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從那以後埋名隱姓,在阿圖什娶妻生子,過上了一生中短暫而又幸福、快樂的一段日子,不幸,在他孩子三歲那年,遭遇到新疆前所未有的大地震,全家瞬間被埋在一片瓦礫之中,乞丐武功高強,內力深厚,雖然被埋,多處受傷,卻幸而不死,當他悠悠轉醒,拼命地扒開瓦礫後,卻發現妻兒已經死於非命。
乞丐拼命地搖晃著妻兒的屍首,但妻子已逝,玉消香殞,孩兒也屍首冰涼,魂歸黃泉,任他怎麼呼天搶地,再也喚不醒妻兒了。(作者按:清光緒二十八年七月十九日,即一九零二年八月二十二日,新疆阿圖什發生8.2級大地震,死傷一萬多人,是新疆有史以來最大的地震,史稱喀什噶爾地震,)自此之後,乞丐性情大變,詛天咒地,詛咒老天的不公,世事的無常。
乞丐在新疆孑然一身,無親無故,行屍走肉般地過了兩年,後來聽聞清廷垮臺,便回到中原內地,看到的卻是軍閥混戰,民不聊生,比起清朝時百姓更加淒苦,當年的所謂革命黨人搖身一變,變成各個大小軍閥,為了各自私利,相互廝殺,常年烽火不斷,不由得更加心灰意冷,意志闌珊,整天借酒消愁,長歌當哭,渾渾噩噩地得過且過。
幾年前,突然想起了妻兒,想到當年草草掩埋妻兒的屍首,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知道埋骨的墓地還在不在,心裡頓感不安,便動身回到阿圖什,尋得當年妻兒埋骨之地,重新將妻兒好好收斂,建了新墳。
不料在回中原的途中,遇到大風暴,被風沙卷到一古墓堆裡,雖然躲過了風暴,卻被一種罕見的毒蠍子咬噬,仗著深厚的內功,強行暫時壓住毒素,回到內地遍尋名醫,卻反反復複,久久難以痊癒,最終才來到天津,找到了林浩然。
經過林浩然大半年殫精竭智的治療,嘗試了無數種藥材,乞丐的毒傷終於慢慢好轉,毒素也一點點消除,人心都是肉長的,大半年在林家白吃白喝,還有林夫人的悉心照料,同情和開解,乞丐就是再性格怪癖、桀驁,嘴裡不說,內心對林家也是充滿著感激,乞丐自忖無以為報,便將自己一身本事,傾囊相授,將自己最為得意,最引以為傲的追風劍法也教給了林逸明。
林逸明年紀尚輕,又沒臨戰經驗,自然難以完全理解乞丐教給他的許多武功精義,但在乞丐的細心指導下,已經紮下深厚的武功根基,加上後來他不斷習練、琢磨、鑽研,特別是劉奇後來又教了他救命三絕招後,林逸明將之融進乞丐傳授的武功之中,更是武功大進,刀劍在手,氣度森然,儼然已隱具名家風範。
這日,當林逸明在自家後花園練完追風劍裡最後一招“長河落日”後,乞丐再次叮囑他謹慎萬千,不到萬不得已,不得使出這招,再細細解釋一遍這套劍法的要點精義,讓林逸明牢牢記住後才滿意地長舒口氣。當晚,乞丐也不與林浩然、林夫人和林逸明作別,留下一紙書信,便翩然離去,再也不見蹤影。
林逸明雙手抱膝,望著前方黑影憧憧的樹林,沉浸在對乞丐師傅的回憶中,渾然忘卻天已變黑,劉奇卻驚覺天色已晚,擔心林逸明這麼晚還不歸家,家裡人等得心焦,用手肘撞了一下林逸明的胳膊,道:“嗨,天已經這麼晚了,你該回家了。”
林逸明瞿然而醒,驚道:“哎呀,怎麼天就全黑得這麼快啊,大哥,你怎麼辦?”心想劉大哥傷勢未愈,可走不了遠道。
劉奇眉頭微蹙,掃了四周一眼,應道:“我就在這林子裡過夜,再運功療傷,明日再走。”
林逸明可不放心讓劉奇在這黑咕隆咚的林子裡單獨過夜,心裡暗忖,大哥現在的傷勢,非十天半個月好好調理不成,哪能說運功一夜,明日便能行走如常,現在雖是大夏天,但林子裡夜晚風冷,濕氣又重,再受了風寒,那還得了?看著劉奇道:“大哥現在還能走路嗎?不如到我家先歇一晚,讓我爹給你瞧瞧,明日再做打算,你看怎麼樣?”
“好是好,只是深夜打擾,不知道你父母會怎麼想了。”劉奇本不想給林逸明家增添麻煩,但自忖自己再怎麼運功療傷,明天也不可能遠走,作戰圖實難交給熱河守軍,再者,現在自己傷勢嚴重,要是再碰上小東洋武士,勢難保住作戰圖,茲事體大,豈能因小失大?一想到這,慨然應允。
“大哥放心。”見劉奇答應,林逸明心中大喜,笑道:“我爹媽最是好客,見到大哥,一定會高興的。”說著便攙扶起劉奇,深一腳淺一腳地摸黑闖過樹林,再翻過兩個小山丘,遠遠地已經能看到城門的燈光,林逸明年輕體健,又常年習武,但扶著劉奇走了這麼些路,也累得微微喘氣,劉奇重傷之餘,強行走了這麼多路,嘴上不說,卻早就累得不行,手扶林逸明的肩膀,雙腿軟綿綿地,身子微微發抖。
看到城門的燈光,林逸明知道離家不遠了,剛鬆口氣,就明顯感覺到劉奇氣息粗重,扶著劉奇坐下,稍做歇息,指著城門,笑道:“大哥,快到城裡了,再堅持一下。”
劉奇無力地點點頭,在地上休息片刻,力氣稍長,重重地呼吸幾口氣,掙扎叫道:“沒事,走吧。”說著手攀林逸明的肩,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心裡卻不禁苦笑,暗道:“想不到我劉奇今天竟落到這般地步,連道都走不動了。”
林逸明怕走太快,牽動劉奇的傷口,扶著劉奇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又挨到城門口,趕緊叫了兩輛黃包車,一前一後直往家裡奔去。
這時的林家卻如同炸開了鍋似的,全家上下人等都急得團團轉,尤其是林夫人更是秀眉緊蹙,不停地廳裡不安度步,不時叫梁嬸到門口張望,隨著天色越來越黑,林夫人的眉頭也越鎖越深,心裡越發不安,梁嬸也是焦慮萬分,嘴裡直念佛,像是安慰林夫人又像是對著自己,不停地喃喃念道:“阿尼陀佛,阿尼陀佛,少爺吉人天相,吉人天相。”
原來林逸明晌午時分,在製藥作坊用過午飯後,曾給家裡打過電話,說過一會都回家,林夫人心痛兒子,又擔心兒子一個人走道不安全,想吩咐徐管家開車去藥坊接兒子回家,林浩然卻不想太過驕縱兒子,又知道自己兒子自小習武,雖然年紀不大,但三五個普通的青壯男人也未必打得過他,光天化日的,又有什麼不安全的?便制止了妻子,讓兒子自己慢慢走路回家。
藥坊離家不是太遠,開車不到一個鐘頭,走道頂多也就兩三個鐘頭,林夫人預估下午四、五點鐘,林逸明就可到家,哪知道一直等到黃昏,梁嬸張羅了一大桌菜,卻左等右等也不見林逸明的蹤影,到了六點鐘,林夫人按捺不住,打電話到藥坊一問,得知林逸明下午一點多就離開了藥坊,不由得心裡一緊,心想,逸明不會先去找賀健玩吧?但也應該打電話回家說一聲啊,這孩子素來懂事,可從沒這樣粗心過。
苦苦等到七點來鐘,林夫人實在按捺不住,讓丈夫打電話到賀副市長家詢問,其時,賀健正和父母一起吃飯,一聽林逸明走丟不見了,這還得了,顧不得吃完飯,一撂筷子,就急匆匆趕到林家問個究竟。在林家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天完全黑了下來,還是不見林逸明的影子,見林浩然按捺不住,叫上徐管家,準備駕車前往藥坊,一路找尋林逸明。
賀健想跟著去,卻被林浩然勸住,讓他在家陪著妻子等消息就好。賀健性子急,那受得了什麼事也不做,坐著乾等,在林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靈機一動,將電話打到警局,打算假借父親的名義,讓廖局長出動警力,幫忙尋找。
當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廖局長早就下班回家,接電話的值班警員正自斟自飲,哼著小曲,喝著小酒,半醒半醉之際,被電話聲吵醒,不耐煩地接起電話,一聽是個少年的聲音,開口就找他們的局長,只道是誰家小孩無聊,亂打電話,含糊不清地罵罵咧咧嘟囔幾聲就“啪”地掛了電話。
手端著話筒,賀健一愣之後,不由得無名火起,再次將電話撥了過去,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通臭駡,報出賀副市長的大名,大叫有緊急軍情,讓廖局長趕緊接電話。
接電話的值班警員一聽賀副市長的名頭,又聽到有緊急軍情,嚇得酒醒了一大半,結結巴巴地應道:“廖,廖,廖局長下班回家了。”
賀健急得大吼大叫,卻無可奈何,剛想撂下電話,卻聽警員結結巴巴地又道:“邢,邢,邢隊長還在辦公室,要不要讓他接電話?”
賀健一聽不禁喜出望外,連聲叫道:“要,要,要,快,快,快!“
其時,日軍對熱河志在必得,關東軍正加緊謀劃華北自立,企圖製造第二個滿洲國,板桓征四郎也調任天津特務機關長,大批日本特務湧入天津,天津日本駐屯軍也活動頻繁,表面平靜的天津其實已是暗流洶湧,風聲鶴唳,政府部門,駐軍,警局均是高度緊張,加緊防備,連復興社的蕭志翔也趕赴天津,一邊應付日本特務的活動一邊加緊收集日軍的情報。
接過話筒,聽了賀健的話,邢彬心裡一沉,想到前段時間,藤田處心積慮竊取林家的秘方不成,竟然派遣一批批武士潛入林家,企圖偷盜秘方,要不是蕭志翔的提醒,自己暗中對林家加以保護,數次擊退日本武士,林家早就遭遇不測,雖然後來藤田撤離天津,不知去向,但藤田既然這麼處心積慮,怎會如此輕易甘休,儘管暫時還見不到藤田的蹤跡,但藤田老奸巨猾,保不齊正在暗中策劃什麼陰鷙的計謀,會不會藤田狗急跳牆,綁架林逸明,以此向林浩然要脅,逼他交出秘方呢?
越想越覺得有此可能,這事非同小可,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失蹤案,況且還是賀副市長的公子親自打來的電話,邢彬不敢怠慢,剛好蕭志翔也在他辦公室聊天,趕緊將他也叫上,帶上幾個得力的助手,一起趕到林家。
邢彬前段時間獲悉藤田覬覦林家秘方的時候,曾對林家進行徹底調查,暗中也到過林家的藥坊暗訪過,識得路,也知道另有一條小道,雖偏僻,距離卻比官道要近得多,心想林浩然已經沿著官道尋找,自己便去小道追查,或許能有所發現,於是匆匆告別林夫人,帶上賀健與蕭志翔和幾個警員,朝小道奔去。
不巧的是,在城門林逸明叫的黃包車走的是小道,邢彬他們卻駕車走大路到城門,雙方在進城的半道上錯過。當邢彬與蕭志翔、賀健剛剛離去不久,林逸明就帶著劉奇回到家。
邢彬和蕭志翔帶著賀健和其他四名警員,開著一輛三排座的警車,一路心急火燎趕到城門口,又一路將車開到山丘邊,直到汽車再也開不了的地方,才將車停下,點起火把,一路急匆匆地翻過小山丘,邢彬和蕭志翔經驗豐富,沿途仔細搜索,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途中不時發現打鬥的痕跡,還有幾處血跡,不由得暗暗心驚,暗道,難道林逸明真的遭到綁架,一路與歹徒搏鬥,受傷流血,可是眼下又到了哪裡呢?
但仔細一看,地上的血跡已經凝固多時,不像是剛剛滴落在地,按時間計算,又似乎不對,他們卻不知,這些打鬥的痕跡,地上的血跡並非林逸明留下的,卻是劉奇晌午前與小東洋武士且戰且逃時留下的血痕。
邢彬和蕭志翔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繼續沿路搜索,進入樹林裡,走到一空曠處,在火把照射下,眾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只見地上橫七豎八地赫然躺著三具屍體,俱都血淋淋地死狀恐怖。
賀健歷來膽大,但人生第一次見到死屍,死狀又如此嚇人,不由得心裡一陣噁心,捂住嘴,跑到一旁幹嘔起來,剛剛幹嘔了幾聲,眼光一瞥,不禁又驚呼起來:“快看,這裡,這裡還有一人。”說著忍不住終於“哇”的一聲,將晚上吃了飯全都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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