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芥末日啊！ - 11、跑贏恐龍的大哥哥

人會死，絕大多數的原因都是：自己做死。

如果等一下還活著，我絕對要把這句話刻在我的靈魂上。

「吳義明你白癡嗎！既然都怕到哭了，幹嘛跟著一起跳下來啊？」

這次我完全找不到反駁的理由，我絕對是腦子出了什麼問題，不然怎麼會跟著跳出車外。

「我才沒哭，這是眼睛流汗。」

我連忙用手臂抹胡亂抹了一把臉，那條叫做泰迪的邊境牧羊犬被哭成淚人的小女孩一把圈在懷中猛蹭，毛茸茸的尾巴左右猛搖，我小心翼翼地檢視那條朝我汪汪吠叫的狗。

我記得救難隊的NPC大叔說過，要是被芥末群攻擊外觀會變成跟芥末一樣的顏色。

泰迪看起來沒變綠應該沒問題，我將注意力放回女孩和林澄身上。

跌出車外的小女孩因為被林澄抱住減緩了落地的撞擊，僅有四肢擦破了些皮除此之外並無大礙，反觀站在一旁的林澄，不僅四肢全是大範圍的擦傷瘀青，甚至連臉也被粗糙的石塊磨破了，那模樣光用看的都覺得痛。

「妳為什麼要跳出去？」我從口袋中拿出濕紙巾遞給一臉沒事人的林澄。

「總要有人做點什麼吧。」

林澄接過紙巾往臉上傷處隨意按了幾下，又跟我討了一張替小女孩抹去淚水，有別於打理自己時的隨意，她照顧小女孩時的動作十分的溫柔。

那隻牧羊犬在林澄幫女孩打理時，整隻貼在我腿側愉快的搖尾巴，我再忍不住開始搔牠毛茸茸的耳朵。我對犬科動物完全沒輒，今天要是牠變成綠色的我想可能還是會忍不住作死去擼牠吧。

「你一個大男生為什麼口袋裡會隨身攜帶濕紙巾啊？」吉娃娃戰神好奇的問。

「因為我很常打翻飲料.....」

點一杯飲料不小心打翻半杯的日常突然映入眼簾，我輕輕的笑了。為什麼以前覺得煩的事，現在總覺得格外珍貴啊......

「還笑，虧你還是體育系。」吉娃娃戰神也笑了起來。

「我又不是體操系。」我小聲咕噥，將舌頭垂在嘴邊哈哈喘氣的狗狗推回給女孩。

雖然有點不放心但現階段也只能這樣了，眼下有比這些更讓我擔心的事。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我確實在塵土中看見了某個巨大的東西。

往前疾駛的卡車聽見有人落地連忙煞車，當尖銳的煞車聲傳來，原先隱身在煙塵後的怪物也隨之發出可怕的咆哮，這聲咆嘯完全不像是地球上的生物所發出來的。

剛才還在歡樂傻笑的傻狗聞聲頓時頸毛直豎，開始對著塵土後方模糊的輪廓瘋狂吠叫。

我們落地的地方已經離卡車有一段距離，要是被不明怪物追上的話，可能就得被迫面臨會變成玉米罐頭綠巨人的慘案。

我蹲下來將小女孩抱在胸前，然後示意吉娃娃戰神爬上我的背。

「上來。」

「你抱好小孩就好，我可以自己走。」吉娃娃戰神才剛往前踏了一步，旋即倒抽了一口氣。

「妳說靠妳那雙全部都是傷的腿走嗎？」我懷中的原先安靜下來的小女孩被咆哮聲嚇到，又開始大哭了起來。

「不要廢話，快點走啦！」吉娃娃戰神用傷痕累累的手推我。

「妳不上來我就不走。」

雖然早就被嚇出一身冷汗，但我還是固執地蹲在原地，身後不明怪物咆哮得更加大聲了，泰迪毛茸茸的尾巴蜷曲到兩腿中間，整隻狗抖得像落葉，但仍沒有拋下我們自己離開，反而朝怪物發出威嚇的吼叫，這次吉娃娃戰神沒再反駁，快速的爬到我的背上。

煙塵中的身影更加清晰了，此時我才辨別出那是一隻足足有七公尺長的螢光綠巨鱷，鱷魚大了嘴發出恐龍般的咆哮，銳利的黃牙上沾滿了黏稠的綠色液體。

吉娃娃戰神的手一搭上我的肩膀，我立刻起身拔腿狂奔，巨鱷扭動肥壯的腿快速地朝我們衝來，長而有力的尾巴拖曳在黃土上激起更多塵埃。

「是鱷魚！」小女孩在我懷中驚慌地哭喊。

「不是，那不是鱷魚！鱷魚才不會這樣叫，那個是恐龍！絕對是恐龍吧！」雖然很丟臉但我確實發出足以媲美懷中四歲女孩的哭喊聲。

「吳義明，我有沒有說過不要再唉唉叫了。」吉娃娃戰神拍了我腦袋一掌。「你看！」

原先停在原地的卡車不知為何突然往前開了。

「什麼？怎麼會？他們剛剛不是有停下來嗎？」我錯愕的看著似乎越開越快的卡車。

小女孩開始不安的躁動，不斷朝卡車開走的方向伸出小小的手胡亂空抓，我險些抓不住她。

「媽媽！媽媽你不要走！」小妹妹放聲大哭。

會開走也是正常的吧。有個聲音在我腦中輕輕地說。

人在存亡之際第一個想的總是自己，卡車上的人應該也看見這頭恐龍般巨鱷了，所以才會開走的吧？

為了多數人的生存，拋下我們繼續開也是合理的吧？

我拼命加快腳步往前，汗水模糊了我的視線，隨著跑出的每一步我的腿和雙手都發出尖銳的抗議，小女孩不斷掙扎哭鬧增加了負重長跑的難度，螢光綠巨鱷在喉頭轟轟然滾的的咆哮聲越來越大。

一下是蟑螂海嘯、一下是侏儸紀公園，這個末日到底怎麼回事啊，而且這是市中心耶，到底哪來的鱷魚啊！難道下水道有鱷魚的傳說都是真的？

我甩開已經開始不正常的念頭繼續往前跑，但兩個人的重量對我來說果然還是太吃力了一些，小妹妹亂揮的手一直擋住我的視線，我臉上的汗水、淚水、鼻水糊成了一塊，吸不到空氣的感覺越發強烈。

人死了會去哪裡啊，變成玉米綠巨人還可以保有理智嗎……

在我即將力竭跌倒時，吉娃娃戰神從我身後伸手握住妹妹胡亂揮舞的小手。

「妹妹你放心，這個哥哥可是全國第一的跑步高手！他跑很快，絕對可以把你和泰迪送回媽媽身邊的！對吧，大哥哥？」

最後這句像蜜糖般甜暖貼著我的耳廓直接灌入我耳中的「大哥哥」，讓我暫時忘記全身上下尖叫抗議著的肌肉。

可惡！吳義明你真是無可救藥的單細胞生物！

「呃……對，沒錯，哥哥絕對可以跑贏鱷魚！」我吸了一口氣，穩住凌亂的步伐往前加速。

我在心底怪罪自己的同時，巨鱷與我們之間的距離越拉越近而卡車也越來越遠。

我邊跑邊往卡車的方向看去，發現車子前方有一個巨大的泥坑。

要是壓到泥坑不管願不願意，卡車勢必會減速的吧，所以那個泥坑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

大學國文的字句「葬於江魚之腹中」突然躍入我腦海，那畫面用想的都覺得慘，更遑論對象要是年紀這麼小的孩子了。

要是錯過卡車，我們都會像屈原一樣葬於江魚之腹中，但不同的是埋葬我們的是可怕的螢光綠巨鱷。

我加快了跑步的速度，卡車的車斗近在在眼前了，我看見趴在欄杆上痛哭欲絕的母親與她身後試圖將她拉離的人群。

泰迪一個加速率先跳進了卡車，對著原先擋在欄杆上的人群齜牙咧嘴的吠了起來，那名母親趁隙再次撲向欄杆朝我的方向伸長著手。

我高舉痠痛發軟的手將懷中的女孩往母親伸出的手送去，但不管我怎麼試她們二人之間就是差了幾公分。

泥坑近在眼前但我力氣快用光了，如果失敗的話……

「吳義明，你給我振作點！你怎麼可以跑輸恐龍！」

「妳說得容易！沒有人類跑得贏恐龍好嘛！」

「你可以。」

我還沒意識到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肩上突然一輕，我使勁將懷中的女孩往上送去，車子的前輪在此時壓過了泥坑，速度減緩的一瞬，母女倆的手終於觸碰到了，他們接觸到的手像通電一般立刻牢牢黏死，母親使勁一拉將懸在車斗邊緣的女孩緊緊擁入懷中。

溫馨大團圓的畫面隨著漸遠的卡車淡出我的視線。

事後回想起來，要是這些時機，不管是泥坑還是突然一輕的肩頭，有其中一個環節晚了，那今天被撕碎的就不會只有我們了。

「好險有趕上卡車，對吧？」我舉起顫抖的手朝卡車消失的方向揮了揮。

「對啊，多虧了你，跑贏恐龍的人。」

「不算跑贏吧。」

「我說有就有。」

螢光綠鱷魚衝來時，吉娃娃戰神走到我身邊輕輕的牽住了我顫抖不已的手，那隻溫暖的手上有泥、有血還有未乾的淚珠，我笑了出來。

「什麼嘛，原來林澄妳也會害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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