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雨》 - （二十七）

「這就是 Chaotic Device 2.0？」Leon 問。

「對啊。」B 呷一口咖啡說。

「竟然變得這麼大。」

Leon 記得，他見過的第一代 Chaotic Device，只有一部電話大小的裝置和一個像夾萬的金屬匣。匣裡面放漆彈槍，槍口對向 B 稱為「亂數屏」的屏幕。子彈穿過亂數屏，就會在隨機地點出現。

而與前世代相比，Chaotic Device 2.0 的體積要大得多。機器佔據了整張 1.5 米長的工作檯。檯上，左邊還是 Chaotic Device 1.0 的金屬製的發射匣，但發射匣的外殼連接著一組外露的齒輪，像古時蒸氣機的渦輪組。組件接駁到右邊一部電腦，電腦上三顆 LED 燈交錯閃爍，彷彿打著某種訊號。電腦前面，除了鍵盤和滑鼠外，還有一部闊約五十厘米的……微波爐？最少看上去像微波爐。

這套多少有點土炮的裝備，就是推翻帝國統治的秘密武器。

B 解釋說，要把漆彈投射到帝國軍營，首先是找出軍營中央的坐標。將坐標輸入電腦，經過一輪複雜的計算（諸如將經緯度系統轉換為目標與 CD 2.0 的相對位置），在電腦按下「射擊」鍵，漆彈就會有 99.7% 的機會率，隨機投射到指定坐標半徑 3.156 公里範圍內。

「打中一個人的機會是多少？」Leon 問。

「這是甚麼蠢問題，無法回答啊。不知道這人的大小，不知道漆彈的射程，也不知道目標地點有多少障礙物遮擋，甚麼也不知道……」

「大概就好。大概。」

「不負責任地胡亂假設就可以，對吧？」

「對。」

「那麼，假設『人』是個半徑 1 米的球——」

「人就怎會是個球？」

B 咂一下嘴。

「對不起。我錯。」 Leon 說。

B 繼續道﹕「——假設漆彈射程無限，再假設沒有風雨、沒有牆壁、沒有其他外在因素……」他飛快地在紙上寫出幾條意義不明的算式。

「0.001176%。」

等於說是不可能。

Leon 問﹕「如果軍營裡面有一千個人，打中其中一個的機會呢？」

這次 B 沒有動手，只是眼珠上翻，像要閱讀飄浮在腦海的一堆數字。

「1.17%。」他說。

「如果打出一百發子彈呢？」

「69.15%。」

「一千發呢？」

「你好煩啊，我是計算機嗎？」

「你以為人人都是科學家？」

B 嘖了一聲，但還是說﹕「99.9992%。」

「那就是說，如果只是想打中隨便一個人，肯定能夠打中。」

「喂，沒有肯定。」

「明白。不用多說。」Leon 舉手阻止 B 繼續說下去，否則他又要講 Principle of Majority。「我們開始測試吧。」

B 「蓬」的一聲坐到電腦前面，打開射擊程序，輸入一連串指令與數據。Leon 試圖搞懂他在幹甚麼，但半點都無法理解。

「射哪個軍營？」B 問。

「東北軍營。」Leon 說。那是位於亞非帝國東北、最接近帝都的軍營。

B 點頭，用網路調查了東北軍營中心點的經緯度和海拔高度，輸入電腦，又輸入了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文字指令，/setup /ConfigFile:\\P\cs\c3d 2038 SP2 move g 7,2 /run_CS 2.0 ssmode cEnter=42 fclpt=395473,11624378 alt=406……然後，微微一笑，兩腳一踢，帶輪的辦公椅往後滾去。

「恭請主教大人剪采。」B 說。

Leon 用力向前踏步，站在鍵盤前，伸出食指，搭在輸入鍵上。指尖傳來堅硬而略帶磨砂的觸感。他果斷地按下去。

電腦響起老虎機中獎的音效，畫面出現一個綁絲帶的繡球。絲帶斷開，繡球落下。

Leon 覺得他的覺悟全白費了。

「剪采呀，不是說剪采嗎？」B 對著 Leon 壞笑，享受他那萬般無奈的表情。「那麼，剪采之後是射擊，再按下輸入鍵就行。」說完，他將捧著的咖啡放進那台貌似微波爐的機器。

被耍的 Leon 想要反擊，但又覺得花心神在這種無謂的事情上只會得不償失，只好閉上兩眼，平伏心情，再一次按鍵。

漆彈槍聲被發射匣阻隔，漏出來的很像是敲擊低音鼓的碰碰聲。渦輪組轉動，從慢到快，再從快到慢。貌似微波爐的機器啟動，半分鐘後發出「叮」一聲響。

此外便無動靜。

「這次又怎樣？」Leon 問。

「還想要怎樣？」

「怎麼沒反應了？」

B 敲了敲屏幕，視窗上一行小字寫道「Shot Success」。

「我怎知漆彈有沒有打到軍營？」

「主教大人，射擊是一回事，確認有沒有擊中是另一回事。前者是我的工作，後者不是。」

「如果無法得知有沒有打到軍營，那又怎麼知道的工作有沒有做好？」

「這甚麼話。我也沒見到你的上帝，祂存在嗎？」B 不再管 Leon，打開貌似微波爐的機器，拿出射擊前放進去的咖啡，啜飲著。

「這是甚麼？」Leon 問。

「你是不是有病。你以為我喝醬油？」

「我是問這部機器。」

「問這個也不會讓你看起來聰明些，沒見過微波爐？」

「這東西跟微波爐有甚麼關係？」

「我沒有說過嗎？讓已知的事回到未知，會釋放能量。CD 1.0 放出的能量少，只夠用來暖手，2.0 能量多了，大到足以推動渦輪發電機，我便將微波爐接駁上去。能源不應該浪費。環保啊。」但呷了幾口咖啡後，B 不大滿意地皺眉。「可惜，不是很夠熱。」他將杯子扔到一邊，打個呵欠。

「為了你，我這幾天都沒睡，現在要睡了，自便。」說完便丟下 Leon，逕直爬上床，蓋被子呼呼睡去。1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lLQxEBf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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