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45年 - 第七章．慣例

心焦。

瑪莉亞坐在圍牆上，心焦得想咬指甲。

其實這裡又沒人，就算咬指甲也不會……

不不不……他等等就會來了。

想到這裡，瑪莉亞拼命忍著咬指甲的衝動。

然後，他就出現了。

巷子口，踩著輕快的步伐——

——正確地說，根本就是跳著走來的……

不太高的男孩，一頭亂翹的短髮一看就知道是路邊的小店隨便剪的；就算

現在是十二月天，男孩仍穿著畫有動漫角色的短Ｔ；一件外套把袖子打結綁在腰上——大概是長輩強迫他穿的，就像那句老話說的一樣：有一種冷，叫長輩覺得你冷。

男孩手上提著一個壓克力水壺，裡面滿盛著運動飲料——瑪莉亞知道那又是

某間餐廳的自助吧裝的，想必又招來了店員的白眼。

男孩——米迦勒踩著小跳步，沒一會兒便走到了瑪莉亞面前。

「真是，都幾歲了，可不可以不要那樣走路啊？像小孩子一樣……」

「妳管我。」

瑪莉亞沒等米迦勒開口便斥道，後者則淘氣的回答。

「選在這裡，所以今天是下棋嗎？」

米迦勒一邊說，一邊手腳並用地爬上了圍牆；他坐好的時候手不小心碰到瑪

莉亞的手，後者急忙將手抽回，面紅過耳。

「嘿——？妳會害羞？」

米迦勒見狀調戲道。

瑪莉亞聞言也不二話，沉下臉一拳打在男孩肩上；這一下紮紮實實，打得米

迦勒連聲呼痛。

「痛痛痛痛痛……妳的上帝訂定的十誡沒告訴妳不能使用暴力嗎？」

「耍嘴皮子。」

都要世界末日了，還在耍嘴皮子，他爸媽是希望他不要那麼幼稚，才給他取

這個天使的名字吧？

滿街都是「要世界末日」的消息，這個人還跟小朋友一樣……

無聲的責罵著，年輕的女聖徒心裡卻輕鬆了許多，同時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

得保護這個人才行呢，如果真的會世界末日的話。就算不是為了什麼上帝，

就算這個世界怎樣都跟我無關……

「那，棋盤呢？」

「啊！」

從沉思中被強行拉回讓瑪莉亞一時忘了要對男孩擺出生氣的樣子，反而露出

了慌張。

「沒帶來……」

尷尬讓瑪莉亞再一次面紅耳赤，想咬指甲的衝動再次襲來；瑪莉亞拼命忍

著，而米迦勒則瞇起眼睛。

「那、今天玩什麼？」

瑪莉亞惱羞成怒，轉頭不看男孩。雙手抱胸

「今天不玩了啦！誰叫你那麼欠打……幾歲了，整天只知道玩玩玩……」

「飛機場就不用擺那種姿勢了。」

「要你管！而且我是不是飛機場都無所謂好不好？因為我已經發誓終身為

上帝服務了……」

「又上帝。妳要不要乾脆嫁給祂算了？」

姐弟似的爭吵，16年來發生過無數次，然而唯獨這次，瑪麗亞希望它永遠

繼續下去、沒完沒了。

都要世界末日了，這個人還在想著今天要玩什麼……

……等等，那我不是也一樣嗎？

瑪莉亞心頭一震。

不不不……那只是因為16年來幾乎每天都這樣……

正確地說，是16年又６個月了，下午４點準時出現在那幾個地方，陪這個

男孩玩各種遊戲；就他們兩人，很有默契的都沒帶朋友。

「你怎麼了？」

米迦勒再一次讓發呆的瑪莉亞回神，也讓她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停下了與

男孩鬥嘴、愣愣的發呆。

「妳有心事？」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瑪莉亞會這麼驚訝的原因無它，只因她這輩子從未見過這男孩關心別人。1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fEoYtjV05

即使在成為聖徒、進入教會接受訓練後，兩人已經走上天差地別的道路，卻

仍堅持每天一定要見上一面。

然而這只是為了男孩的遊戲而已，這男孩的眼裡從來就只有遊戲，也許是一

盤無解的棋、或是一隻血太厚的怪、有時是一場吵不贏的架。

像這種關心別人的話，就算是用來調侃，他都一次也沒有說過，這大概是他

這輩子唯一一次——不，如果瑪莉亞不能阻止世界末日的話，這就會是他一生唯一一次對別人的關心。

而被關心者卻……

「……沒啦……就教會有個姐妹一直找我麻煩……」

瑪莉亞開始對米迦勒大吐「苦水」，並翻翻白眼讓這場戲看起來更逼真。

儘管教會沒說，瑪莉亞也知道「要世界末日」的消息不能告訴別人；先不說

他們會不會相信，就是相信了，也只會造成不必要的恐慌而已，沒有任何實質的幫助；因為他們不是聖徒，沒有與惡魔對抗的能力，甚至不知道他們的對手是什麼，又怎麼會明白這場災難的殘酷、和瑪麗亞的辛苦？

而且，這也不是他們的責任。

尤其是對你……

也許，這才是年輕瑪莉亞想看到的，想看到這個取了莊嚴天使名字的男孩永

遠像孩子一樣天真，儘管自己總是喝斥他——其實她喝斥過的人也只有他而已了……

絕不能告訴他，明天他熟悉的一切都會改變、無數的人會死，那太殘忍了。

絕不能說。

「是嗎？」

瑪莉亞在所有方面都很優秀，當然包括演戲和騙人；米迦勒聽完她的「煩惱」

之後抬了抬眉毛做出不太相信的樣子，但邪魅的笑容又回到他嘴角。

「那妳是要回去拿棋盤，還是今天就放過你？」

「今天你就放過我吧……等一下，你什麼意思啊？」

男孩不等她說後半句，就壞笑地跳下圍牆，往巷子口邁出步伐。

他要走了。

瑪莉亞心頭又是一震。

他馬上就要走了……這一走，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了……

「嘿，」

是什麼驅使瑪莉亞出聲叫住男孩呢？她又憑什麼肯定這一聲喚能讓他回頭？

「如果明天就要世界末日了，你想做什麼？」

這句話誰都被問過、誰都問過別人，但是誰會當真嘛？又有誰認真回答？這

麼做應該不算殘忍吧？應該不會對不起教會吧？

這一聲嘿的語氣不像是喝斥，米迦勒聽出不對，困惑的回頭了。

不安讓瑪莉亞的心臟猛力敲著她的肋骨，她甚至擔心她會因此而聽不見米

迦勒的回答。

然而米迦勒跟發現她沒帶棋盤的時候一樣瞇起眼睛。

「明天，真的會世界末日嗎？」

以瑪莉亞的身份，加上這幾天發生的異象，如果瑪麗亞回答「會」的話，是

米迦勒也會想到什麼吧？

誠實是上策，還是會一次得罪所有人？

點個頭需要多大的勇氣呢？

如果非得誠實的話，該有什麼理由呢？「他知道真相後會恨我吧」之類的理

由未免太過薄弱……

但是唯獨對這個人……

為什麼誰都不能說的話，獨獨想對你說？

總覺得對你必須誠實呢……就像你對如此不誠實的我依然誠實。

必須誠實。

瑪莉亞閉上眼，很慢很慢的點了頭。

下一秒唇邊傳來一陣柔軟。

那一霎那，瑪莉亞腦中一片空白，所以只能任由米迦勒踮著腳尖吻著她。

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張臉到耳後到頸子都紅了。

果然男生腦子裡就只有這種事而已嗎？

然而在瑪莉亞摑他巴掌之前，米迦勒就一溜煙跑到巷子口。

「那，我想拯救世界。」

米迦勒說完消失在巷子後，留下瑪利亞捂自著惱。

可惡到底為什麼要告訴他啊他到底懂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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