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心萬生 - ⟣肆. 陰府桃源夢-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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咿啊——

身後兩扇白玉門扉，緩緩闔上，發出了沉重的悶響，幾息過後，偌大明亮的小樓內部，重歸寧靜。

蘭煜暉雙目微睜，心底裡的那塊大石頭，可算是終於落地——再見眼前兩位故人時，尤其激動。

籠中兩位一白一紫，可不就是太陰星君結璘，以及許久未見的三殿下玉華、夜君。

「……是你。」

紫衣的青年發話，語調就好像冷冰的毒蛇，帶著點陰陽怪氣。

「啊哈哈…好久不見啊，夜君。」

蘭煜暉乾巴巴的接話，無端有些心虛。

至於夜君一見是他，美貌冷豔的面孔忽然就扭曲了起來，一雙澄黃美目微微抽搐……蘭煜暉安慰自己，看來三殿下到現在還把自己當假想情敵啊！

不過看對方還有精神對著自己炸毛……這更加鞏固了蘭煜暉覺得鬼王是隻好鬼的想法。

雖然與鬼王走這一趟，也不過小小一段，可在其間的心境，可說是七上八下，因牽心掛念不得安寧。

鬼王確實沒有騙他，他並沒有傷害星君與三殿下……

不過，話是這樣說，隨著目光下移，蘭煜暉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夜君……結…星君這是怎麼了？」

考慮到夜君對自己的敵意，「結璘」兩個字還未出口，在舌尖上打了個轉，又喚回了太陰星君這個官名。

夜君聽聞蘭煜暉的問題，一臉老大不爽，挑起了一邊眉，活脫脫寫著，算你識相。

雖然面前兩人身上無明顯外傷，可結璘此刻卻閉目，安安靜靜倒臥在夜君懷裡，一動也不動，就連蘭煜暉的到來，都沒有讓他有轉醒的跡象。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眼下夜君還耐著性子與自己解釋，如果是尋常時候，對方不過兩句就會開始冷嘲熱諷。

可今日的夜君表現實在是詭異至極。

蘭煜暉眨眨眼，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時又想到了鬼王，既然對方未傷他們，那興許結璘的狀況，對方會更清楚——他剛想起對方，愈要轉過頭去，尋找鬼王的身影，連帶向對方道謝……

「咦？」

蘭煜暉呆立，發出一聲疑惑。

後方傳來夜君不耐煩的聲音，話裡囂張跋扈、熟悉的味道最對味，適宜地在蘭煜暉背後響起，打斷他凝滯的思緒。

「咦什麼咦——你身後又沒人、你是要找誰啊，百花谷的狐狸精！？」

果然不出蘭煜暉意料，夜君還是不過兩句就失去了性子，開始叫起每逢冷嘲熱諷時，最愛提一嘴的「愛稱」。

所謂愛稱——不過就是原產地加上物種……百花谷的狐狸由此誕生。

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的蘭煜暉，慢了半拍，這才接收到這句＂百花谷的狐狸＂，隨後哭笑不得想起一些往事。

彼時，太陰星君結璘，剛剛下凡歷劫時，三殿下玉華，曾經不顧規矩，私自下凡，只為偷偷見結璘一面，以解相思之苦。

而蘭煜暉初次與夜君見面，正好就是他在論劍大會結束後，與結璘一見如故，邀請他上山到百花谷作客時。

正好被浮躁冒失、正式情竇初開的小夜君看見，他們兄弟倆，再尋常不過地，共處幕天席地，一處天然溫泉裡賞月談天。

天知道這對一個純情小殿下，還未歷經人情世故，許是太過刺激，便忍不住當場現出真身，大鬧百花谷——後被蘭煜暉師尊吊起來，等待大殿下瑞君面有菜色領回。

後來，不論結璘如何解釋他和蘭煜暉的關係，只是結拜的好兄弟，又或是到後來塵埃落定，夜君與星君共結道侶，大典風光。

這位小殿下，時至至今，依然把他當成假想情敵，而＂百花谷的狐狸精＂一說也是由此來的。

不過蘭煜暉本人倒是不怎麼在意這些花花腸子，任憑夜君對他不滿。

反正回頭結璘聽見了，免不了要教訓一頓小殿下，不過結璘這一出手，許是夜君會適得其反，更加生氣。

當後背那一聲＂百花谷的狐狸精＂響起時，蘭煜暉眉頭一跳，想著他是長輩，面上笑得更加慈祥了。

不外乎就是看見夜君如此有精神——見面沒幾句就開始問候自己，可見鬼王確實重諾，沒有傷他們分毫。

但眼下另一個令蘭煜暉疑惑的問題浮上。

——那為何鬼王要大費周章，把三殿下抓走、並軟禁起來呢？

就如鬼王自己說的，他和天庭既然井水不犯河水，那自然也不會主動招惹天庭才對……

看著緊閉的白玉大門，本該跟著他一同進入小樓的鬼王，那位異瞳的青年，眼下已經失去蹤影，就連半點動靜都沒有發出。

就如他們初見在那條陰森的小巷裡一樣，來無影去無蹤。

蘭煜暉放棄尋找鬼王這件事，鬼界之大，他們所知甚少，打理那樣一處鬼市，也想必須要足夠多的心力，對方許是去忙碌了。

等忙完就會回來這裡吧？蘭煜暉樂觀地想——他沒有忘記，鬼王答應帶他來這裡，是有所請求。

於是蘭煜暉轉回身，將注意力放回了夜君身上。

好歹這人已經被抓到鬼界有一段時日了，結璘目前昏迷也套不出更多有用的訊息，只有蘭煜暉可以自由行動，自然要先從夜君這邊下手，看看能不能知道一些現況。

蘭煜暉走了幾步，又想起君洛傷。這一路上走來，對方不斷在裡衣倒騰翻滾，可能是走的顛岥，不大開心了吧，蘭煜暉猜測。

思考片刻，他伸手將君洛殤拎了出來，一邊撫動著躁動不安的君洛殤，將他抱在懷裡，雙臂收緊之間，只探出一個小巧可愛的鳥頭，心型的面部蓬鬆，那小表情很是愜意。

抱著君洛殤，一人一鳥四處張望，在須臾間，又回到那只巨大的金絲籠前，與面如鍋底，心情明顯不快的夜君對上眼。

面對夜君，蘭煜暉特意露齒一笑，端得那可謂是一派賢良，叫誰來都挑不出缺點的一張笑臉。

「日久未見呀、三殿下夜君——看您這身華光瑞氣的，這只金絲籠看著也是與您百般相配哪！」

大意是:你也有今天啊夜君？看看平日裡作威作福，仗著兩位哥哥、還有太陰星君，結果這下還不是踢到鐵板，進到了鬼王的金絲籠中——甚至還要被自己最討厭的劍尊所救。

「——百花谷的狐狸精……！」

果不其然，夜君聽完，當即沉下臉色，咬牙切齒一雙美目欲裂，夜君話才剛起了個頭，蘭煜暉接著打斷。

「夜君，現在還是正事要緊……星君為了您私自下凡，還擅闖鬼界，方才若不是鬼王大人……」

一聽見結璘夜君忽然就老實的了下來。但又同時察覺到了不對勁。

「等等。」夜君皺起眉，一下子抓住蘭煜暉話裡的重點，表情更加難看。

「？」

「你剛剛說鬼王……哪來的鬼王……？」

對比先前夾槍帶棒之勢，如今的夜君這幾句話說得平靜，似乎是恢復了理智，變回了平時世人那副冰山美人樣。

「就剛剛跟著蘭某一起進來的那位青年……」

蘭煜暉眨眨眼，慌不忙解釋。

方才他進門時，夜君一定也看見了的。他身後確實跟著鬼王大人，甚至若不是鬼王領路，他也不可能單靠自己在鬼界中亂走，成功找到這處園林。

「劍尊大人。」夜君冷不防嚴肅低喊。

蘭煜暉眼皮一跳，雞皮疙瘩傾時爬滿後背，有些驚悚的望著夜君。

無法置信，這是要變天了！堂堂夜君，竟然會有一天叫他＂劍尊＂，當真是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啊！

蘭煜暉張著嘴，驚訝地都可以塞下一顆雞蛋了，重點完全擺錯地方。

夜君無視蘭煜暉那點小情緒，大局為上，好歹還是個神官，很快便恢復了冷靜。

他將蘭煜暉的一切反應收進眼底，還沒空發表意見，接著針對蘭煜暉的問題做出回答。

「可你方才——分明是孤身一人進來的、劍尊大人？」

夜君偏頭，瞇起雙眼，越過蘭煜暉的肩頭，視線凌厲。

「你可有記錯？」末了又補了句。

孤身……一人？

蘭煜暉聽著夜君的話，與自己所見不同，那股不對勁終於發酵，但他又說不上這一路過來，是哪裡不對勁，他連忙解釋更多，想要證明。

「夜君，就在那裡，方才與我同進的那位青年，他說他是鬼王，如果不是他的話——」

「劍尊大人！」

夜君低喝，表情五顏六色的，比起剛才又低了幾度，面色霜寒、一言難盡。

只見他伸手揉著眉心，乾乾巴巴對上一臉認真的蘭煜暉，開口投下了震撼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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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今鬼王……分明是——是位＂女子＂。」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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