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傳說·彈珠客 - 第十一章父親

洗完澡後，我沒有回到房間，而是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沒有開燈，沒有發出聲音，就呆呆地坐著等待。

等待父親回來。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大門喀擦的一聲打開了，目光所至還是那高大的身影。

我看不見他的臉色，但應該非常的鐵青。

他把一袋厚重的袋子扔在了桌面，打開了電燈，朝著我走過來，「哈哈哈……看你這頭髮濕的很，原來還有閒情逸致可以洗澡，很從容不迫嗎。」

啪！

他又是一個巴掌甩了過來，讓我整個人趴在了沙發上。

「讓我費了不少功夫，真是有夠會找麻煩。」父親將臉湊到我面前，混濁的氣息從他的鼻腔透出，「我說過了吧，我回來會找你算帳的，看來是我平常沒把你教好。」

一股力量忽然抓住了我的後頸，才想站起身體就被拖行了出去，我根本無力抵抗，就算我掙扎了出去，大概也還會被一頓拳腳伺候。

拖行中我努力地爬行著，配合父親的腳步一路竟然走上了二樓，來到了塵封已久的廁所，已經很多年頭無人問津的二樓廁所。

裡面充斥著從排水口傳出的惡臭，地面已經被灰塵蓋滿，隱約的我看到角落有幾隻蟑螂在爬行。

窗戶沒有半點的光芒。

這裡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被封死，從我記事開始就長這樣了。

父親拽著我的頭髮，把我拖行進廁所裏頭，沿路上我的身上都沾滿地上的灰塵，以及從洗手台下方低落的水漬，上面沾滿了青綠色的青苔與黴菌。

我有點不適應裡面的灰塵，重重的咳了幾聲，還沒等我緩過來，我就聽見門被關起來的聲音，眼前一片漆黑。

幾乎是絕對的黑暗，不像客廳還有月光透過來，這裡連光芒唯一的途徑都被封死，頭頂的燈泡老舊的早已壞去。

「第二次了，幾年前你犯了同樣的錯，你哭著求我，我只關你一個晚上，以為你會記取教訓，原來是我想多了。

好好享受吧，學校的事情，我會幫你請假的，這次我不會再那麼仁慈，這麼幽靜的空間，很適合……思考的，一定會讓你永生難忘，希望下次你還有力氣哭著求我放你出來。」

父親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我沒有回應，也沒有反抗，身上同時傳來香味與臭味，香的是我才剛洗好澡，臭的……是沾染在身上的灰塵與青苔。

「如果你想反抗，我也可以幫你。」黑髮少年DaDa在我的腦海中開口道。

「不用了。」我抱緊膝蓋，靠在了黑暗的角落中，「各種下場我都想過了，這種還算是好的，不過不曉得他會關我多久。

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他會這樣對我，他明明是我的父親不是嗎？」

DaDa沒有說話，黑暗的廁所寂靜的讓人害怕，這種幽閉的感覺遠遠比惡臭更加可怕，我覺得只要幾天，就可以讓一個人的精神受到莫大的折磨。

這是一種不讓人身體受到傷害，還可以大限度地去折磨人的一種方法。

過去了三個鐘頭，這種惡劣的環境讓我無比的清醒，讓我覺得時間過得異常的緩慢，壓抑的想要逃離這個地方，沒有聲音，沒有光明，唯一能感受到的還是身體上的疼痛，還有難聞的臭味。

以及蟲子在牆上爬行的聲音。

此時，DaDa忽然開口說道：「我回想起了一件事。」

「什麼事？」

「你幾個小時前被關進來的時候，問的一個問題。」

我將頭埋進了膝蓋之間，「你說我父親嗎……不用回答我了，就當我發發牢騷。」

DaDa忽然語出驚人地說：「你說你的父親為什麼要這樣對你，你究竟為什麼要一直稱呼他為父親？」

「……那我得稱呼他什麼？」

DaDa搖搖頭說：「我不知道，但是你不該稱他為父親，因為他不是你父親。」

黑暗中我睜大了雙眼，瞳孔劇烈的收縮，「他不是我父親？這怎麼可能…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DaDa說道：「他的房間裡面，靠右的的木櫥櫃由下往上數到第二層，有一張親子鑑定書。」

DaDa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並不需要將話完整地說完，而且等我從這裏出去的時候大可自己去翻一翻，這種輕易就能戳破的謊言是不可能撒的。

雖然不敢置信，但這確實有可能是個事實。

「哈……」我發出像沙啞一樣的低沉笑聲，身上那股一直以來纏繞著的期望與親情，終於徹底的碎裂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也難怪啊。

都是我自己幻想的太久了，我以為總有一天，總有一天，都會有所改變的。

DaDa，你究竟在我身邊待了多久，怎麼會連這種事情都知道？」

「忘記了，好像很久很久。」DaDa說道。

我像是下定決心了一樣，深吸了一口氣後說道：「DaDa，我改變主意了，我要從這裡出去，你能幫我嗎？」

「可以。」

「好，不過還要再等一陣子。」我的五指不間斷的收張，緩解自己緊張的情緒。

再等幾個小時，進入了凌晨之後，父親就很難從睡夢之中被吵醒，最好從那個時間出來比較妥當，只是不知道DaDa該怎麼幫我出去。

「我需要你去觸碰那扇門，然後我會將能力借給你。」DaDa自動開口說道。

「能力…」我默默的念著二字，雖然心中已經接受了這位黑髮少年的存在，但那是因為我早已察覺到他的到來，而‵能力′是我無法想像的東西。

就像電影漫畫中的超能力嗎？

對，他曾經抹除了記憶以及博偉的屍體。

使用能力又是怎麼樣的一種感覺？

我心中默數著時間，中間我亂掉了很多次，但我記得我已經數了很多次一千了，就在不知道第幾個一千後，我雙手撐在了地面，緩緩地起立。

過程沒有絲毫的不適，我已經幾乎感覺不到身上的創傷了，但是我在幽暗中我看不清自己的身體，無法肯定自己的傷勢。

不需要言語，我將手掌平貼在了門身上，閉上雙眼靜靜的感受著。

剎那間，我感受到內心傳來一股悸動，自己的感知竟然慢慢地擴散了，宛如將自己融入門中那般成為一體，我操控著念頭向外頭繼續延伸著，從門把來到門沿，最終來到了一串用來鎖機車的大鎖上面。

本來用這種鎖是不可能鎖住門口的，不過在很久以前門上與牆身都分別嵌入一個扣環，方便用來鎖住門口。

現在我才驚覺，這其實就是專門為我設計的。

我的意識一點點的侵入著這顆鎖頭，將其內部充斥著我的意識能量，也可以說是DaDa借給我的意識能量。

雖然這種能力是借來的，但是用起來卻異常的輕鬆，就像我天生應該會使用的感覺，非常的奇特。

當我意識特別的凝視時，帶有一絲絲湮滅氣息的能量盤旋在了鎖頭之上，我的腦海顯現出了各種感受，有物體的本身，也有物體的型態，也有物體的大小，還有物體的顏色。

無數種鎖頭的訊息百花齊放般從我腦海中炸開，但我沒有任何不適，而是在一瞬間就吸收掉所有的訊息。

我也感受到了DaDa的情緒，我想我終於明白了，孤獨就是周圍的一切彷彿都與自己毫不相關。

孤獨，就是世間無人記得你。

孤獨，就是一種與眾不同的象徵。

孤獨，就是永恆的平靜。

孤獨，近乎於死亡。

當世間大部分的事物對自己而言都毫無意義的時候，那便不需有存在的必要，所以湮滅就成了本能。

我睜開了雙眼，隱隱有種水波在我瞳間流轉，「硬度，消除。」

手指扭開了手把，朝外輕輕一推，那深深鎖在牆面與門口之間的鎖鏈應聲而碎，如同齏粉般化成了粉末，緩緩飄散。

我打開了門，走到了走廊中間，又將門輕輕的關上。

我朝著樓下走去，腳步輕盈的不敢發出一絲的聲響，經過父親房間附近時我慢下腳步，仔細地聆聽了一陣濃重的鼾聲，幾秒鐘後我又繼續邁開腳步，回到了我的房間。

我拿出放在書包裡頭的手機，滑動了兩下，不過螢幕一片漆黑，沒電了。

我楞神了一下，咬咬牙，看著外頭馬不停蹄地出了家門。

面前是空無一人的街道，但是我卻不會感到不安，從DaDa將能力借給我的那一刻，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這種遠超越我認知的力量，就像他說的，我們一定能改變甚麼。

只不過，我能感應到DaDa在進入我身上之後回復的力量，在剛剛拆開門鎖的時候，幾乎用掉了五分之一。

只是一個小小的舉動，就消耗了DaDa很多的力量，不到關鍵時刻，不能隨意地使用。

所以那天DaDa在消除記憶與屍體之後，大量的流失力量，甚至連自身的存在都難以維持。

我的腦海中迅速地閃過一些零星的想法，平常DaDa回復自身的力量大於消耗的力量，所以可以維持自身的存在。

但是一旦總量降到了一定的程度，回復的速度會慢於維持自身所消耗的能量。

DaDa就會開始消失。

我這麼思考著，我想DaDa應該也有聽見我的想法，不過他沒有回應我，應該是努力地回復剛剛所消耗的能量。

DaDa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我用力地將疑問壓在心底，在馬路上瘋狂地奔跑著，再過幾個鐘頭就會天亮，我必須用最快的速度趕過去。

阿葆的家有些距離，我用奔跑的方式也要十多分鐘才會抵達，我盡力的調整呼吸，將精神都集中在自己的肢體協調上，讓自己以最省力的方式移動著。

身上的每一條肌肉、神經彷彿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的跑步速度越來越快。

不知不覺，周圍的景象在飛速的向後退去，我心無旁鶩的奔跑著，無視了風阻一般的穿行，像極了躁動的烈馬，風馳電掣的在街頭衝撞。

當我意識到時，我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雙腿，我覺得，我百米的速度應該來到了十秒鐘左右，非常的駭人。

而且，這並沒有消耗DaDa的能量，好像是附身到我身上就會獲得的基礎體質。

不一會，我站在了阿葆的家門前。

我抬頭，緊緊地盯住了他房間的窗戶。 1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5TXNl9c1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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