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往事 - 邱師父與稻師父

　　讀者諸君。

　　我現在，正處在，地獄之中。

　　雙手必須扣著幾十斤的鐵壺，平舉。

　　雙腿必須向下弓，腿上像是被放了塊燒紅的烙鐵。

　　臀部下方擺了一柱線香。

　　我必須維持這個姿勢直到線香燃盡。

　　「邱、邱師父……」我祈禱著汗水不要流進眼角，瞥了瞥在旁皺眉翻卷的邱師父。

　　「嗯？」他頭也不抬。

　　「您、您不是說您不會太嚴厲嗎……？」

　　「跟其他師父比起來是不嚴厲啊。」邱師父啜了口茶，「雖然你之前在熊師父那幹了許多粗活，但他似乎沒在管你的內息。現在，你必須先盡可能將內息分散至周身和四肢，均勻分配。」

　　內內內內內內息息息息息？

　　我全身的肌肉都在嚎叫，哪來的內息？

　　在我還沒失去意識之前，得先跟各位介紹一下邱師父的房間。

　　雖說是「房間」，其實就是在地穴劃出一大塊地方，按照師父們的需要和喜好砌成相應的格局。例如邱師父的房間，開門就是一個寬敞的場地，有許多石製人像、木人樁，也有一些兵器，還有……疑似機巧的東西。場地內側還有幾道石門，不知通往哪裡，但看邱師父手不釋卷，或許是書房吧？

　　順帶一提，方才驚鴻一瞥看到閉關中的稻師父。

　　本來以為所謂的「閉關」是不飲不食，但稻師父的功法恰恰相反，需要大量的飲食補充。

　　送飯盒給稻師父時，邱師父不讓我靠近。

　　本以為是不讓我干擾到稻師父，不成想，是邱師父擔心我有危險。

　　在他打開石門的一瞬間，潮水般的內力從門縫後湧出，直接把我逼退幾步遠。

　　這股內力非常奇怪，不若一般武人因門派不同而有不同的秩序和調理。稻師父的內力如同風暴，冷熱剛柔－－雜合在一起。

　　我瞇眼看著邱師父，他神色自若，走進石門。過了一會，石縫傳出的內力溫和許多，不似先前那般「凶暴」。過一刻鐘，邱師父走出來，把石門帶上。

　　邱師父看出我眼神中的好奇心。

　　「你問吧。」他說，「是不是好奇稻兒的武功？」

　　我點點頭，答道：「從未見過這種內力。」

　　「聽說過『歸墟』嗎？」

　　歸墟？

　　「徒兒聽說過，據說在南極之海，大海終焉之地。」

　　大海的起點，也是終點。歸墟千萬年來吞吐著浩瀚的海洋。

　　「稻兒天生體質如同歸墟，周身內息如同歸墟四周的漩渦。」邱師父說，「歸墟朝元－－這是稻兒的體質，需要費神調引。」

　　「那麼，邱師父剛剛是幫稻師父調引內息嗎？」

　　邱師父點點頭，說道：「五明心法可以準確預測對方內息運轉方向，助得以調引內息，治療內傷；戰可看破對手破綻；守則可隱蔽內息方向，不讓對手看出破綻。」

　　喔喔，聽起來是很有用的武學。

　　「五明心法雖是基礎武學之一，但能貫徹到底的人不多，多得是誤以為透徹了，便大放厥詞－－此為武家之忌，你可懂得？」

　　「是的。」

　　「很好，那我們開始吧。」

　　於是，我就蹲在這兒，快死了。

　　我全身都在顫抖。邱師父手持竹杖，輕輕點著我全身不同部位－－這時我才注意到，他點擊的部位都是我有意識到內息運轉過的穴道。

　　一炷香過去。隨著邱師父的一聲：「可以了。」我癱軟在地。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hSJncQ77o

　　剛剛掌老的飯盒楞是一點熱量也沒餘下。

　　「體力不錯，但內息調引混亂，想必熊師父沒怎麼指導你。」

　　我喘得說不出話，只連連點頭。

　　「站得起來就回房睡吧。明天我們繼續。」邱師父又拿起一卷。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q3VGPt8DA

　　什、什麼？

　　不過，本來武學就得持之以恆。看看邱師父時時苦讀……嗯？那本不是《碧蒲團》嗎？讓洛陽紙貴的艷情小說？

　　嗯？嗯！邱師父拿起毛筆－－批註？不對，他、他接著往下寫－－難不成……

　　「還有何事嗎？」邱師父一臉平靜地轉頭看著我。

　　「沒、沒有，弟子告辭－－」

　　忽然，我忘記了肌肉痠痛，連滾帶爬地逃出邱師父的房間。

　　走廊黑幽幽地，想起凌師父說起不要在沒人帶的情況下進入地道。

　　可我又不敢回頭去找邱師父。

　　算了，就當認路吧，想辦法走回自己的房間。

　　……

　　迷路了。

　　徹底迷路了。

　　無論我摸著牆走，還是刻意在牆上做記號，怎麼也繞不出這個迷宮。

　　本來被邱師父鍛鍊後腿腳就痠痛得不行。

　　很快，我就癱坐在地道的角落。

　　完蛋，我是不是會渴死或餓死在這兒啊？

　　想至此，我又勉強自己起身，往前走了幾步。

　　這時，我看見了那扇門。

　　不知多久以前跟著邱師父來的那扇門。

　　應該是稻師父的房間。

　　但門縫已經沒有流洩出那令人驚畏的內力。

　　沒見過稻師父，但……弟子求助，應該也會幫我吧。

　　應該吧。

　　我上前小心翼翼地推石門。

　　「誰？兄長嗎？」裡頭傳來女聲，但又說：「不對，這個時辰兄長不會出現，你是誰？」

　　忽然，劇烈的內力又起，一股巨大力量把我甩到地道牆壁上，石門也被狠狠彈開。

　　凶狠無比的女相湊近我的鼻尖，幾縷棕色髮絲披掛在我的胸前，然後一雙大眼，和積滿疲憊的眉眼。

　　「我、我是……新來的弟子……」冷汗直流，感覺眼前的女子能一巴掌將我拍死－－喔，不是感覺，我兩側的牆壁在她的掌下已經粉碎出一塊掌印。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kq8Lyngu5

　　「喔……我聽說兄長說過，原來是你啊。」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ZvtvTqOlm

　　女子的眉眼頓時放鬆，彷彿剛剛睡醒的模樣。

　　「深夜來訪，有何事？」女子退後幾步，一襲黑袍卷了卷我的臉頰。

　　深夜？原來已經深夜了嗎？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3cdZSUG1z

　　「弟子……弟子迷路了，回不了寢室。」

　　稻師父挑了挑眉，說：「這地道會認掌門中人的內息，可能凌亞師父尚未調整。天明時再提醒她，今晚先來我這過夜吧。」

　　嗯？過夜？沒問題嗎？

　　「不必擔心，過一會，華師父也會來。」稻師父認出了我的疑慮。

　　我跟著稻師父走進房間－－沒有邱師父這麼大，但通往其他房間的石門很多。

　　踏進房門，陣陣香氣撲鼻。

　　本來掌老的飯盒就被邱師父耗光了，我又在地道中遊蕩許久，自然是飢腸轆轆。

　　定神一看，發現稻師父的房間，擺滿了餐桌，上頭都是熱騰騰的食物。

　　只見稻師父捧起一碗……麵？

　　咕咚一聲，一只空碗就重新出現在桌上。

　　「呼……」一股熱氣從稻師父的嘴角呼出。

　　然後是，下一碗。

　　咕咚。

　　下一盤。

　　咕咚。

　　下一碟。

　　咕咚。

　　稻師父橫掃了桌上的各種料理。

　　「還……有點餓。」稻師父夢囈著，緩緩走進其中一扇石門。

　　我愣愣地看著桌上那一疊疊大碗。

　　這時，一條黃金蟒出現在我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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