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三】東督傳奇系列 - 玄甲天命。中篇

肆、追緝

兩人在附近的林內架起簡單火堆，稍作休息。玄甲蒼雲不再怒吼，反是撓了鼻頭，神態有些羞赧，既尷尬又煩躁，良久後才開口：「⋯⋯抱歉，是鄙人過於急躁，誤會道長來竊走遺——不⋯⋯患者⋯⋯」

「無礙。」

滄塵閉上雙眼，並不特別介意稍早的衝突，卻總覺得有甚麼地方缺乏考量而陷入沉思，反倒玄甲士兵耿耿於懷，想要緩和氣氛般又開口：「道、道長如何稱呼？」

「滄塵。」

「滄塵道長。」收起方才的脾氣，他輕咳兩聲後拱手道：「鄙人盧凡，盧軒昂，為蒼雲堡長孫大人陣前執戟，出差洛陽恰逢旬休，依友人之約前來調查此事。」

「盧執戟。」滄塵亦回禮，語氣平淡，看不出心情。

盧凡神色難看，努力奈下急躁的性子，又說：「若滄塵道長應允，鄙人先與策府友人相告，上呈東都府，先制止焚燒，再與道長同行探查關於盜屍邪道者——」

「等等。」

滄塵終於注意到自己忘記什麼，制止盧凡的碎念。

「道長有和疑問？」他滿腹疑惑，卻被接下來滄塵所云震驚。

「盧執戟說有抓到埋人賊子，那被埋患者呢？」

「⋯⋯」

他們雙雙沈默，就在滄塵要再開口時，盧凡忽地跳起來罵道：「畜生！」抄起盾刀就往策府紮營地衝去。

「⋯⋯」

滄塵無奈，趕忙起身，追隨盧凡腳步前去。

儘管策府得到消息後趕忙派人將患者挖出，但仍太遲，那些人已全數死亡，而讓他們最為震驚之事是遺體上竟有無數傷痕，處處皮開肉綻，彷彿被洩恨鞭打過。

這絕非什麼單純的埋屍求果。

盧凡脾氣本就暴躁，看到如此行為再也無法忍耐，到牢裡對埋人的數名竊賊就是嚴正拷問，直到全部人都求饒直道他們並不知曉自己埋的為生者，只聽委託者所指之罪大惡人，將他們染病屍體埋了並奪取其力來讓淨化人間，如此可累積無上福報。

「你們的主使是誰？」他一拳打在牢欄上，讓幾名賊人嚇得全盤托出：「她、她自稱余、余天師，信、信奉什麼神尊！」

「她好、好像原本在邙南、南村，但後來被、被趕出去⋯⋯」

那群人縮在角落，搶著要回答，卻各個聲音顫抖得不像話。

「我們、們已經、把該講的都、都講了！絕無、無隱瞞！軍、軍爺饒命！」

而不待盧凡定奪，兩名天策府的士兵快速跑來，簡略有力地上報狀況：「報！盧執戟，遭埋之人身分已出，皆為邙南村人。」

聽到與賊人同樣的說詞，盧凡瞥了滄塵一眼，年輕的修道者亦回看，微微頷首。見此盧凡將盜賊交予兩名策府士兵，轉向滄塵道：「走，去問問村人，究竟這些人和這位余天師結下什麼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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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恨生

事件並未滄塵所想之撲朔迷離，或存在什麼情愛糾葛、血海深仇。當自己立於此處，所有答案都即刻顯而易見，又或者說就如他們所見。他與盧凡去南邙村的收留營地，集合當地的村里之人問話。眾人本都安靜聽其所令，然而就在滄塵提及患者並非死亡後，聞言皆議論紛紛。

幾名立於跟前之人開口：「道長，您這樣講未免太不厚道，咱都很害怕啊，又不是像你們修練之人。」

男子表情帶著不解與困惑和莫可奈何，另個女人手中還抱著出生未多久的嬰孩，焦急道：「您這是在說我們都犯下殺人之罪嗎？」

「其他村也都如此吧？」

村人湧上包圍滄塵，要他給出解釋，甚至以手要緊抓滄塵道袍，鮮少面對人群的他半時間內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一隻手擋在滄塵與群眾間。

盧凡握著玄甲盾站到他前。

「各位請自重。」他厲聲制止：「就請告訴知村中是否有姓余的人家，勿做其他多言。」

數名村人被其嚇著而後退數步，大夥面面相覷，最後終於有人出聲，接著個個開始七嘴八舌說起他們所知曉。

「余⋯⋯村里只有一戶姓余的，前幾年死光了剩個女兒。」

「好像叫什麼⋯⋯余婕？」

「余婕？那她平常有跟誰結怨否？」蒼雲士兵擰著眉問。

「嗯⋯⋯余婕那人，平時看起來挺乖的啊，不清楚有什麼梁子。」

「好像聽說她婚後不得寵？」

「不不不，你們竟然都不知，聽說是她不守婦道在外偷漢，又剋死丈夫，她丈夫兄弟氣得將她關入牢房自省，明明餓了數天，卻有力氣夜夜像淒厲怪叫⋯⋯」

聽到此，滄塵無法思考。

是什麼狀況？

為何此些人能若無其事地說著這種話語？

身邊人持續議論紛紛，但滄塵仍處震驚，周遭聲音斷續得毫不真切。

僅僅用他人話語所生成的真相就已經如此，恐怕有更多事情被輕描淡寫帶過吧。

「難道是那時候，原來那個聲音是余娘子嗎？僕以為是貓叫⋯⋯吵得要命，都整夜都睡不好。」

「反正後來那幾個兄弟覺得她太怪異，彷彿被邪氣附體，就⋯⋯讓她離開村子了。」

「老朽完全沒有注意到，這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吧？」

「怎說，老楊他們當下也可能有些激動，作法也不太對，但誰知道余娘子這樣是不是惡鬼附身，也是為村子好，怎麼說都不至於該死啊。」

「要說的話，我們才無辜吧？干我們何事？連累全村！」

「未料此女如此歹毒，再怎麼委屈都不該這樣對待其他人啊。」

「絕對是她！定是這妖女作亂，早該一把火燒死這女人——」

盧凡將刀往地上一插罵道：「住口。」突如其來的吆喝震得眾人畏畏縮縮，不敢再肆意批評。

他環顧他們，不藏殺氣低喝：「你們若還有點良知，告訴盧某這名余娘子被你們如此羞辱欺侮後躲至何處，然後閉嘴想想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傷人之事。」

說完手覆上刀柄，終於有人吱吱嗚嗚地講出地點，他才憤怒離開。滄塵瞥了村人幾眼也隨盧凡離去，將那些臉色鐵青又脹紅，混雜隱怒、不滿、愧疚並存的人們拋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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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邪

兩名天策兵引導滄塵與盧凡來到村民口中的北邙山洞窟。他們才靠近洞口，便聽見裡傳出哼歌，還看到隱約火光閃爍，豪不遮掩隱藏，似乎早已等待他們到來。

他們深入洞穴，在底端瞧見被打理得整齊乾淨的房，簡單的桌椅床鋪俱全，而女人坐在梳妝台前，手邊放著面具，聽到腳步後緩緩轉身。

滄塵腳底彷彿生根，一步都難以前進。

那張美麗的臉龐佈滿傷痕，手臂亦是被鞭打過的痕跡，神色卻相當平靜。

盧凡倒未有吃驚，僅是禮貌問道：「是余娘子嗎？」未待她回應又說：「鄙人乃蒼雲堡長孫大人陣前執戟，聽聞娘子遭逢苦難，若有什麼冤屈，讓鄙人替妳申冤。」

「大人要替小女余婕申冤？」

女子睜大雙眸，彷彿從未聞如此話語，就在這個剎那，滄塵非常確信自己在余婕眼底看見渴求與希冀。

但僅有非常短暫的瞬間。

他接下來只能親眼凝望火光熄滅。

此刻女人輕柔微笑，彷彿事不干己，溫和地開口：「不需要啊，汝應該也看到了吧？他們那群人跟屍體同等安靜又順從的模樣。」並舉起梳子整理著不存在的長髮，她的髮絲長短不一，明顯能見被隨意亂剪。

滄塵說不出話。

他到現在的確仍未清楚余婕遭逢到何等深刻的惡意對待，又到底在南邙村中蒙受多少委屈，僅能從那些村人的言論、她身上的傷口瞧見一二。

其實，青年沒法苟同村中的那些話語，但亦無法貿然行動對眼前的女人伸出手，就跟對這個疾病向同，他都知道得太少。

唯一能做就是錯愕瞧著事情發生。

「吵雜紛亂的世界終於安靜了，我很開心。」

說到這，女人停下手上動作，神情赫然轉為陰厲。

「但還不夠！」

她低吼，眼中噴發出無比恨意，邪氣自其體內竄出，朝滄塵與盧凡襲捲而去。

「我要他們全部都再也講不出話來！」

眼前的女子無疑殺了人。

眼前的女子引發了席捲無數村莊的疾病。

眼前的女子將患病者活埋入土。

所以她是邪佞之人嗎？

（下回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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