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千劍沉入大海 - 章十九：東京之旅（下）

東京之旅來到最後一天，他們去西武百貨買土產。

昨天回房時光太郎已經睡了，也沒吃晚餐，半夜雖然有醒來喝水上廁所，但沒再講任何一句話，隔天醒來後互動又一如往常，彷彿他們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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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買給小千的禮物，還有給方哥的土產和春子姊想要的保養品。」光太郎打開手帳，看著長長的購物清單，「我們十二點半再回到這裡，一起去吃午餐，然後就可以把東西載過去給劍司，開車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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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劍也低頭看了下錶，兩個小時，差不多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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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邊有什麼要買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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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刀託我買個什麼……好像是玩具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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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刀花大姊開罵的話我可不知道哦。」光太郎苦笑，「那就這樣，十二點半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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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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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電梯口分別，小劍不出多久就找到玩具的櫃位，但看了半天不知道雅刀想買的是什麼，就把雅刀寫的紙條拿給店員，於是得到了一盒像是機器人玩具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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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紅色有角嗎？」想起雅刀的叮囑，他再三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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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角在這裡。」年輕男店員指著盒子上機器人頭上的一塊突起，友善地微笑道，「MG系列MS-06S薩克II，這是夏亞專用的MS，紅色有角三倍速薩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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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來角是這一塊。」小劍點點頭，心想果然還是行家比較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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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含稅一共是2750圓，這邊收您3000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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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員找回三個銅板，想起這就是所謂跑腿費，小劍頓時有把銅板彈進雅刀眼睛裡的衝動。

抱著一盒玩具，還想著接下來該去哪裡打發剩下一個半小時，小劍路過釣具用品櫃位時煞住腳步，轉頭，牢牢盯向那吊在天花板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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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皮艇。

兩人座的軍綠色充氣船，附一對塑膠船槳。雖然小了點，但完全符合他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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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買釣魚小船嗎？現在特價中哦。」眼尖的店員馬上湊上前來，卻在靠近後又立刻緊張地退了一步，「呃、呃……English good no，Japanese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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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怎麼賣？」小劍指著橡皮艇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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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會講日文，太好了。」店員鬆了口氣，又隨即掛上營業笑容，「我們有兩人座、三人座、四人座的款式，四人座有三公尺長、一點五公尺寬，就是兩個人舒服躺下都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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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座的也有附船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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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船槳一對，現在買還送四件救生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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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那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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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需要救生衣，但小劍下好離手完全沒有猶豫，店員的笑容燦爛極了。

為了避免光太郎知道後又起疑心，他請店員幫他包裝，而店員手腳麻利，很快就用好幾張亮面禮物紙把箱子裹得密密實實，誰也猜不出內容物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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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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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用過午餐，他們去給正辰的兒子劍司送東西。

楠劍司這天下午沒有補習，來應門時模樣有些膽怯。他長得瘦瘦小小，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皮膚白得一看就知道平時沒在運動，手腳也瘦得沒什麼肌肉，看起來不像十九歲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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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太郎叔叔，好久不見了。」他首先向門口的光太郎打招呼，然後膽怯地瞥了眼旁邊的小劍，卻沒敢問候，只是向後退開，為搬著重物的兩人讓出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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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司，你還是這麼瘦，平時有沒有好好吃飯？」光太郎把箱子放在地上，起身捏了捏劍司瘦弱的臂膀，「你爸在你這個年紀都能徒手扛摩托車，你怎麼瘦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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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吃飯……」劍司弱弱地抗議，視線追著在另一邊的角落放下箱子的小劍，「那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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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是小劍。」光太郎介紹道，「以前不是說過我們小時候有組戰隊嗎？這就是傳說中的最後一位黑戰士——小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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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欸……原來『小劍』是外國人……所以其實不是『劍』，而是『KEN』的意思嗎？」劍司一臉意外地喃喃自語，又小聲問，「他會說日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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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小劍直接回答，劍司一下子紅透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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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他的嘴巴還挺壞的哦。」光太郎拍了拍躲到自己身後的少年，大聲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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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小心別被這張狗嘴噴到。」小劍沒好氣地回答，光太郎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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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趕著回去了，東西我們就放著了。」光太郎揉了揉劍司的頭，「我下星期沒意外又會回東京工作了，有空我們再聚一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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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快就要走了？」劍司問，但他看起來像鬆了口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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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這趟路很遠，開夜車不太安全。」光太郎說著走向門口，「你有空也多寫信給小千，關心她一下吧，她到現在還是不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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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司的臉垮了下來，像是不想被提起的話題終究還是被提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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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要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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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可以寫啊，你們小時候總玩在一起，有很多話能說的吧。」光太郎站在門口，回頭，「小千現在狀況不好，需要大家多關心，你偶爾也可以給她買個禮物，她會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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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我買……我又沒欠她。」劍司小聲咕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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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太郎沒有聽到，小劍卻聽到了，他不禁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和莉賽洛特，要是隊長叫他買個什麼禮物給莉賽洛特，他估計也會露出劍司現在這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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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台白色卡車是誰的？這裡不能停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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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外頭傳來不知道誰的呼喊，光太郎匆忙跑出去大叫：「不好意思！我馬上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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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們該離開了，小劍也走向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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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家女兒的事情，你爸說他沒怪你。」他沒忘記正辰的傳話，臨走前說道，「說可以體諒你讀書很忙，所以光太郎的話不用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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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劍司的神色看起來有點尷尬，「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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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劍開門正要離開，劍司突然又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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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少年手抓著衣襬，顯得很不自在，「也幫我跟我爸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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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寫信還是打電話行嗎？我又不是你們的傳聲筒。」小劍揚起眉，「有什麼想說的話不要跟你爸一樣扭扭捏捏的，人生這麼多未知數，誰明天突然兩腳一伸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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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的，抱歉……」劍司被他這一唸，畏怯了，臉色有點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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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太郎的呼喊從外頭傳來，小劍沒再搭理少年，踏出了沒有幾坪大的小套房。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突然這麼多嘴，若是平時，肯定只在前半句的抱怨說完就打住了。他想，也許是剛才劍司那個表情，讓他短暫把過去的自己投射到了這個少年身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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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小約翰，也有很多沒來得及說的話，沒來得及做的事。

若早知死期來得那麼快，就不用等什麼放假和退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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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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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兵庫的路途遙遠，光太郎開車開到一半精神渙散，兩人途中在不少休息站下車休息，休息後又繼續開。小劍原本提議隨便找間旅館再睡一晚，但光太郎說，車上放著要給千劍破的蛋糕，怕過了保存期限，今天之內一定要返回楠家。

車子下交流道時，天色已經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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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之旅就這樣結束了……雖然對我來說，下週馬上又要開始了。」光太郎嘆了口氣，隨著車子開上路況沒那麼擁塞的鄉鎮道路，他的緊繃情緒也緩和了許多，但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叫了出來，「啊！我忘了帶你去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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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差啦，我沒急著去。」小劍撐著頭道，心想他連駕照都還沒拿到，還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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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好嗎？我只剩一個禮拜了。」光太郎的神色又頹喪起來，「在那之前要辭掉英文家教的工作、搬家，再加上還要去海邊的話……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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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急，你忙你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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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還說好要繼續教你日文讀寫呢。」光太郎咕噥，「沒有我之後，接下來誰能教你？正辰和雅刀也都有工作……只剩方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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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癡啊，方助平常是好好先生，當起老師來就暴走，我才不要。」小劍否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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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說得對，我想起你小時候被方哥追著滿庭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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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我幹嘛沒事乖乖站著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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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起兒時的道場生活，兩人都忍不住笑了。

夾道兩旁的房屋數量逐漸減少，車子駛上了空蕩蕩的鄉間道路，他們知道楠家已經近在眼前了。就在此時，光太郎踩了剎車減速，在道路中央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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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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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你開吧。」光太郎解開安全帶，向他勾起微笑，「就當是你的駕照結業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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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不是駕訓班教練，被抓到了你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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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帶路上都沒車，也沒路人，放心啦。」光太郎說完，自顧自跳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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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劍無奈地笑了一下，也解開安全帶。

駕駛與乘客互換位置，小劍繫上駕駛座的安全帶，確認一眼旁邊的光太郎坐好，便熟練地踩離合器、放離合器、踩油門、排檔，白色卡車很快就又開始往前行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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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很厲害嘛！」光太郎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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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我在德國開了幾年車啊？」小劍稍稍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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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早點叫你幫我開，我自己開得那麼累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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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無照駕駛，你就連坐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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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太郎笑了，捶了下他的肩膀。

小劍的身體被他捶得輕輕搖晃，那一瞬間，他又想起了小約翰，想起他們總是這樣悠哉打屁聊天，用笑聲和捶肩膀代替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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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太郎……」他注視著眼前黑暗又筆直的窄路，輕聲道，「你要活得好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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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太郎的笑聲止住了，他望向小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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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聽到了嗎？」半晌，光太郎終於打破沉默，別開頭轉向窗外，嗓音有些哽咽，「你也是啊，混帳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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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劍笑了一聲，但什麼也沒有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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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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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他們已經錯過了晚餐時間，楠家人還是聚在一起歡迎他們回來。

楠家奶奶為餓壞的他們簡單煮了蕎麥麵，一家人興奮地聚在起居室拆禮物，方助得到文明堂的長崎蛋糕，春子則拿到她指定代購的資生堂保養品，雅刀接下鋼彈時興奮得一陣怪叫，趕在被媽媽抓包前衝回家裡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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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下週就要回東京啊。」方助在聽完壞消息後，忍不住嘆了口氣，「沒想到這麼匆忙，回來之後都還沒見過小千一面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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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劍低頭用叉子吃蕎麥麵，眼角餘光注意到正辰在觀察光太郎的表情，於是他往旁邊也瞥了一眼，發現光太郎的臉色黯淡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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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沒辦法的嗎？現在誰去勸她都沒有用⋯⋯我們又不能把那個男孩子復活。」春子端著托盤送上幾杯茶，無奈地說，「現在只有耐心等她自己走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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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方助又不禁感傷起來，搓了搓鼻子，轉移話題，「好了，別提這些了。下星期我們找一天去幫光太郎搬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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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麼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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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少在那邊客套，反正你敲個時間，我們就直接去了。」正辰笑著打斷冗長起來可以沒完沒了的社交辭令，光太郎也靦腆地笑了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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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光哥！劍哥！」剛把鋼彈藏好的雅刀又跑回來，興奮地指著外頭問，「卡車後面那一箱好大的是什麼！是要給誰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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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劍差點沒被蕎麥麵的湯汁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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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小劍買的，他不肯跟我講。」光太郎淡淡地回答，「都回到家了，總可以講了吧？小劍，那是要買給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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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寄去德國的，沒什麼。」說完他仰頭喝湯，假裝自己忙著吃，沒空參與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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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雅刀露出瞭然的壞笑，「讓我猜，是給莉賽姊姊的聖誕禮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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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送禮物給人妻幹嘛？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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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劍忍不住吐槽，大家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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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也很晚了，我去把蛋糕拿給小千，大家早點休息吧。」光太郎擱下筷子，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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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也是，明天還要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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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太郎，我也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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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助和光太郎準備一同前往神社，其他人幫忙收拾了起居室後作鳥獸散，這場迎接兩人回歸的簡單聊天會已經讓楠家人過了平時的就寢時間，大家的表情看起來都累了。

準備就寢前，小劍回到客房，他的大叔室友艾利克·謝又回來了，似乎因為美西時差還沒完全調回來，正窩在棉被裡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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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劍、小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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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鋪好床就聽見旁邊氣音傳來，他轉頭，看見紙門拉開，門縫後露出正辰半張臉。

想他十有八九是來問兒子的情況，小劍起身走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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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幫我傳話給劍司嗎？」等他倆來到走廊能夠以正常音量說話，正辰略顯不好意思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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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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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反應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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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幫他帶話。」小劍半翻白眼，「我拒絕了，我才不想當你們的傳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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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別這麼說嘛，他說了什麼？」正辰半是懇求半是期待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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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他自己跟你講。」小劍沒有退讓，雙手環抱胸前，不耐煩地靠上牆，「你們父子之間是不是有什麼矛盾？親口講一句話很困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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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正辰尷尬地搔搔臉頰，「你可能不太明白吧？我們亞洲人講話沒那麼直接，就算其實沒有矛盾，平時也不習慣把心裡話講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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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小劍疑惑，「你們是父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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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正因為是父子吧，有很多立場……」正辰也靠向對面的牆，「他媽媽在他小時候就跑了，雖然說因為有我媽和大姊在，我也沒到父代母職……不過，就覺得要把他教成個堅強的好孩子，對自己很嚴厲，也對他很嚴厲……不知不覺間給了他很多壓力，事到如今，他看到我就會縮著肩膀，好像很緊張害怕一樣。」至此，正辰輕輕嘆了口氣：「不知不覺間築起的心牆，一下子想拆掉也沒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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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劍沒有反應，他突然想起幾天前光太郎在旅館對自己說過的話，覺得有些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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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不拆的話……牆大概到死都會在那裡。」正辰說著，勾起一抹溫和穩重的微笑，「你說得對，小劍……我也差不多該放下什麼無聊的老爸自尊，給兒子寫封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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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就好。」小劍回答，聽見自己的語氣有點悶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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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劍司到底說了什麼，你還是透露一下嘛，拜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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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了『謝謝』。」拗不過正辰哀求，小劍終於嘆息鬆口，抱怨道，「就這麼簡單一句話，你們當面說，有很困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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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正辰溫暖地笑了，「男人嘛，很彆扭啊。你也一樣，我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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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扯到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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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我們之中最彆扭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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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啦，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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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對話最終在方助返家的開鎖聲中結束，他們彼此道了晚安回房。

小劍回到房裡，聽見方助經過走廊的腳步聲，隔壁房間的紙門拉開，響起了他們夫婦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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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千還是不肯出來？」春子的嗓音充滿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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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聽見方助出聲，卻傳來春子深深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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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太郎都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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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職停薪半年，的確也夠久了……戶部老弟還特別打電話來抱怨人手不夠，想再借正辰和雅刀。」方助也嘆了口氣，「但是小千跟奧姆扯上關係過，這件事給『厄除劍』造成了傷害，光太郎也因此被說了不少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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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姆？

小劍再次聽見了這個陌生字眼，他爬到床尾，翻出背包裡的日德字典，很快找到了這個單字，但字典上的解釋卻讓他頓時茫然地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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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鸚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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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覆確認了好幾遍自己有沒有看錯行，但「奧姆」的解釋的確就是「鸚鵡」。

一時間，腦海中不禁浮現昨天在舊日月宗聽到的對話前後文——「方助從『鸚鵡』那件事後就沒再到東京」、「那個可惡的『鸚鵡』」、「想不開的千跑去『鸚鵡』那裡」……他越想越覺得迷惑，當今的日本社會到底出了什麼高智能鳥類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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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哪裡搞錯了。小劍搖搖頭，把字典塞回背包，卻摸到了一個固體，他掏出來，發現是那個日本舊日月宗少年驅魔人專案負責人委託他轉交給千劍破的包裹。

想現在大家都入睡了，正是時機，小劍將包裹揣進懷裡，趁夜偷偷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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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竹林小徑，步上石階，穿過鳥居和長長的參道，倉庫就在離拜殿不遠的角落。

小劍一面散步，一面抬頭仰望，天空掛著一輪美麗的明月，需要仔細端詳才發現月亮還不是完美的圓，但照這月相來看明夜就會是滿月了，如果天氣晴朗，會是個適合自殺的完美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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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到倉庫前，看見門邊放著一個卡通白貓布偶，旁邊還放著一個紙袋。小劍嘆了口氣，蹲下來，隨手拉開紙袋一看，裡頭果然原封不動塞著伴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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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又沒拿啊？」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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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先生……！」千顯然嚇了一跳，「原來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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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跟妳說一聲，安眠藥和橡皮艇都買到了。」小劍在倉庫門前坐下，將那個包裹從狗洞遞進去，「我去拿包裹的時候，有人叫我把這個轉交給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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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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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什麼邊的……我也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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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遲遲沒有接過包裹，小劍乾脆直接鬆手，碰的一聲，他聽見包裹落地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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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面是什麼……？」千的聲音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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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我又沒打開，拿給我的人也不知道。」小劍說著，逕自從旁邊的紙袋拿出禮盒，掀開，裡頭是八個小雞形狀的蛋糕，「哦，看起來好像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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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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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千倒抽一口氣的聲音，他聽見倉庫裡傳來東西散落的聲響，其中一張照片從門縫底下滑出來，小劍一愣，才剛轉頭，就聽見千崩潰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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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他錯愣地問，「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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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受夠了……！」千的哽咽接著突然轉為歇斯底里的尖叫，「我受夠了！我受夠了我受夠了！為什麼要拿給我！為什麼！！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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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的一聲，倉庫門被重重撞響。

隔著一扇鐵門，小劍感到自己的背被捶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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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哭吼夾著強烈的憤怒與怨恨，完全不像是對一個逝去的愛人懷抱的情感。小劍在腦海中擅自編織的粗糙愛情故事在此時碎了一地，他忍不住好奇撿起飛出來的照片，打開手電筒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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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裡的是個全身赤裸的少女。

遮著臉，躺在床上，雙腿大開，陰莖插在體內，下腹滿是精液和奇異筆寫的羞辱性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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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劍瞪大眼，立刻關掉了手電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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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裡的人是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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