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按照我教你的方式呼吸 - 牛奶麥片先加牛奶還是麥片

　　齊尚澧發覺周怡蓁對自己的善意消失無蹤，不自覺沉默下來。

　　周怡蓁看周圍也沒其他可以落座的地方，只好和齊尚澧一起坐在沙發上，兩人隔一點距離並肩坐著。她從包包裡拿出一份問卷和體檢報告，把問卷和筆遞給齊尚澧，示意他填答。

　　問卷內容是針對失眠症患者的生活習慣、飲食習慣、治療紀錄和效果做調查，最後讓患者選擇自己可接受的治療方式。調查完就可以配合患者的體檢報告，設計專屬的療程。

　　「助眠物……人體是什麼意思？」齊尚澧將筆尖戳在紙上，不解地問。

　　「可以選擇的助眠物有白噪音、安眠奶粉、眼罩、按摩儀、抱枕等等，如果沒有特別排斥或過敏症狀，我們通常建議患者都嘗試看看，找出最適合自己的治療方法。」周怡蓁頓了下，組織語言繼續說道：「至於人體這個選項，是對部分嚴重失眠患者最有效的療法，簡單來說就是把人當成抱枕抱著睡覺。」

　　齊尚澧欲言又止的看著周怡蓁。

　　周怡蓁直白地解釋：「就是讓你像抱著抱枕一樣，抱著我嘗試入睡。」

　　「這也可以？」齊尚澧表示懷疑。

　　「可以，我是專業的。」周怡蓁面無表情道。

　　齊尚澧斜眼看她：「越強調專業，感覺越不可靠。」

　　「……」周怡蓁實在是管不住自己這張嘴：「我忍你很久了，你講話真的很難聽，建議你不要再講話了。」

　　「你的建議很爛，建議你不要建議了。」

　　齊尚澧的嘴更是脫韁。

　　周怡蓁把錄音筆拍在桌上，轉頭和齊尚澧四目相對，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生硬道：「問卷填完了，我們現在做一點小小的訪談，讓我可以摸索、分析你的病因，每次訪談我都會錄音，作為病情變化的紀錄，內容不會洩漏出去，同意請點頭。」

　　齊尚澧沉默地盯著她看了一陣，才緩緩點頭。

　　「不用太緊張，就當聊天就好了。」周怡蓁說完之後不自覺抿了抿唇，她覺得他們大概聊不起來。

　　「……嗯。」

　　周怡蓁拿著他剛才填的問卷，從第一頁的個人資料開始閱讀，一邊看一邊開口詢問：「你現在是無業狀態？」

　　「嗯。」

　　「持續多久了？」

　　「兩個月。」

　　「失業嗎？」

　　「是主動辭職。」

　　周怡蓁很自然地接著問：「那是失業之前就失眠，還是之後才失眠的？」

　　「是辭職，不是失業。」齊尚澧糾正道。

　　「都差不多。」周怡蓁皺眉看向他：「你還是早點承認自己失業，會對心理健康比較有幫助。」

　　「……你很不專業，直接對病人提出主觀建議，明顯缺乏同理心。」齊尚澧面無表情地說道。

　　「好，我不建議了，請你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周怡蓁垂下眸子，避開和他的眼神接觸。

　　「辭職之前就失眠了，影響到工作所以乾脆辭職休息，但後來反而更嚴重。」

　　周怡蓁對著手裡的資料挑挑眉，發現這位病人竟然可以正常描述自己的狀況，表達能力時好時壞。她陸續問了他一些簡單的問題，他也一一回答，說話條理清晰，只是語速比較慢，聲音越來越有氣無力。

　　「你會偶爾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或行為嗎？」

　　「嗯。」齊尚澧頂著那張蒼白的臉點頭。

　　「頻率呢？」

　　齊尚澧思索幾秒，沒能答上來。

　　「好沒關係，那可以根據你的記憶跟自身感受，描述一下具體的情況嗎？舉簡單的例子。」周怡蓁循循善誘道。

　　齊尚澧又花了一點時間思考，才慢慢答道：「我去買飯回來吃的時候……」

　　周怡蓁等了二十幾秒卻沒等到下文，她忍不住催促道：「買飯回來吃然後呢？怎麼了？」

　　「很難吃。」齊尚澧艱難地吐出三個字。

　　周怡蓁慘然閉眼，她覺得人生並沒有那麼多二十秒可以浪費。

　　「所以我就……」齊尚澧接著說道：「跑回那家店。」

　　「投訴嗎？」周怡蓁熱心建議：「其實你可以在網路上打一星就好了，這樣他們生意就會變差。」

　　齊尚澧搖頭：「我跑回去拿走好幾雙免洗筷，還把他們桌上的面紙全都抽光，其實我沒有想要那樣做，但我還是做了。」

　　「……」周怡蓁忽然忘了自己正在和病人討論病情，沉默過後，發自肺腑地說：「你有病嗎？」

　　「有啊。」齊尚澧一臉坦然。

　　「你有公德心嗎？」

　　「沒有。」

　　「你有教養嗎？」

　　「沒有。」

　　「你有自尊心嗎？」

　　「沒有。」

　　周怡蓁拿起桌上的錄音筆，把音槽對著齊尚澧的嘴，兩人沒來由地開啟一陣快問快答。

　　「牛奶麥片先加牛奶還是麥片？」

　　「牛奶。」

　　「滷肉飯拌開還是不拌？」

　　「不拌。」

　　「雞蛋糕的台語是『給能勾』還是『能勾』？」

　　「能勾。」

　　「薄荷巧克力算薄荷還是巧克力？」

　　「算牙膏。」

　　「你去死吧。」

　　「……應該快了。」

　　快什麼快？可惡，少騙她同情，她才不會再上當！

　　周怡蓁放下錄音筆，猛然回神，默默開始自我反省，她不應該口出惡言，這樣會傷害到病人脆弱的精神和內心。

　　她正要開口道歉，抬頭就看見齊尚澧撐著下巴在看時鐘。

　　在療程結束之前，只有一件事她一定要知道真相——那個時鐘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呃，對不起，我沒有那個意思……」

　　「嗯，我知道。」他輕聲應道，雙眼仍望著時鐘。

　　她只能看見他蒼白而瘦削的側臉。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T9w5mI1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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