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雖已入夜,卻無絲毫涼意,濕黏的空氣纏繞在身體上,悶熱的室內令人煩躁,不由得想出外晃晃。今天的天空有些雲霧,遮擋了月光,卻絲毫沒有遮掩街道的光亮。眼前的街道熱鬧非凡,人們談天說地,觥籌交錯,身著清涼的豔麗女子在路上搔首弄姿,吸引著男人們來共度春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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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面中不斷傳出骰子和麻將碰撞的聲音 ,一擲千金的虛榮和大起大落的刺激讓人欲罷不能。這裡是金州河縣最大的銷金窟,妓院、賭場、飯店、戲班,想得到的應有盡有,而且絕對超出你的想像,如果來河縣卻沒有來這裡玩過,那可真是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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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街上滿面笑容的人們不同,陰暗的巷口中有名女孩和兩名成人,女孩心中如冰一般寒冷,眼前的酒鬼正暢快地數著銀票,濃妝艷抹的老婦則是拿著契約等候簽字,並時不時地打量著女孩。她被賣掉了,被自己的父親,賣給了眼前的老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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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並沒有大哭大鬧,而是靜靜的看著那熟悉又陌生的父親,父親沉迷於賭博和酒精,每次她在外乞討和做工得來的錢都會一文不剩的被拿走,但女孩沒有離開他,她知道父親並不是一個壞人,在母親去世前,父親每天都很認真工作,工作結束便回家陪她玩,晚上睡覺前和母親一起念話本給她聽,那是女孩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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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天,瘟疫襲捲了全城,那是連煉氣士都避之唯恐不及,由煉氣大能所引起的特殊疫病。父親那時和隔壁的水手一同出海捕魚逃過一劫,女孩則在學堂和其他小朋友一起隔離。瘟疫持續了兩個月,封城造成的物資短缺讓整座城亂成一團,好在學堂地處偏遠,加上夫子也是一名煉氣士,城中的混亂最終沒有擴散到這裡來,但物資短缺也讓孩子們餓的頭腦發昏,甚至有幾名體質較差的孩子因此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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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後來是皇家和宗門煉氣士出手瘟疫才得以平息,睽違兩個月回到家的女孩,見到的只有斷垣殘壁,四處都是破壞和燒灼的痕跡,母親也只剩下焦黑的軀體。夫子留下了信件,帶著無家可歸的孩子們成為了難民,暫時住在其他城市的救濟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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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父親,已經是三個月後了,父親躺在路邊,身上酒氣沖天,對於女孩的呼喚也是置若罔聞,不顧夫子的勸阻,女孩離開了救濟所,開始和父親一起生活,去街上乞討,找孩子也能做的零工,每天只是苟延殘喘地活著,而從那之後女孩再也沒笑過,再也沒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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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父親準備簽字畫押,女孩心中毫無波瀾,或許在看到失意的父親時就已經料到有這麼一天,又或者早在看到母親的屍體時,女孩就已經對未來不抱期望了也不一定。「師父,這裡不是我們的地界,插手的話今年可就沒有研究資金讓你揮霍囉,我是不會借你錢的。」男性的聲音響起,卻不是來自眼前正四處張望的酒鬼父親。「瞧你說的,你師父我像是會哭著跟弟子借錢的人嗎?你自己才是,手都搭在刀柄上了,這裡可不是我們的地界,為師可沒辦法把你從牢裡撈出來。」第二名男性的聲音響起,相比第一個來說有點蒼老,但渾厚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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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裝神弄鬼!滾出來!」酒鬼驚慌地四處張望,老鴇則是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銀票,退進妓院後門,迅速將門關上。「道上混久的就是不一樣,有眼力勁。」一老一少從屋頂跳下,正好一人一邊堵住了巷口,酒鬼見勢不妙,一把拉過女孩貼在門上,試圖把門打開,但門早被老鴇鎖得死死的,甚至用上了重物堵住:「你們幹甚麼,我警告你們,不要過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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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雲霧飄散,月光照進了巷子,堵在巷口的是一名仙風道骨的老人,手上拿著拂塵,右腰則配著一把長劍,身著藍白色道服,白鬚及胸,慈祥的眼神令人提不起敵意。而巷尾的青年則完全相反,背上的大刀配上那魁武的身材,破舊的短打勁裝外加凶狠的眼神,一看就是殺人如麻的嗜血兇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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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人不必驚慌,貧道只是恰巧路過的煉氣士,正好撞見善人似乎要行一些較為無德的行為,特來勸阻善人三思而後行。」老道向前兩步拱手作揖,語氣溫和令人如沐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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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你屁事,滾開,我的孩子我怎麼處置不關你們的事」酒鬼慌亂的揮舞著手臂,另一隻手還是緊緊抓住女孩,似乎是怕她逃跑。「放你娘的臭屁,喪心病狂這是,連自己的孩子都要賣,你良心被狗啃了不成。」青年臉上青筋暴起,粗口連發,似乎馬上就要拔刀衝上前將酒鬼砍成八段。酒鬼嚇得將女孩推到自己跟前,雙腿不住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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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兒!不得無禮!」老道喝止了青年,並再次開口:「善人慎言,或是生活不易,或是另有隱情,不管如何,孩子也是有自主思想的獨立生命,將之作為貨物買賣,實屬不該。善人可曾問問孩子,如何做想。」說完又看向女孩:「孩兒,或許你還不懂現況,又或者你懂了,卻無法反抗,不管如何,這是最後的機會了,話語若是不說出口,永遠都無法傳達給別人的,永遠都只會是原地踏步,而無寸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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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看著老道,又看了看自己的父親,腦海裡迴響的是母親的聲音:「父親,我們回家好嗎?回以前我們和母親一起住的家,我們還可以……」「回甚麼家!我們早就沒有家可以回了!」酒鬼粗暴地打斷女孩的話語,同時也澆熄了女孩最後的念想,回到過去那幸福時光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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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鬼拉著女孩向老道走去,粗暴地揮手要將他推開:「老頭快滾開,煉氣士甚麼的你以為這名頭能唬住我嗎,不就是煉氣,誰沒煉過兩下子,老子在海上的時候……」「父親!」女孩用力甩開了酒鬼的手,突然地大吼讓酒鬼愣住了,「我求您了,不要再這樣下去了,母親說過死去的人要成為活著的人的支柱,而不是束縛,我們都被母親束縛太久了,所以,就這樣結束吧。」女孩淚流滿面,淒厲的哭嗓令人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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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媽……」酒鬼回過神來,正做勢要打女孩時,突然整個人軟綿綿的倒了下去,在他的身後,老道揮了揮拂塵,平靜的說:「只是暈過去了,不用緊張。」女孩蹲在地上泣不成聲,青年將酒鬼拉到一旁讓他倚牆而坐。不管是青年還是老道都沒有出聲安慰女孩,只是靜靜地讓她哭著,直到女孩心情較為平復後,老道才開口詢問:「孩兒,可有親戚或熟識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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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女孩搖了搖頭,老道如此說:「那麼,貧道有兩個提案」他蹲了下身,直視著女孩的眼睛,緩緩地說:「一是貧道出錢,幫你找個學堂或是人家,讓你之後能有個安身之所。」女孩沒有答覆,只是靜靜地等待著下文,「二是隨貧道上山,成為一名煉氣士,從此生活自理,遵守戒律,雖只有粗茶淡飯,但能夠自由選擇未來,你打算怎麼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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