嗎？」話音剛落，她霍地想起兩個多月前，他曾經差人送來的信。信裏說有事要與她相商，但當時她剛聽說白家莊有家傳神劍拍賣，她極為意動，便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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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秦止漓只是淺淺地笑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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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快說吧，說完就去睡，明日不是有早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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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緊。」秦止漓回道：「你是不是帶酒了？過來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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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涼風撲面，似是要為偌大的殿堂添幾分寒意。她心裏寂寥，不自禁地摸索着向門外走。「我是帶酒啦。但秦止漓，我還是喚下人來把燈點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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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了起來，提起桌上的酒。「秋小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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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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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之間相距百來步。黑暗之中，他模糊的輪廓漸漸靠近，變得清晰起來。他站在她身前，推了推她手裏緊握着的刀，雙眸竟帶了點微弱的光。「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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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對着大殿那雙緊閉的門，終是忍不住問道：「秦止漓，你是不是娶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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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止漓默了片刻，然後失笑：「我沒有。你從哪裏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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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不信。「我、我聽你們大臣說話，他們一口一個國君夫人。若不是你娶夫人了，他們怎麼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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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誓，我沒有娶夫人。」秦止漓的嗓音輕輕沉沉，略帶些笑意。「我正要與你說此事。」秋小琰愣在原地，凝滯了半天的心海突然翻來覆去地旋動，掀起了一浪又一浪波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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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琰，我怎麼會娶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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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夜太深，二人都太過於疲憊。又興許是秦止漓等了一個又一個月，早就不想再等了。他站在她身前，就這樣溫柔而平靜地問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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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愣愣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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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不會？她欲問。為何不會啊，秦止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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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問完，秦止漓便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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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打算慢慢來，先為當初強送小琰離開之事道歉，然後借南巡之名帶她天南地北地玩上好幾個月，才向她道出自己的心思。可是他耗費一年的時間，依舊未能尋得時機，與她好好地寒暄上幾句，更遑論是說這種心底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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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不下去了，他怕這一等，便是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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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或許是因為成長時從未能留住甚麼，所以他待她，總是格外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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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等她回應，便斟酌着解釋道：「那時剛上任半年，楊太傅與大臣們一天天地說皇室子嗣單薄，催促我成婚。我不願意娶那些閨閣小姐，所以我便告訴他們，我上任後微服出巡那次，對一個平民女子動了情，與她成了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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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哪曾遇上甚麼平民女子。他此生只對一個人動過情，那次微服出巡正正是去找她去了。誰知道人家一拿到馬，就絕塵而去了，剩他獨自一人回到邵國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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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一笑。「我還說了，她是我的國君夫人，住在鳳儀宫。為了圓這個謊，我着人每夜在那宫殿裏點燈，裝作宫裏真的有個國君夫人。我平日在朝堂上不苟言笑，大臣們不敢與我較真，倒讓我蒙混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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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很安靜，似乎被他這狂妄之舉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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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知道，要是放在從前，他秦止漓是不屑於做這些小動作。但他在朝堂這些年，便悟了一個道理。胡謅能解決的事，就別費心思去想別的辦法了吧。只是楊老狐狸果然很聰明。他始終關心皇室子嗣的問題，一聽到暮國使團之困局，便抓住了這契機，挖空心思非要領導朝臣引經據典、遍尋史例，就是為了讓這位國君夫人露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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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便一直想見見秋小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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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請她幫個小忙，裝一天邵國的國君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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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她為了把神劍，消失了整整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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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一大篇，二人已經重新坐在桌前，在堆積如山的奏摺上方，拔開栓子喝酒。秦止漓命人點了案前的蠟炬，終於看到了秋小琰寫滿困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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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想……讓我裝你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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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止漓道：「我會安排妥當，絕不毀你名節。但若你不願意亦無不可，我再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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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也不失為是個好方法。」秋小琰突然想到了為他帶的消息，道：「我趕回來的路上，發現原來暮國使團裏混了個走火入魔的刺客。若是我去接見，那就不用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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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止漓眉角一跳。「你說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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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以為他沒聽清，重覆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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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危機四伏的地方，你怎麼能去？」秦止漓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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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止漓，你信不信我一個人能把你這宫裏埋伏的七個暗衛都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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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在深處的暗衛們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秦止漓嘆息一聲，喝了好幾口酒，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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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可這次暮國民怨沸騰，他們國君必會傾舉國之力來殺人，以平民憤。小琰，這次先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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