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園/Paradise - IX.揭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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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帶走了知己、春風帶來了消息。

然後是熟悉的氣息，它夾帶著恐懼與不安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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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妳一定知道的，妳甚至每日每夜都在與它為伍。

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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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它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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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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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帶走了另一位能夠與之交談的對象，而春天才剛剛開始。

接下來也將只剩她自己一個人度過四季嗎？

勞倫娜從拜金斯沃港回到廂庭，漫步在門前水池邊，緩慢繞著邊緣思考。

她很在意，阿絲托莉亞沒有告訴她，成為搖籃、選擇搖籃一事。

心中有諸多失落，但那些都比不上阿絲托莉亞親口說出要成為搖籃。

還有＂母親＂給的機會，準確來說應該是告誡，＂母親＂說的很明白了，要她不要繼續深究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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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會成為一位很好的女王的，勞倫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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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帶來消息，在春天。

想到才剛啟程的蕾伊也對她這麼說，勞倫娜幾乎快要崩潰。

卻幾乎沒有要同她說清楚，這些指代的意義為何。

為何每個人都是如此希望，希望她可以當上＂母親＂？

除她以外，就沒有其他更好的人選了嗎？

有的，廂庭有過選擇的，但那個選擇已經不會回來，回到＂母親＂膝下，為她解憂。

比起當上＂母親＂，勞倫娜更希望在成年後選擇離開樂園，獨自一人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當然，她也知道比起第二位的塞莉洛，或許阿絲托莉亞才能比不上，反應能力也比不上，但至少、阿絲托莉亞向來是真心愛著廂庭和＂母親＂的。

兜兜轉轉又回到艾莉絲的肖像畫前。

勞倫娜感到迷茫，感到困惑，第一次覺得看不清前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阿絲托莉亞帶走了她的光，帶走了一切。

現在連可以與她交談，轉移一些注意力的蕾伊，也踏上了使命的希望之路，留下那段不為人知曉得歲月，在海灣燈塔的離宮中。

為何一切都逐漸離她遠去。

本不應該是這樣展開的。

勞倫娜低喃，望著艾莉絲靜止的容顏，更顯那語氣絕望。

然後她決定閉上眼，試圖不再去想，試圖讓自己專心在心一天的事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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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拜堂響起鐘聲，距離非常的近，沉重如一種警示，讓勞倫娜瞬間警覺地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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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勞倫娜疑惑朝一個方向望去，那是喀琉多禮拜堂的位置。

這個時間點，廂庭內不會有禮拜舉行，也沒有搖籃的結合，在這個季節，反倒是隔壁樂園的業務量會增長，喀琉多禮拜堂幾乎是處於開放的公共空間，不存在會有鐘聲響起的機會。

有一種預感，一種不好的預感在發生。

而現實展示給她的恰恰應證了這種想法。

她才剛剛拐過轉角的樓梯，沿著中央廣場的方向跑沒幾步，就看見許多多米尼亞之子各個面色驚恐，正通過廣場往某一處庭院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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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方向，是通往阿絲托莉亞庭院的長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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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倫娜呼吸一滯，本能反應不對勁，一般來說，阿絲托莉亞這位上位除了她以外，很少有人會前去拜訪。

更何況是如此絡繹不絕的人潮，還有帶著恐懼意味的人聲交雜，這裡從來不會這麼熱鬧。

勞倫娜在人群裡穿梭，幾乎是用盡全力在奔跑，跑向阿絲托莉亞的庭院。

來到半開的大門前，曾經被許多花草裝飾的大廳，如今已是一片破敗，那些花草早已枯萎許久。

而人潮的終點最終停在通往阿絲托莉亞房間的開始，幾位監視官正守在那裡，阻擋好奇的多米尼亞之子們往裡頭跑。

勞倫娜深呼吸著，一口長舒過一口，她逐漸放慢腳步，可心臟卻不聽使喚，越來越快。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xZpX1s223

周遭其他孩子們，似乎也終於注意到勞倫娜的到來，比起好奇心，她們更加恐懼這位首席，所以紛紛向兩旁讓開一條路。

有什麼在發生，怎麼回事、阿絲托莉亞的庭院發生了什麼事？

她想問，但以周遭情勢判斷，恐怕還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行進途中，勞倫娜還不忘轉過視線，四處觀察，除了大廳的花草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照顧以外，並沒有發現其他異狀。

四處搜索也無果，勞倫娜很快就收回視線，走到那幾位監視官面前時，發現他們都盯著她面面相覷，卻沒有人要開口，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

那些監視官臉上也充斥著恐懼還有不安，也同後方那些孩子般，讓出路給她，就好像他們死守在這裡多時，就是為了等候勞倫娜的到來。

看著周遭人潮一個個反常之舉，沒有人敢上前，卻在看向她時、卻又充滿希望，勞倫娜眉間越發鎖緊，提醒自己必須專心在眼前、暢行無阻地，進到了通往阿絲托莉亞房間前的長廊。

阿絲托莉亞、妳在想些什麼，這也是妳的願望或是計畫之一嗎？

這並不好笑，阿絲托莉亞。勞倫娜想。

勞倫娜走在這條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走廊上，昏暗的走廊只有點起了了幾盞燈，在她經過時會掃過她面龐，一下子照亮那雙湛藍，然後又迅速黯淡。

用第三者的角度來看，彷若她正在被誰偷窺著，於黑暗中。

走廊不長不短，她漸漸拉近距離，直到將人潮和吵雜鼎沸拋在了後頭。

她面上平靜，可心臟鼓動的比任何時候都要大聲。

這會是阿絲托莉亞給她的驚喜嗎？

或是阿絲托莉亞新的惡作劇呢？

但其實不論是哪一種，勞倫娜都已經做好，要面對阿絲托莉亞的願望，想要和她好好地坐下來促膝長談。

接續那場不歡而散的對話。

懷著這樣的期待，勞倫娜搓了搓不知何時被冷汗浸滿的掌心，攤開又緊握，再一次深呼吸後，她終於鼓起勇氣，握上雕有薔薇和枯木的金色握把，緩緩向下一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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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推開房間門，帶著跳進兔子洞的愛麗絲那樣的決心，希望一切都會有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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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一陣刺眼的光芒過後，她發覺這裡並不是阿絲托莉亞的臥室，而是另一間房間，它被賦予的涵義對於每一位上位來說，都要更加沉重、更加莊嚴。

這裡是阿絲托莉亞的受賜室才對。

有什麼東西影響了勞倫娜，讓她的記憶出現了偏差嗎？

或許沒有，或許有，但那個問題在此刻光景面前，一文不值。

「…阿絲、托莉亞……？」她強忍住尖叫，還有乾嘔。

勞倫娜停在敞開的房門口，停在那一日和阿絲托莉亞對談，她站在的位置，短暫的鐵藝台階上，底下是黑石磚地舖成的受賜室，她的結構和其他人的受賜室廂當地不同，是個半地下室。

整個空間的牆上都鋪滿了，讓人頭暈眩牧的鮮紅天鵝絨。

空氣中瀰漫的分明不是恐懼還有不安，是比那更熟悉，勞倫娜早該習慣，幾乎每日都會在夢中反覆上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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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味道，腐敗的氣息，潮濕的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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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絲托莉亞陳橫在地上，雙眼安詳的閉起，一張小臉血色盡失，靠近脖頸處的皮膚已經開始潰爛，發出了陣陣惡臭。

露在袖口外的乾枯手腕，本來白皙的肌膚也逐漸蠟黃，浮上點點青紫屍斑。

勞倫娜幾乎要換不過氣，她一頓一停的走到阿絲托莉亞身前，看著她與熟睡時無異的面龐，滿眼不可置信。

如此慌亂，如此崩潰。

「阿絲托莉亞？」

她不確定地又喊了聲，依然沒有回應。

然後她伸出了手，在視線觸及到時，發現她竟然在顫抖，在害怕。

直到探上那冰涼刺骨，幾乎要讓人收回手的頸側邊，沒有傳來脈動，不論她多用力去感受，都沒有脈動回饋。

勞倫娜收回手，交疊握在胸口前，雙腳不受控制的發軟，然後跌在在地上。

世界確實離她遠去，不只有光，還有其他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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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

死亡又一次主宰了一切，在大海帶走了另一位知己，在春風帶來了不安的消息後，勞倫娜心中最不可能的預想，變成了現實，展現在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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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絲托莉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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