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心萬生 - ⟣伍.忘川渡願嗔-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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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煜暉不是沒有理由懷疑到余昭月頭上。

撇除掉她能夠做到，在鬼界神不知鬼不覺出沒以外——余昭月曾說過，在她被丟出秘境後，恰好時逢中元普渡。

結璘之話猶言在耳，鬼王的人選他們無從掌握行蹤，在冥冥之中會誕生；可唯有一點不會改變，只有在天象陰氣匯聚最烈之時，萬鬼之王千錘百鍊，方才有機緣出世——普渡慈航。

余昭月親口向他承認過，她成為鬼王，是因為蘭煜暉。

不論孤魂野鬼、或是厲鬼怨魂，一旦失去了執念，隨時日流逝，若無新的執念，便難以再維持實體……

「阿月，我知妳的執念是我，我曾經想方設法要渡妳，可妳不願…如今成了鬼王也好。」

「妳知道嗎？出秘境後，雖是意外被結璘拉下鬼界，但得知妳還活著好好地時，再見故人、實在感概。」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蘭煜暉自知，他自小便沒了雙親，即便在師尊與師母的陪伴下，以及整個百花谷，都將他捧為座上賓…他依舊覺得少了點什麼。

而在與余昭月尋找未了之願，想方設法要渡她的時光，他獨自一人在秘境時，也不時想起。

每每想起都是會心一笑。

可惜他如今元嬰丹裂，心魔橫生，怕是時日也不多，能在油燈枯盡前，再見故人一面，甚是動容……

鈴鈴——鈴——

一聲金鈴聲湊然闖入他腦海裡，蘭煜暉睜大眼，四處張望，卻一無所獲。反倒後方的夜君，伸長了脖子，一臉狐疑的看了過來。

是你嗎？洛洛？蘭煜暉指尖顫抖，他半闔眼深呼一口氣，再睜開眼，對上余昭月驚魂不定，猙獰的神色，琉璃色的眼中清明冷靜。

「可洛洛對我來說…也很重要。」再等等我洛洛。蘭煜暉語氣堅定。

雖然君洛殤不能言，但先前出秘境還有剛到金陵時，兩次心魔發作，皆是無事收場，他忍不住想，或許這兩次都為君洛殤幫忙。

只是他如今靈力耗盡，形體變小，只為了帶他出秘境。

蘭煜暉本想就這樣安安靜靜，把餘日渡完，可若不是君洛殤，他或許不會有機會出秘境，甚至在一出秘境就和小師妹重逢，再來遇見結璘、夜君——還有余昭月。

所以，至少在他油燈枯盡前，他要讓君洛殤回復到原來的樣子，不計代價。

回到話上，蘭煜暉又重複一次。

「…我們之間還有沒算清的…阿月——能把他還我嗎？」

蘭煜暉往前幾步，這會兒反倒是余昭月退縮，連連後退，一臉不可置信，不住晃著頭，嘴裡重複著同一句。

「明明…」

「…明明是我先來的…為什麼…為什麼啊啊啊啊！！！！！」

余昭月抱頭痛喊，夾帶著滂沱靈力，聲音尖銳刺耳炸開、聲勢浩大，充斥在整個廳堂中，迴盪不止。排排窗欄因雜亂無章的巨大靈力衝撞，同時間齊齊向外大開，狂風一時在整個內室中作亂，各式家具物什群魔亂舞。

蘭煜暉與夜君兩人，背靠著背，皆是舉起雙手抵擋混亂的風壓，還有胡亂紛飛，綢緞家具的殘骸等等。

「現在怎麼辦啊！？——百花谷的狐狸精、你沒事激他幹啥！」夜君頂著狂風喊道。

「少囉嗦，三殿下你那張七寸不爛之舌，要是繼續說下去，怕不是阿月就要讓我們倆都葬身…」

「——呵呵…哈哈、呵。」

『「！」』

兩人齊齊反應過來——一聲狂笑歇斯底里響起。

狂風驟停，內室原先因物品紛飛，一片朦朧，如今隨風勢漸緩，因爆漲靈力毀壞的物件殞落在地，余昭月身影單薄，低垂著頭，傳來令人不祥地笑聲。

「哼哼、哈哈哈哈呵呵……！！！」

「哥哥——既然你那麼珍惜那隻小鳥、那就告訴哥哥也無妨…」

笑聲戛然而止，余昭月緩緩抬起頭，看著滿地狼藉，最終對上那兩人。

目光一點一點冷下，嘴上笑容甜美，笑意未達眼底，滿臉不屑。

「阿月本意只是想教訓那些＂污辱＂哥哥的人…可無奈這世上垃圾太多，天道不作為，那阿月便替天行道，這不是哥哥教我的嗎？」

她歪著頭，笑容聳動，嘴角鮮紅，此刻面目如厲鬼般滲人。

「所以啊…」

余昭月緩緩向前，朝一臉警戒的蘭煜暉走來。

「九十九條活人生魂……阿月只缺這最後一條、最為獨特……」

她抬起眼，佯裝一副天真爛漫，還當是他們初見之樣。

可蘭煜暉卻只覺毛骨悚然。

「……那個小靈鳥，是第一百條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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