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生物鍾准時的讓我在六點40分睜開眼睛,與此同時響起鬧鈴的聲音。洗漱完畢,下樓時才發覺自己的車早就沒了,無奈只能繼續擠著地鐵去上班。
到了單位,走進指揮室。
“呦,見鬼了,吳爲妳不是躺棺材裏了。”同事王傑看到我進來調侃道,“我們還准備集資給妳送花圈過去。”
“呵,妳他媽哪天娶老婆了,我就真的去世了。”我馬上反駁過去
同事王傑年齡已經三十六歲,依舊是單身。造成他單身的原因有種種,他常常自嘲自己,性格內向不討女孩子喜歡、家住郊區沒有錢及能力可以在市區買壹套房、自己的職業是個輔警常常相親被人瞧不起。起初我是相信他的鬼話,可是後來我慢慢的發現並不是壹回事,從另壹方面考慮他身高壹米八左右,長相不說帥但壹臉正氣,家裏有套自建房有輛車,工作還算穩定在W市算是當地平均工資。偶然壹次機會,與過他介紹過的媒婆聊天,聽她吐槽道:“妳下屬小王,他對女孩子要求太高了,總要根據自身條件出發對不對。”
我立馬來了興趣問道:“哪個同事,我們這好多姓王的,妳說的是不是王傑。”
“可不是嘛”
“他都多大年紀了,相親還敢有要求?女方沒要求就謝天謝地了,不太可能吧。”我壹臉不可置信的問道。
“怎麽不會”媒婆見我不相信說道:“小吳我跟妳講,給他介紹兩個女孩子,都是很不錯的。”邊說邊掏出手機給我看聊天記錄。
“這個感覺太會玩了,王傑肯定hold不住”我看著照片中的女孩子,都是壹些和越野車去某某地方的合照,要不就是去音樂節之類大型活動的照片。
“他是這麽和我說的,說人家肯定看不上他而且太會玩了兩個人在壹起肯定不適合,自己比較內向,後面我又給他介紹另壹個”,說著手指在屏幕上往下滑翻出另壹個女孩子。
“诶,這個可以的,長相挺文靜的,相貌也不差。”
“是很不錯奧,而且我和妳說人家是拆遷戶,家裏好幾套房,她自己都說對男方家庭不在乎。”媒婆聽到我的誇贊,爲自己手裏優質的資源洋洋得意。
“那後面爲什麽沒成,她看不上王傑?還是兩個人性格不合?”我疑惑問道
“妳搞錯了,小王說她太內向,太文靜了,不喜歡她。”媒婆說到這也有點氣憤
“我操,這也是缺點?我就喜歡這樣的,而且家裏幾套房這條件,就算結婚後她夜夜不歸宿都沒關系,只要離婚能分我壹套就可以。”我比媒婆還激動,連忙又說:“她聯系方式有沒有,我感覺她和我很相配。”
“人家年紀比妳大多了,而且現在已經結婚了。”
“啊,好可惜。我還是喜歡年齡比自己小的。”我感到十分的心痛,感覺自己錯過好幾個億,毫不留情的打擊道:“性格外向會玩的,說自己配不上;內向的又說自己不喜歡。難怪到現在沒結婚,原來隔這跟自己過不去,他想玩文學?”
“小吳我今天和妳說的這些話,妳千萬別和別人講,更不能對他說,不然他肯定會恨我的。”媒婆看向四周警惕對我說道,“不過妳也得勸勸他,年紀不小了,早點娶個媳婦生個大胖小子。”
“這種事外人急沒用,還得看他自己著不著急。不過妳放心好了,警隊裏誰不知道,我吳某人,人送外號守口如瓶小郎君。”我拍拍胸脯,自信的回答
說到這,此時此刻我馬上被自己啪啪打臉:“是不是有人給妳介紹對象,壹個開越野車的女孩子,妳說啊呀,自己工作以及家庭條件都不行,配不上。又給妳介紹壹個拆遷戶,妳說對方太內向了,自己不喜歡。”
“我問妳,誰告訴妳的。”王傑臉上壹些挂不住
“妳的事,我都知道的壹清二楚。”說完我臉上有些洋洋得意
面對王傑沈默的回答,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打出的這發子彈是否會在將來命中自己。
今天是值夜班,白天在抓了幾輛沒帶頭盔的電動車後,就回單位休息了。
淩晨兩點,我被壹陣熟悉的電話聲吵醒。
“集甯大道與太和路交叉口,轎車與電動車相撞,說轎車都報廢了,妳趕快去壹下。”
“又是那條路怎麽這麽多事故”
集甯大道是我們W市最重要的交通樞紐,雙向四車道就算是放在壹些大城市也是不常多見,所以在當初剛剛動工時就引來不少質疑的聲音,建造到壹半時已經是民生怨哉。上上壹任市長頂住壓力,在壹片質疑聲中,硬生生的把這條交通大道修完。時間會給出答案,如今因爲集甯大道帶來的交通便利以及與鄰市之間打通的關系,仿佛給這座城市的發展擰上了發條,道路的周圍隨著經濟的發展湧起壹座座高樓,加上外來人口的注入,W市人均收入不斷增長,當初路上偶爾能見到的豪華轎車,如今在這條雙向四車道上已司空見慣。人們享受著因爲與周圍城市打通交通要道帶來經濟發展的好處,紛紛歌頌起上上任市長壹心爲民,目光遠見卓識。
因爲起床的磨蹭,所以在趕過去的路上我加快了幾分速度。淩晨路上的車十分稀少,跑的大多數都是來拉客的滴滴或出租車,再加上道路的寬敞,閃著紅藍警燈的車已經被我開到接近110碼,這在城區道路裏是非常恐怖的速度了,要是換成白天上下班高峰期,能以30碼速度勻速前進已經算妳是燒高香了。即便如此快趕到事故現場時還是看到救護車與我擦肩而過,“我操,不愧是救護車”,我默默的感歎,這也就意味著自己還得再跑壹趟醫院去見見這個倒黴蛋。
警車停靠在路邊,我下車往十字路口中央走去。即便是淩晨路中央還是圍滿了人群,很多都是代駕,也有路過的吃瓜群衆也從側面說明事故的嚴重性。穿過人群讓出的壹條道,是壹輛黑色日産尼桑。引擎蓋已經高高的隆起,前臉被電動車撞擊的壹塌糊塗,車內前排白色的氣囊全部彈出,路上全是從車上流下的機油和周圍人鞋踩過機油留下的腳印。
“駕駛員是不是妳”我看到壹個年輕人拿著電話,在車邊不停的轉圈,臉上布滿了焦急。
“對對”年輕人看到我後和電話裏人說:“交警到了,先挂了。”並自覺地從褲袋裏掏出駕駛證與行駛證遞給我。
我檢查了壹下上面的信息,實習期新司機就只有壹點好,駕駛證行駛證會隨身帶。
“妳從從哪裏開過來要往哪邊去?”
“我就是從這裏過來的,要往那邊過去。”他邊說手指壹通亂指
“說清楚,這裏那裏的,是哪裏。從東西南北哪個方向過來,左轉還是右轉。”我感到壹陣無奈,終于費了好大勁,才明白小轎車從集甯大道筆直北向南紅燈剛剛跳綠燈起步直行,而電動車由南向西左轉彎。
走到車頭,觀察受損部位,壹輛白色還是無牌的九號電動車,車身側面被鑲切進車頭裏面。集甯大道與太和路交叉口的紅綠燈在晚上車流量較少時,會設置成左轉彎燈與直行燈同時亮起。並且這個路口南北兩處斑馬線處距離較遠,駕駛員如果起步選擇深踩油門倒也能帶來如此大的沖擊力,外加這種九號新型電動車最大賣點就是速度快,所以購買人群大部分以年輕人爲主力。兩者摩擦産生的影響導致從這款車問世以來,我已經處警好幾起與之有關的道路交通事故。
“他這個是已經屬于摩托車,而且是無牌無證的摩托車。”壹個中年男人向周圍人不停地賣弄他的知識。好在駕駛員沒聽進去,我也懶得去理會。
我揮揮手,把駕駛員叫過來繼續詢問道:“傷者當時受傷位置在哪裏,有沒有戴頭盔,意識清不清醒。”
“當時我下車就趕忙問他,他說腿動不了了,意識還算清醒,我快被嚇死了,到現在心髒還撲通撲通地跳。”
“他頭部有沒有流血呢,男的還是女的,年齡大概多大。”
“我沒有看到有血但會不會和機油混在壹起了,人是個男的,我看看應該有個二十多歲了。”
我對駕駛員報的這個年齡感到困惑,二十多歲的成年人應該有較強的安全意識了,應該不會如此的冒失和沖動,所以我繼續追問道
“他人送到哪個醫院去了,穿什麽顔色衣服,妳有沒有跟他互相留個電話之類的。”
“沒,沒有啊,我給他打得急救電話裏面好像說是中心醫院,衣服我也沒去注意應該是黑色的。”
眼見該問的都問了,剩下也問不出什麽了。我把他叫到警車旁,拿出紅蜻蜓對他說:“我們需要對妳進行酒精呼吸測試,妳配合壹下,這也是對妳壹種保護。”
“呼,呼…呼”
“好,是零奧”把數值給他看了壹下,我也松了壹口氣,畢竟要是真吹出來自己這壹晚就別想睡了。
流程走完,我招呼兩名同事:“妳們拿尺子幫我現場量壹下。”
對,就前輪與斑馬線距離,後輪到刹車印這邊量壹下……
我把畫好的現場圖給駕駛員說:“妳抓緊在上面簽個字,車上貴重物品拿走,車交給我們拖車。”
馬不停蹄趕到醫院急診中心,醫院的生意永遠是這麽火熱,濃濃消毒水味道嗆入鼻腔,無時無刻傳來的哭喊聲使我的心情越加煩躁,歸功于自己身體對周圍環境無微不至的感受。習慣性戴上口罩走到CT室詢問。
壹般性發生事故被120帶往醫院,傷者會經曆壹個流程與交警勘察完事故現場前往醫院往往都會卡在傷者拍CT這壹個階段。
來到CT室,只有壹名樣貌在三十歲左右婦女正費力地把她小孩壹點壹點的從平板床上挪移到CT機,藍色的床墊沾滿點點血迹,小孩正捂著腿哭哇亂喊
走上前詢問:“妳好,妳們是不是剛剛在集甯大道與太和路發生交通事故。”
“對,對”婦女手腳忙亂,生怕傷到自己小孩小心翼翼地不停安慰“再忍著點,聽醫生的,我們拍完片子就好了。”
我看著平板床上小孩,不,該叫小夥子更合適,樣貌約16歲左右,染著頭發,正值青春叛逆期,看樣子不是個讓父母省心的主,拿出事故現場電動車照片,問他:“這輛電動車是不是妳的。”
“對,我騎的”
確認是要找的人後,我才幫助婦女壹起把小夥子推到CT機,床單上肮髒的血紅色斑點讓我壹陣惡心。和婦女走出CT室,身後厚重的防輻射門緩緩關閉,我率先開口道:“現場我們已經去勘察過了,妳們和對方車子,先由我們拿走需要作爲事故鑒定,過來主要看看妳們。”
婦女在我身旁彎著腰,緊張詢問:“我小孩事故責任大不大啊,他傷得那麽重,我在家接到他打過來電話,真的被嚇得魂已經沒了,生怕他……”說完手捂著嘴巴有些硬咽
“責任還需要調查,還要查路口監控,沒有這麽快,我過來需要登記妳小孩的信息,告知妳壹個處理流程。”
做完這壹切,臨走前我補充道:“妳保持電話暢通,後面會打電話詢問妳小孩傷勢。”
“真的實在給妳們添麻煩了,這麽晚了還讓妳們…”婦女壹直低著腰,輕聲說話,有時暗自擦掉眼角淚水
我趕忙阻止她說下去:“別,這是我們工作,應該做的。”
回去路上,無限感慨,可憐天下父母心,年輕小夥子大半夜在外面瘋玩,出事最擔心的還是妳的父母親,平時形影不離的狐朋狗友遇到事只會跑的毫無蹤影,並且只會在事後不停給妳出些馊主意。
回到單位,把案子錄進系統,做完壹切後時間已是接近淩晨四點左右。身體並沒有感到壹絲困意、疲憊,細細回想當初在山上危急時刻沒有太在意細枝末節,現今意識到自己還算是人否,感受不到勞累、疲倦、虛脫及擺脫病魔困擾,人這壹生,生老病死,被我毫不費勁甩去壹種,多少億萬富翁及達官貴人苦苦追尋夢想,被我把握在手,夢幻般的現實令我不敢相信。我不願去接受千百年來帝王苦苦追尋的夢想,人壹生誕生在世上是帶著使命,體驗凡間壹切,無情剝奪應當擁有壹部分,老天不公啊!
心中迷茫,這突如其來的遭遇,真的是老天早已規劃的安排,是對我考驗,是人生棋盤注定落下的壹步棋?
不,我遵循內心隱隱感覺,我跳出了棋盤,未來從那時開始前途未蔔籠罩著壹團迷霧,我能感受到自己漸漸擺脫地球上的某種束縛,意識到每個靈魂都是偉大的存在。
可是在這座社會等級森嚴,上升渠道被打斷,大量的社會資源被少部分人牢牢抓住,偶爾有壹些殘羹剩飯掉下來時到我這也早已被瓜分的壹幹二淨,冒然的出頭不僅無濟于事還將被迂腐,頑固的既得利益者發動暴力機器無情鎮壓,運氣好點有機會成爲奇幻都市怪談裏的壹則故事,運氣差點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所在的W市只是壹個小城市,這裏十幾億的公司已經是能排進市級前十的企業了,可就算如此面對壹個街道辦主任時還是得客客氣氣每年過節少不了吃飯送禮,免得被他們盯上搞些小動作雖說談不上傷筋動骨,但也是很令人頭疼的。在如此的社會體系之下,壹顆小小的螺絲釘突然跳出來說我不想待在這個機器裏了,可是他又能去哪裏呢?他被制造出來的那壹刻便決定了它的用途,跳出來也只會再跳進另壹台機器裏繼續充當螺絲釘這個角色,人是群體性動物,只要沒有擺脫人這個屬性,他就必然受到制約。
我這輩子很慶幸通俗點講投胎還是人,我生下來的使命就是把這壹世好好的體驗完,所有的壹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苦難如影隨形,生活還是照過。在塵世間,尚有我所在乎之事物,莫過于吾之親人。人要有信仰,對這句話我是不認同的,人在世上需要寄托,正因如此,家庭重擔使得我,愛崗敬業雖稱不上,但對得起這壹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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