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風一樣 - 邵國。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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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秦清芙推門而出，院子裡已集了許多人。是應秦止漓的要求，從暗衛府和下人莊子調來的一撥新人。她信不過，得親自查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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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一個來。」她掀裙坐在院門的長廊上，指尖捏著張名單紙，冷冷地掃了眼。她微長的眼角輕抬，目光回落在站在最前的侍衛，唇邊突然染上了一陣淺淺的笑意。「你叫……阿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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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小兵生得眉清目秀，一身銀甲下藏著醒目的紅衣，聞言笑了：「回殿下的話，正是！」秦清芙仔細地打量著他，指尖輕輕地繞著下巴劃了個圈，墨黑長裙在風中飄動。她嗯了一聲，從一邊取來枝筆，在他名字邊勾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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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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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語音冰冷，將侍衛調到身後，然後又開始盤問之後的人。若有眼神躲閃，或是回答不來的人，她果斷地捨棄。最後，只剩十五人，分發到各地方把守。她把名單卷起來，遞給侍女：「放到我床匣裡。」說完，就站了起來，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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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叫阿秋的侍衛正猶豫著要否跟著，卻聽她道：「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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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穿過雅靜的後花院，走出公主府。秦清芙才道：「你是哪裡人？」阿秋回道：「自然是邵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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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混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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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秋笑顏逐開：「殿下怎麼知道我是中途插進來的？」秦清芙哼了一聲，沒答話。她沒說，在邵國長大的下人，必不會對主子笑。這是行為習俗，笑是不尊重的行為。就沖她一來就笑的份上，就知道必是混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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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嘿嘿一笑：「是這樣的，殿下。聽聞邵寧聯盟，這世道越來越複雜了。所以想著，自己有點本領，不如就來宮中保護保護貴人們，要是那個啥……滅國了，我保下一點皇家血脈，豈不就成功臣了？所以殿下你放心，我定會好好護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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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清芙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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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沖你這話，我就可以把你拉下去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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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秋眨了眨眼，笑嘻嘻地道：「那也要追得上我，打得過我，是不是？」他徒手一揮，背後取出柄刀，往道旁的樹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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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旋了個圈兒，回頭自己手裡。樹上飄落半片青葉，切口整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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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清芙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誠然，你這樣的女子，不適合這裡。」她認出來了，這個女子與畫中人，雖說裝扮過後面相有些許不同，但臉形、紅衣，和那柄刀，是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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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明白了皇兄堅決不願帶她來宫裏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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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兒身都讓殿下你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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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清芙沒有多加解釋，轉身往街上一列商店走去。武癡的形象，裝得那是爐火純青。這姑娘要不是皇兄喜歡上的人，秦清芙還差點相信了。「行，那你跟著我。不過我有個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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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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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換回女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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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心裡其實沒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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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到邵國，才發現宮裡守衛極嚴，她以一人之力，絕混不進去。她聽聞秦止漓有個同胞妹妹，感情頗好，所以就來試試運氣。裝得絲毫沒有城俯，就只是個想升官發財的武癡，那樣最能減低秦清芙的疑心，同時靠近秦止漓，知道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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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竟然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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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清芙對她頗為信任，親自給她挑了套暗紅軟甲，又把她安在府門的位置。公主府是在宮外另立的門戶，每日看著進出宮內外的官人，日子過得不亦樂乎。可惜，秦清芙時常獨自出門，又獨自回來，不習慣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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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秦清芙提著個小瓷壺回來，臉上神色輕快了幾分，淺薄的唇微微挑著，似乎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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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看著看著，忽然想起那兩個多月前，秦止漓微帶笑意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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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兄妹倆在某些時候，長得驚人地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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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稍稍出神，秦清芙不知何時已走到她身邊，瞧著天邊的月色。夜幕無邊，靜悄悄的，那墨青束腰絲衣的姑娘說：「我不曾有得選。」秋小琰也抬頭：「殿下指甚麼？」「我夫君。所幸最後，被上天優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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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清芙頓了頓，略長的眼尾似是染上了點點暖意。「在這深宮中，誰都有身不由己。就像我皇兄，他是我所認識最溫柔的人，只因小時候學說話學得慢，就被人冠上了孤僻冷漠的名號。」她靜靜瞥了秋小琰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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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回答，望著月色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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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就不太愛說話，至今如此。」秦清芙打開瓷壺來，取出塊小甜糕，分了一半給她：「純粹是太久沒見到他了，有點想念。」她微微一笑：「你別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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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接過糕點。有點搞不懂。秦止漓的妹妹對下人都這般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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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咬下糕點，品味著她所說關於秦止漓的話，心裡有點不是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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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嗎？阿秋。」秦清芙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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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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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秦清芙似乎很滿意，收拾好就往府裡走去。「過兩日是七月半，皇室成員都去游湖。你與我同去吧。」秋小琰目送著她的背影，連忙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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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成員。那是指，秦止漓也會去嗎。可是見到他，然後便是永別了。夏夜清涼，在邵國，他也一樣過得波瀾不驚，高貴而雅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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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府門前的石階上，扶著下巴，抬眼看著月亮。「唉。快要見到了，秦公子。你也會想我嗎……」她殷紅的裙擺微微散開，露出了如玉的足踝，半套在墨黑的布鞋裡，映襯著月色如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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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想得入神，沒留意街上緩緩駛過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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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通體墨黑，裡頭的公子一身墨白相間的長裳，修長的指尖輕輕撩起了簾子。他想看看清芙的府邸，看她過得算不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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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還未觀察府邸，他幽深的雙眸落在階上姑娘身上。一瞬間，波濤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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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簾子落下。公子按額垂頭，認命似的低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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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勇敢的一個姑娘啊。不怕被騙，不怕受傷，來到邵國蹚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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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莫名其妙地有些心疼。心疼她一個小姑娘，竟然不遠千里來到他身邊，卻依然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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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他奉行的框條，不爭不搶，不怒不亂，其實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是太驕傲，所以不願意跌落泥潭，陪他們下這盤邵國大棋。是他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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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在他卻在想，要是他早點遇上秋小琰就好了。那樣，他就有更多時日，為他們爭一條平安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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