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米中心】世代的循環 - 第5章

　　6歲前，和父母過著幸福生活，本應該是美好的回憶卻只剩下零星片段，然後某天他們知道父母親不會再回來了，兄弟倆也被人趕出房子，流落街頭。

　　遇到亞瑟那天下著大雨，馬修生了重病，但阿爾弗雷德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牽著馬修，希望自己的手心能傳給他溫暖。

　　然後亞瑟將他們帶回家，一向對自己孩子有求必應的柯克蘭先生，答應這兩個孩子成為自己的養子。

　　但是不到一年，亞瑟不知道為了什麼事和父親鬧翻，將兩個弟弟寄放在表兄法蘭西斯家後，離開了。

　　直到一年後才回來。

　　阿爾弗雷德還記得，回家後的亞瑟突然變得成熟，向父親道歉，並將阿爾弗雷德接回來住……不小心忘了馬修，所以馬修有段時間在法蘭西斯家那裡住。

　　之後的那段時光，可以說是滿快樂的，兄弟倆相處很好，亞瑟非常疼愛阿爾弗雷德，阿爾弗雷德也非常喜歡亞瑟。

　　但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許是因為他長大了，或者是因為亞瑟管太嚴了，阿爾弗雷德開始感到厭煩，萌生自力更生的念頭。

　　亞瑟大學才剛畢業，父親就過世，留下一個二流企業待重整。亞瑟很快接手並改造，忙碌之餘還不忘管教阿爾弗雷德。

　　在面臨國中畢業的升學之際，阿爾弗雷德透露出想讀軍校的念頭，被亞瑟一口回絕。亞瑟當過軍人，也上過前線，自然明白軍人和戰爭到底是什麼，這也是他反對阿爾弗雷德讀軍校的原因，加上局勢不穩，戰爭有可能再度爆發。

　　可是年輕氣盛的阿爾弗雷德不可能明白。

　　所以兩人大吵一架，阿爾弗雷德再也無法忍受，他離家出走，正式和亞瑟斷絕關係。

　　那年，阿爾弗雷德15歲，亞瑟24歲。

　　阿爾弗雷德能順利在外頭過生活，有賴法蘭西斯的支援，所以在隔年，亞瑟報復似地吞併法蘭西斯自己開的公司，逼得法蘭西斯變成亞瑟的下屬。

　　在軍校成績優異，阿爾弗雷德和幾個朋友爭取到去外國的軍事基地實習的機會，那時，他們對此非常興奮。

　　有十年的戰爭空窗期，不代表地方上沒有軍事衝突，很不幸地，他們所待的地方，本以為很安全又和平，卻爆發了武裝衝突。

　　去的軍校生，只有他一個活了下來。

　　回國後，他去找亞瑟，兩人相對無語。阿爾弗雷德雖然沒有說出「我錯了，抱歉」之類的話，有類似經歷的亞瑟仍知道對方想表達什麼。

　　阿爾弗雷德拒絕回去，至少他和亞瑟之間的關係緩和了。之後，阿爾弗雷德想退出軍校，亞瑟反常地沒有嘲笑他，反而幫他擬造了一個醫療證明，指出他的身體出現狀況，不能當兵。

　　然後，阿爾弗雷德跑去當記者，直到現在。

　　他警告過亞瑟不准干預他的生活，但是他也知道亞瑟一直在關切他。

非常令人厭煩。

　　但是此時此刻，在與家鄉相差近乎半日時差的這個小國家，面對炎熱的天氣和叢林，還有槍彈砲與血腥味，阿爾弗雷德從逃家以來，第一次覺得這煩死人的關心，非常令人高興。

　　而且，對方還很細心地告知了兩個孩子的狀況，就像基爾伯特說的那樣，拼命哭。

　　幾天後，他收到幾封信，其中是那兩個小孩親手寫的，字跡仍然歪七扭八，但是比起第一次看到的那張，好多了。

★

　　算算時節，冬天到了，但是對於這群來自溫帶國家的士兵來說，天氣仍然熱個半死，每個都穿短袖跑來跑去，阿爾弗雷德也不例外。

　　家鄉寄來的信對於這群記者和士兵來說，是唯一能撐過水土不服的重要靈丹。阿爾弗雷德收到的信不管寄信者是誰，單只提兩個孩子的事，他從信裡看著他們的成長。

　　例如說，兩人的身高都拉長了、費里西亞諾常常跑去教堂、費里西亞諾會做菜了（最拿手的是義大利麵）、費里西亞諾將房間打掃得很乾淨、羅維諾在幫安東尼奧摘番茄、羅維諾尿床了（這是安東尼奧寫的）、羅維諾換了新衣服……

　　有時候，阿爾弗雷德也會寫幾封信回去，附帶幾張照片，他盡量取美麗的景色在裡面。

　　戰事看似順利，氛圍卻顯得膠著。每個人心裡都有疑問，這會持續到什麼時候，真的有可能像當初說的那樣，兩、三年就可結束？敵人到底在哪裡？他們明明就殺了很多敵人，敵人卻好像會綿綿不絕冒出來似的，殺都殺不完。

　　沒有人敢公開討論戰況，他們只是接到命令上戰場，然後打完回來。

　　阿爾弗雷德將照片和影片傳回國，他當初與特派簽約是一年，現在已過了十個月。

　　面對生死，他和其他士兵一樣，雖然感到悲傷，卻在經歷過幾次戰鬥後感覺麻木。對於殺人……不能習慣也必須習慣，如果對方不死，死的就是自己，或者是身邊的同伴，在只能二選一的情況下，當然是選擇……

　　而且就算對方不是士兵，在迫不得已的情形下也必須動手。

　　他曾經在一個小村莊中，一位原本和其他婦儒一起坐在地上的戴斗笠女子，突然躍起撲向他，手上拿著鐮刀，綁成馬尾的長髮在她身後飄揚。當下第一個反應是，拔出刀刃，刺進她的脖子。

　　他也曾在槍林彈雨中，在身旁的士兵倒下時，放下相機，接住對方的槍，繼續未完的射擊。

　　或者是人手不夠時，來到機關槍旁幫忙扶住彈藥，看著衝過來的敵軍一個接一個倒下。

　　其他記者在背地裡評論他不夠專業，一個專業的記者必須隨時隨地都拿著相機而不放下，但阿爾弗雷德常常兼職做軍人。

　　阿爾弗雷德再怎麼不注意也不會沒有發現其他人的閒言閒語，他都不放在心上。

　　曾經後悔進入軍校就讀，但此刻卻感到慶幸，因為當初的訓練讓他得以比其他記者更能深入戰地，取得珍貴的畫面，還不致於受重傷。

　　除了拍照，阿爾弗雷德還有一項任務，他希望能在回國前達成。

★

　　接到支援請求，阿爾弗雷德迅速整裝，跟著士兵一起上直升機。

　　他們據點有好幾個位置，相隔數十公里，每一據點間只會以無線電聯絡，幾乎不來往。阿爾弗雷德從上岸後就一直待在其中一個地方，只有在戰事發生時會跟著去比較遠的地方，但目前為止，從未與他其據點的人員見過面。

　　這次求援的是另外據點的人，他們不小心走太遠，被包圍了，而出事地點離這裡比較近，才選擇向這裡發出請求。

　　一下直升機，所有人原地臥倒，幾顆子彈打中直升機，駕駛員連忙駛離現場。連環槍聲中，眾人已爬行到掩蔽物後面，各就各位準備反擊。其中幾個人鎖定位置後，拔出手榴彈往對方丟過去，一聲巨響後，槍聲平息了些。

　　接著是腳步聲和穿梭在叢林間的沙沙聲，十多位與他們穿同款軍服的士兵靠過來。

　　「支援嗎？」其中一位看似指揮的人以長時間吼叫過後的破啞嗓子問道。

　　「是。」我方指揮官回答，互相交換了暗號確認身分。

　　有人拍拍阿爾弗雷德肩膀，是那十幾人中的一位記者，與他為同一間公司的同事，平時沒有交情，兩人甚至都不太記得對方名字。不過在這生死存亡的戰場上，能遇到認識的人總是非常欣慰，兩人小聊了一下，順便調整相機和攝影機。

　　但很快地，當槍聲再度響起，眾人臉色比自由落體還快沉下去，紛紛尋找稍微安全的地方反擊，射擊的射擊，拍照的拍照，攝影的攝影。

　　為了尋找好一點的角度，阿爾弗雷德低著身子匍匐前進，想更接近一點戰火最密集的地方。

　　不知道什麼的碎片飛來，劃傷阿爾弗雷德的手腕，痛地低頭看了一下，傷口流出大片液體，染紅整個手臂的袖子和地上草皮。

　　斜前方有一位士兵正在開槍反擊，他眼角瞥見那顯眼的顏色，立刻停止射擊，轉頭對另一邊揮揮手。四周都是噪音聽不到對方在說什麼，但從口型和表情可以看得出來：「軍醫！這裡有人受傷了！」

　　「只不過是擦傷而已！」阿爾弗雷德大聲回應，他認為這點小傷不需要勞煩軍醫出動，不過對方沒聽到。

　　然後，一顆黑色的東西落到士兵腳邊。

　　那瞬間，世界靜止了。

　　像按了暫停鍵，或者放慢了一百倍速度。

　　「手榴……！」

　　阿爾弗雷德還沒喊完，士兵也有了閃避的動作，炸彈同時爆開。

　　「軍醫！軍醫！」爆炸引起的漫天煙霧沙塵裡，阿爾弗雷德艱辛靠近士兵，抬頭對著剛剛士兵叫喊的方向吼道。

　　軍醫排除萬難趕來，本來是叫他來治療記者的手臂擦傷，但是跟現在新增的這位傷患一比，小巫見大巫。

　　他的半隻右腳已被炸碎，膝蓋底下一片血肉模糊。

　　「必須送他回去治療！快點叫人來啊！」不知道是對著軍醫還是對著指揮官喊，看著那片紅色肉塊，阿爾弗雷德不知道該怎麼辦。

　　幸好軍醫冷靜多了，他用盡一切方法止血。「快點移他到後面去！」

　　總算稍稍遠離火力最密集的地帶，一支麻醉針打下去，士兵只在一開始哀嚎了幾聲就慢慢平息下來。做完簡易治療後，軍醫離開去找其他傷患，留下阿爾弗雷德看顧。

　　頭頂上子彈砲彈呼嘯而過，阿爾弗雷德只是抓著相機，沒有心情工作了。

　　覺得很奇怪，被炸斷手還是腳甚至脖子的軀體……都已不是第一次看到，本該是習慣了，但現在卻有著很深的無力感。

　　難道是因為眼前這位士兵在麻藥作用下，因傷口疼痛減緩而睜開的雙眼，是天空蔚藍色的的關係嗎？

　　天空藍……和自己一樣的瞳色。

　　住在亞瑟家兩條街外有間店面，阿爾弗雷德從小時候在裡面買東西都會碰到的一位有著東方面孔的華人老闆，常常對於他藍色的眼睛，毫不掩飾地流露出欣賞。

　　「還在中國時，我一直以為外國人都是淺藍色的眼睛。」

　　有嗎？小小的阿爾弗雷德歪頭想道。至少，他周遭的大人們，很少有眼睛是淺藍色的，像亞瑟和安東尼奧都是碧綠色、基爾伯特是紫紅色……啊，法蘭西斯的眼睛是藍色沒錯！

　　但是，也只有法蘭西斯等少數人而已，同年齡的孩子中，連雙胞胎兄弟馬修都不是藍色的瞳色，阿爾弗雷德僅遇到一位跟自己同樣都屬於天空蔚藍的雙眼。

　　從小學開始，跟對方每天都第一個到校相比，阿爾弗雷德總是踩著底線進校園，遲到是家常便飯，亞瑟總喜歡拿這件事來念他。阿爾弗雷德只好在下課時跑去拜託對方：每天早上上學前，「順道」來叫他起床。

　　其實對方和他家雖然只隔一條街，而每天早上要過來叫醒阿爾弗雷德，完全不順路，但對方還是答應了。

　　然後，他們變成朋友，關係雖然說不上很好，卻是阿爾弗雷德眾多朋友中，最信任的一位。

　　放學後，阿爾弗雷德還是不放過對方，總喜歡跟著去對方家，賴在那裡好一陣子，借抄作業啦或者帶什麼去玩。

　　每次都會在對方蔚藍瞳裡看出無奈，但一絲厭煩也沒有出現。

　　亞瑟控管阿爾弗雷德的交友網非常嚴格，卻放任阿爾弗雷德黏著對方，也許是因為，他與對方的兄長是熟人的關係。

　　拉回現實，刺耳槍砲聲飛來飛去，阿爾弗雷德只注意士兵的雙眼，那雙眼無神地望著上方，陽光照不進來，看不見藍色天空，只有上頭茂盛的深綠枝葉。

　　突然間，阿爾弗雷德扳住躺在地上士兵的肩膀，好讓對方與他面對面。散漫的藍色瞳孔聚焦起來，疑惑又無聲詢問：什麼事？

　　如果被軍醫看到這幕，絕對會氣急敗壞跑過來制止：不准亂動傷患！

　　但管不了那麼多了，阿爾弗雷德張嘴，聲音理所當然被掩蓋，口型卻一清二楚：

　　「路德維希？」

　　藍眼睛與藍眼睛對視許久，直到其中一方滿滿湧現驚訝，慢慢轉為不可思議，還有不確定。

　　「阿爾弗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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