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45年 - 第六章．冥府之門

希臘，艾維爾納斯湖１。

因為是巨大陸塊的極西之處，被稱為「西天」的，神未許諾給生者的地方，。

希臘並不是一個寒冷的地方，但這裡終年寒冷。

據說之所以這樣，跟緯度哪些都沒有關係，而是因為這裡聚集了來自世界各

地的死者的靈，凡人連靠近都休想靠近這裡。

同時，這底下……

「其實想來這裡還有一個方法，你怎麼沒想過呢？」

步下一層層石階的時候路西法說，同時充滿挑釁意味的看了阿撒茲勒一眼。

阿撒茲勒悲傷的閉上眼，搖了搖頭。

「那號令一切的要我活著受罰。」

路西法不以為然的哼笑一聲，不再說話。

他們在階梯最後一層受到熱烈歡迎。

三個頭的巨犬發出吼聲震動了偌大的石廳，頸上的毛根根豎了起來，並且熊

熊燃燒。

「那麼就照預定。」

路西法說完舒舒服服的在石階上盤腿坐下，阿撒茲勒點個頭，邁下最後一級

階梯。

他碰到地面的瞬間，色柏洛斯就撲到他身前，速度就像上潑油紙張一樣。

阿撒茲勒的手嗖地推出，手中已多了一把滿是鐵鏽的大劍，在鏗的巨響中砍

在了守門犬咬來的大牙上。

身後不逾一尺，路西法手撐著頭，微笑著動也不動。

雖是墮天使，但被冥府兇獸咬中的話，任你是天使也要變成一塊碎肉。

這頭狗足足有阿撒茲勒的兩三倍高，雄利必勁下阿撒茲勒微微後仰才把身子

穩住；這時鬥犬的另外兩個頭也從左右咬來。

千鈞一髮之際，兩柄巨大的劍從阿撒茲勒兩側的地面冒出擋住了巨犬的兩顆

大頭；然而色柏洛斯並不因攻勢被阻而收回頭顱，三頭犬還有另一個武器。

色柏洛斯的頸毛這時燒得更加兇猛，並以讓他知識瞬間慢過了牠三個頭頂、

耳朵、鼻子。

「笑話！在世上第一個鐵匠面前玩火！在火之子面前玩火！」

地獄之火千度的高溫襲來，墮天使卻全然無懼，右手往腰際一收，然後發力

往自己劍上拍去。

墮天使提氣一擊，地獄犬也不得不踉蹌後退。阿撒茲勒空出了手，掄劍便朝

巨犬掃去。

巨犬當然全力回擊，站穩腳步後便燃起全身毛髮蹬來。

這一次風火之輪與天使之劍互擊，後退的是色伯洛斯。

「不過如此，憑你，也想守衛這裡？」

阿撒茲勒說著，刀刃在背後拼成雙翼的天使一跳飛起，俯視冥府兇獸。

「為我鑄口好劍吧！」

下一秒，無數巨大的劍在空中成形，劍尖直指色柏洛斯，地獄犬仰天咆嘯，

背上火焰瘋狂燃起，彷彿巨大的爐瞬間又膨脹，並搖曳舞動著。

全然的無懼，只因各自的執著，相信比對方更執著，自己就必會勝利。

巨劍之雨灑向色柏洛斯，燃燒的獸也張牙舞爪迎上。

然而最後，燎原之火必為磅礡大雨澆熄。

阿撒茲勒落地的時候，巨大的大廳忽然亮了，就像電影謝幕時戲院開燈一

樣，剛才色柏洛斯的烈焰都無法完全照亮的偌大石廳這時完全亮了起來。

同時出現的是掌聲，一聲、一聲，與其說是讚許，更像是嘲諷。

燈光亮起的時候，阿撒茲勒才發現四下原來站滿了觀眾。

而掌聲來自正前方，一個由無數昆蟲屍體搭成的巨大王座上，藍綠色長髮的

妖豔女性翹著二郎腿面帶微笑地看著兩個訪客。

「精彩無比！真不愧是我兒。」

女人朗聲道，撩人的嗓音響徹了偌大的石廳。

她這一聲彷彿指令一樣，王座的椅背立刻飛出去無數蒼蠅；其數量之多，遮

天蔽日。

「誰是你兒了？」

阿撒茲勒用無比嫌惡的聲音說道，不過臉上作嘔的表情同時也真的夾雜了幾

分困惑。

「我是地獄之王，而你是地獄王子，你不就是我兒嗎？來，讓媽媽抱一個……

還是——」

地獄之王無比輕挑的說罷，擺出領悟了什麼般的表情，接著身形慢慢轉變成

面容慈藹的中年男性。

「——你想要的是爸爸？」

周圍不知是惡魔還是甚麼的人影這時全都發出哄笑。

「地獄王子？」

阿撒茲勒的嫌惡這時完全變成困惑，他看向身後的路西法，後者挑挑眉毛。「那些由你教會了一切的螻蟻如今是這麼稱呼你的，不是你自己取的嗎？」「我不信……」

阿撒茲勒話沒說完，便往地獄之王蹬去，背後兩柄巨劍一左一右隨行。

「本來以為放蕩的孩子回來是要盡孝道，怎麼會對父母動手動腳呢？」

地獄之王嘲諷之間已變回妖豔女性的樣子，她倏地從王座上站起，雙手忽然

多了兩把蒼蠅翅膀造型的大刀。

大惡魔一眼便看破兩柄巨劍後發先至，雙刀一開便把巨劍震飛老遠，跟著一

闔擋住阿撒茲勒刺來的劍。

「不過是個精靈天使，也妄想單挑暴食原罪？」

地獄之王笑道；同時阿撒茲勒身後，巨犬屍體上的蒼蠅如一陣濃煙冉冉升

起，留下一堆血肉被蛆蟲啃蝕殆盡的白骨。

「是妳的話，綽綽有餘！」

阿撒茲勒回嘴在群蠅蜂湧向他背後，無數手裡劍在他背後轉起，如絞肉機般

將襲來的蒼蠅全部絞成粉末。

「唷？還敢對母親頂嘴？」

惡魔兩手加力，阿撒茲勒便被彈向他自己的「碎紙機」；雖然旋轉的刀刃在

碰到他之前便煙消雲散，但地獄之王乘勝追擊，阿撒茲勒立時落到下風，只得將手中長劍化成兩柄短矛，勉強招架，並且沒死角的蒼蠅湧上來。霎那間無數蛆蟲咬上他身體。

地獄之王妖嬈之姿，出招卻是大開大闔，並且一招猛於一招，每一下都震地

阿撒茲勒手臂發麻；很快墮天使就無力格檔，只能一昧躲閃，卻躲不開咬進骨裡的蛆；反觀阿撒茲勒的出招雖然刁鑽，卻是細膩的先手招式居多，現下的優勢為對手取去，自然施展不開，不一會兒便滿頭大汗、險象環生，甚至無暇剝去惱人的蛆蟲。

打一步、退一步，兩個邪靈很快從石廳另一頭打到了台階前，這時阿撒茲勒

手中兵器忽變，兩隻短矛接在一起形成的鐵棍從中段橫握，兩端一挑硬是把左右砍來的大刀撞開，然後旋身一掃把惡魔之王打退數步。

看似找回節奏，但觀者皆知這是困獸之鬥，蛆蟲已將他全身的皮肉咬得稀

爛，接下來的一個回合中，阿撒茲勒更被大惡魔卸下一條膀子，痛得大叫。

雖然天使與惡魔的肉體比人類強韌許多，這點程度的傷只要靜養一兩天就能

完全恢復，但也要有命恢復才行，而帶著這種程度的傷，阿撒茲勒沒命撐到戰鬥結束；同時，這樣強大的恢復力不代表比較不會痛。

只見墮天使背後又是無數飛劍成形，阿撒茲勒更一抬手，為了讓用盡力氣的

自己能夠更專注。一柄一柄大尺寸的長劍，如一堵牆，密不透風。

面對墮天使的最強一招，蒼蠅之王微微一笑，她的子民就從王座的縫隙中湧

出，黑壓壓如黑洞般連光都透不過的蒼蠅之海，無窮無止無盡。

「喂……那麼多嗎……？」

「快逃吧，被波及是沒有命的喔。」

在旁人不安的交頭接耳中，劍與蒼蠅的浪就撞在一起鋒利的劍層層疊疊一把

接著一把——

——地淹沒在蒼蠅的潮水中，而黑綠的波濤則完全不因受阻而減速，仍洶湧

著翻向阿撒茲勒。

勝負已分，阿撒茲勒甚至沒有力氣舉起格擋舉劍格擋。

呼！

路西法一個閃身擋在了阿撒茲勒身前，一拳過後，蒼蠅的浪就像被狂風掃過

一般四散。

「還要浪費多少時間？」

路西法沒好氣地向著單膝著地的阿撒茲勒問道，後者不甘的哼了一聲。

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打這一架意義為何，只是一時怒氣衝腦就開打了。

「對！快放我出去吧！在這裡被關了2000年，都快悶死了。」

那惡魔聞言卻是手舞足蹈。

「放你出去可以，但我們要團結，至少得跟我們的對手一樣團結，不然你很

快就會被關回來。」

「團結？」

地獄之王的聲音冷了下來。

「我做的事情的確是會幫到你啦，但你的目的根本就和我們不一樣吧？」

「哼，你跟惡魔講團結啊？」

阿撒茲勒嗤了一聲冷笑後，圍觀的群眾又鼓譟起來。

「鬥敗的公雞真吵耶。」

「在別人的地盤還這麼囂張？」

「乾脆把他留在這怎麼樣？」

「只要不干擾彼此就好了，大家都做好自己的事，就是團結。」

路西法並不理會這些小雜音。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們不會妨礙你，但只要你對我們其中一人不利，我們

就會隨時倒戈。」

「這裡也是。」

阿撒茲勒在惡魔之後接話道。

「而且到時，你們全都會變成我將功贖罪的戰利品。」

周圍再次傳來爆笑。

「達成協議了？」

路西法輕柔的話聲不知蓋過了幾十或幾百人的大笑，也讓發笑的全都閉嘴。

讓群眾閉嘴之後，路西法走過蒼蠅王身旁，在王座背後巨大的門扉前停步。

2000年前，榮光之王關上了被別西卜一種強行打開的冥界的大門，並以委

派她看守地獄的理由將她囚禁在此；即使過了2000年，終究是神的獨子設下的封印，如果這個存在能夠打破，是否代表……

路西法提氣的那一刻，見證者全都屏住了呼吸；

這扇門雖然不會動，卻與路西法自由至今與過的對手層級完全不同，甚至可

以說，這麼做是直面神的威嚴也不為過。

是以，路西法用自由至今都不曾擺出過的姿勢全力出拳。

以閃電２劈山……不，以隕星墜落之勢打出的一拳，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搖晃了就算墮天使與惡魔大戰也沒受損分毫的石廳。

不管什麼協議了啦，這傢伙不消滅不行……等等……還是應該跑給他追、躲

到天涯海角，免得被他消滅呢……？

一瞬間，路西法似乎能聽見別西卜心中這麼說道，不禁得意地嘴角上揚。

巨大門扉敞開……不如說是被轟開了更為貼切，別西卜雀躍地大喊一聲「自

由了！」就張開蒼蠅翅膀飛上通往地面的通道，其他惡魔歡欣地尾隨其後。

無數死者的靈從門後湧出，簡直像別西卜的蒼蠅一樣排山倒海的湧出，人

類、惡魔、怪物……男女、高矮胖瘦……摩肩接踵，爭先恐後，尖叫怒吼歡呼著湧出。

生死本是那唯一存在所定的規則，顯然不願遵守者不在少數。

用盡力氣的路西法癱坐在地，任由無數死靈與自己擦肩而過；他甚至沒力氣

控制自己的表情，只用下巴示意阿撒茲勒。

「去吧！」

阿撒茲勒像隻蜻蜓一樣甚至蹬地都沒有就起飛，不一會兒便消失在門後某處

與之逆向的死者中。

路西法看著自己一手促成的盛況。是的，混亂，但壯盛。

比起從空中將這盛況一覽無遺，身著混亂中欣賞才更讓路西法享受。

然而也就在力氣流回他肢體末端時，冥府之門轟的一聲關上。

逃出的死者中的最後一批很快跑的一個不剩，留下呆立的路西法。

也許就是猜到可能會這樣，別西卜剛剛才會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殺掉路西法

的機會趕快逃走吧……

冥府之門關上的前一秒，路西法似乎看見，關門的，是一個長髮及肩的長袍

男子。

可惡……

雖然此行的主要目的已達到，路西法仍不甘的握拳。

就是死了，還是用最後一絲力氣把門關上了嗎？

明明自己也打破過、出來過，驕傲囂張什麼？大義凜然什麼？

「榮光之王——————————————————————————！」

好不容易恢復的一點力氣，又被路西法全部拿去發這一聲吼；他吼完之後，

旁邊的石柱發出輕微的碎裂聲剝落了一塊。

連惡魔大戰波及都毫髮無損的石柱。

冷靜下來之後，路西法想到阿撒茲勒。

門這一關上，他大概也別想出來了吧？看起來號令他的這次是鐵了心將他留

在那裡面了……

「這麼恨啊？喊得我都要聾了。」

路西法聞聲大驚回頭；不知何時，阿撒茲勒就坐在自己身後不遠。

全速飛過整個冥界估計讓墮天使用盡了力氣吧？只見他和路西法一樣肩膀

下垂的癱坐著。不然的話還不殺了路西法回去邀功折罪？

「我見到她了，走吧。」

阿撒茲勒滿眼哀傷地說。

「回去服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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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艾維爾納斯湖（希臘）：希臘神話中冥界的入口。1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JG1QuzalV

２：《聖經》新約《路加福音》10:18：「耶穌對他們說：『我曾看見撒旦從天上墜落，像閃電一樣。』（He replied, "I saw Satan fall like lightning from hea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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