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繁落 - 第三章、香火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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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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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清醒過來，幫霄月煮好熱粥後，帶我嫁入楚家的陌生女人難得來拜訪我們，我後來想起她是村裡有名的紅娘，許多女子出嫁都會找她當媒人，也經常幫村長做事。

「哎呀，孩子就是不好帶，妳也是辛苦了，等到再大一點就好了。」紅娘拉過我的手，在我手中塞入幾包粉末狀的藥物：「這藥沖水就能喝，不用去煮，妳也要懂得照顧好自己。」

「謝謝。」我對她觸碰我感到有點不適，但這人可惹不起。

「妳要好好帶這孩子，對妳自己好，也為了這個村子好。」紅娘已經有些年紀、眼尾帶著明顯皺褶的雙眼對我眨了下，讓我內裡的不舒服更甚了些。

「紅娘，我有東西要給妳。」我將笑容堆上臉龐，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東西，從娘親的遺物中找到的，用難得才能狩獵到的野獸所製成的柔軟皮草。

在看到那件皮草時，我看到紅娘的眼睛整個亮起，這在村裡可是少見的珍品。

「這東西我拿著不好用，想說送給紅娘比較能發揮它的用處。」

紅娘聽我這麼說，立即露出了然的表情，笑道：「別說客套話了，妳想要什麼？我可不是什麼都給得起。」

我暗自吞了口口水，這是我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只是想打聽件事，我爹娘他們當初到底是如何了？」

紅娘上下仔細打量我，眼神在那珍貴的皮草上徘徊，伸出手覆上皮草柔軟的表皮：「這可是個長故事，我們進屋再談。」

我難掩興奮帶著紅娘入屋，還為已將皮草自顧自拿入手中，坐得像尊貴客人的紅娘斟茶倒水。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不好說的事，但當年妳還小，不太適合聽這個。」紅娘喝了口熱茶水：「妳爹其實是被妳娘害死的。」

什麼？我訝異地看向紅娘，只聽她已開始娓娓道來那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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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花儀式是一年一度的盛事，而且只能在月圓之日，當月亮攀升到神樹正上方，將神樹的力量引導到最強的日子，需要經過相當詳細的計算，那時處於神樹內部，平時不能進入的小門會打開，想要孩子的女人們會配戴準備好的面具，遮住雙眼拉著由內部往外伸出的繩子魚貫進入神樹內，在其中待上一晚接受神樹的賜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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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紅娘也在旁邊幫忙村長主持事宜，樹婆們站在神樹兩旁準備迎接要進入內部的女人們，其中就有我的娘親。

紅娘說她跟往常時一樣，跟村長和其餘的丈夫們在外等候，只有樹婆們和女人們才能進入，當時根本沒人料到會出現變故。

天色由原本的暗藍色漸轉為詭異的橘紅，土地開始震動，巨大的神樹不斷抖動，除此之外還傳來巨大的枝葉摩擦的聲響，像是神樹在發出狂怒，嚇得在外等待的人們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村長首先發難，帶領大家跪拜而下，朝神樹先是磕了好幾個響頭，並不斷喃喃祈禱。

在這時一位樹婆從神樹的小門中丟出一名癱軟的婦人，婦人的臉頰上方滿是鮮紅的血液，還不斷哀號著疼痛，此時原先跪拜在地的我爹認出了那名婦人正是我娘，衝過去抱住她不斷顫抖的身子。

「玉兒、玉兒。」

爹抱著娘的身軀不斷呼喚，娘慘白的臉上除了鮮血外，還不斷小聲胡言亂語道：「怪物、怪物……」

「這人對神樹不敬，竟摘下布料以凡人之眼直視神樹！」樹婆們一一走出，將爹娘圍在中央，面部卻是朝向村長：「此人大不敬，已不能再待在這個受到神祝福的村落。」

「等等，玉兒並沒有意思要對神樹不敬，只是遮眼布沒戴好！」爹還在為娘求情，可是村長只是點頭應了樹婆的話。

樹婆們拿出清洗衣物用的洗衣棒，直接打上爹娘的身子進行處決。

爹原本還護著娘，被打了好幾下，沒人敢過去幫忙，只有當時也在現場的小叔衝進來想拉開已經被打破頭，流下鮮紅的爹，但雙方一個用力，爹竟倒在地上，腦袋直接砸上地下的石頭，腦袋一歪便沒了氣息。

可是爹的去世沒讓樹婆們停下，小叔把爹的身體拖開後，娘便在尖叫聲和肉體被棍棒敲擊之下，漸漸成了一灘沒人認得出是什麼的血肉，一顆眼珠子還滾落到紅娘腳旁，嚇得她差點失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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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後面，身子的熱度好像離自己越來越遠，望著眼前說得起勁的紅娘，她手上還拿著娘留下的皮草，臉上的表情卻像是在談論有趣軼事般興奮。

「小、小叔也在，為什麼？」

我艱難開口，不自覺問出這句話。

「他是陪妳小嬸來求花的，來的時候還跟妳娘有說有笑。」

我腦海裡閃過舊家，閃過我被告知要嫁進楚家時的反抗，被家裡其他人聯手關進屋內的哀泣，跟小嬸在我上花轎時跟我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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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要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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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以為是安慰我的話語，現在聽來卻有了另種感覺，令人不寒而慄的冰冷包圍住我，但我聽到我的嘴還在問：「我爺爺奶奶知道嗎？」

「知道啊，當天不知道後來也知道了，怎麼說也是少了朵白花和家屋，當然得知道。」紅娘說到這，像是意識到什麼，收起原先的興奮之情，流露出古怪的表情：「霄月的娘，妳可別惡意去揣測別人，雖說在神樹下誰也不知是發生什麼，但妳娘可是背叛了神樹的祝福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但小嬸早已生下一朵白花，在我之前……」

「多子多孫多福氣，開花就是在為神樹增添香火和光彩，也是村子的希望。」

紅娘打斷我的話，卻無法讓我不去猜疑，更讓我難以接受的是，爺爺奶奶從未跟我提過這件事，當天之後好似只有我還記得爹娘曾經存在過。

紅娘的話讓我感到反胃，我看著她手上露出的幾朵紅白花朵，更是覺得自己無法再與她待下去。

我送走紅娘也讓她帶走我娘的皮草，來到後廚時才作嘔般往地上吐出酸液和食物殘渣，酸液令我的喉嚨不太舒適，可是胃裡的反胃感卻意欲逼我將腹中的食物吐盡！

此時，我的腦海裡不住地回憶起那首童謠。

「

樹公樹婆來栽花

白花長成男子漢

紅花生作美嬌娘

爐鼎香火發盛爐

花開花盛繁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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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樹賜與豐饒順

男兒當為屋兒忙

女兒當為展開花

屋簷繁茂護子孫

花開花盛繁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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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樹相依不離地

父予精血生骨髓

母懷胎生血肉軀

黃泉之下不相離

花開花盛繁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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