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米中心】世代的循環 - 第4章

　　說好會常常去看他們，但自從兩個孩子分別由其他人收養後，阿爾弗雷德就沒有去找他們過。而且他也故意讓自己很忙碌，到處跑新聞，每天都很晚才回家，甚至在新聞現場過夜也有。

　　簡直就像在找藉口逃避什麼一樣。

　　有天他在半夜拖著疲憊身體回家時，在門口信箱裡看見一張卡片，下面有兩個不同的字跡，歪歪扭扭寫出要他注意身體健康還有很想念他的字。

　　兩個孩子開始學寫字了，但不是他教的，他甚至都沒有教他們認字過。

　　將卡片放進書桌抽屜裡鎖好，鑰匙放在口袋裡，隨身攜帶著。

　　阿爾弗雷德突然勤奮起來，任職後從未這麼認真過，帶來的影響是正面的，他業績變好了，挨罵減少了，改成收到的讚美變多了。

　　但是仍然沒有忘記要把自己老闆拖下台的誓言。

　　如果有可以提早離開這裡又不用付違約金（或者有錢能夠付）還可以賺大錢的方法就好了。

　　腦海中浮現亞瑟的臉，馬上揮散，他死也不會去求那個人。

　　然後，機會真的來了。

　　那幾年是劇烈變動的時代，大學校園和各州縣市開始徵募兵力，年輕人在政治家激動的演說下，紛紛摩拳擦掌響應徵召，只為了「要將那個連名字都沒有聽說過的亞洲小國，從邪惡的勢力中解放出來」。

　　周遭同事也有不少人放下相機穿起軍服，仍然拿著相機的阿爾弗雷德選擇的是另一條路：戰地記者。

　　在戰場上不只有士兵，還有記錄戰爭的記者，他們冒著生命危險拍下照片或影片，讓一般沒上過戰場的民眾看到及認識，所謂戰爭。

　　其實在阿爾弗雷德面前還有一條路：留下來，不一定要出國。

　　這是最好的一個選擇，因為現在記者大多拿槍出去了，一時間人力短缺，臨時召不到人，留下來的記者皆被調高薪資，已經足夠他養活自己和兩個小孩了。

　　而且，阿爾弗雷德一點也不想再次去到戰場，與其他申請戰地記者且躍躍欲試的人不同，阿爾弗雷德帶著排斥和忍耐的情緒提出申請。

　　支付戰地記者的酬勞獎金非常高，可以讓他償付違約金，然後實現創業的夢想。

　　也許是因為他有軍校的背景，也許是因為他交上去的照片拍攝角度不錯，特派很快批准下來。為了不讓消息靈通的亞瑟阻止，一收到申請成功通知的當天，他馬上回家收拾行李，往基爾伯特家跑。

　　看到阿爾弗雷德出現並要求住下，還有不要讓亞瑟知道自己在這裡，基爾伯特雖然詫異還是答應了。

　　因為對基爾伯特而言，從小學到國中一直和弟弟路德維希是同班同學的阿爾弗雷德，加上他與亞瑟之間不知道算不算朋友的關係，阿爾弗雷德就像另一個弟弟。

　　而阿爾弗雷德之所以會來這裡，最大原因是因為這裡不像法蘭西斯家常常是亞瑟出沒地點，基爾伯特家平時沒什麼人來訪……

　　明天就要出發了，就算到時亞瑟得到消息並人肉搜索，找到這裡來也要花一些時間。

　　「沒想到你居然是申請記者，而不是軍人。」基爾伯特坐在沙發上看對方泡茶。雖然他會打掃房子和做一點簡單料理，對於泡飲品之類的事卻很外行，一向都是弟弟在做，現在弟弟不在家，就變成每次都是客人在泡茶。

　　啊，自從弟弟離開後，加上這次目前為止僅有兩次有人來訪。

　　「……很奇怪嗎？」阿爾弗雷德將白開水和咖啡粉倒入馬克杯裡攪拌。

　　「以前你都是熱血沸騰的喊著要消滅敵人。」

　　「別談以前的事。」

　　「喔，抱歉。」

　　咖啡泡好了，基爾伯特開開心心地喝了一大口，但是阿爾弗雷德拿著馬克杯在發呆，連一口都沒動。

　　大概是在想那兩個孩子的事吧？明天就要出去了，去那個條件惡劣的地方……路德維希來信是這麼形容那裡的，而且，戰場都是一個樣……

　　基爾伯特用對方沒有察覺的方式搖了搖頭和嘆氣，選擇什麼都不說，繼續喝著。

　　阿爾弗雷德並不想和除了基爾伯特以外的人道別。他的視線掃著從小學以來就一直沒有變化的室內擺設，這間屋子還是如同記憶中的那樣。

　　只是少了一個人。

　　「我大概會遇到路德維希。」

　　杯子緩緩放下，裡面只剩一口的份量。「那是最好不過了。」

　　「沒什麼話要我帶給他？」

　　基爾伯特歪頭想了想，說道：「那就……告訴他，『別衝過頭了』。」

　　五個字包含了千言萬語，以及一個老兵的戰場經驗。阿爾弗雷德知道，眼前這個人，曾經和法蘭西斯、安東尼奧、羅德里赫一起參加過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

　　亞瑟也是，上過戰場。

　　自己那次對他們而言不過是小兒科吧，只不過發生一點小意外，卻讓自己不肯再拿槍，簡直就像個膽小鬼。

　　「你拿起相機而不是槍，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像看透他的心思，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阿爾弗雷德從冥想中被拉回來。

　　「法蘭西斯那傢伙常常說呢，你沒有步上我們的後塵，真是太好了。」基爾伯特無奈地轉開視線，落在電視上的一個相框裡。

　　阿爾弗雷德跟著將視線轉過去，看到的是銀髮青年與金髮少年的合照。

　　「結果步上後塵的，卻是WEST。」

　　汽車停到碼頭附近。

　　「知道怎麼走吧？軍艦很好認的。」

　　「幫我跟大家說聲抱歉。」

　　「你這小鬼，做事不顧後果這點該改了，被扣薪的可是本大爺。」

　　「亞瑟會理解的，還有……費里西亞諾和羅維諾。」

　　「他們一定會哭死的。」

　　「剩下就拜託了，再見。」

★

　　在一群大部分18、19歲的青年中，20歲的阿爾弗雷德年紀算大了一些些，但這不影響他交到許多朋友。個性開朗又非常有人緣，一下子認識連同軍官的幾乎所有士兵，在軍艦上的生活並不怎麼無聊，到處都有人向他打招呼。

　　「嘿，你為什麼不當兵呢？」

　　「對啊，看你體格強壯，力道也比我們都大呢！」

　　「你常在鍛鍊嗎？看你反應也很敏捷，是很好當軍人的料。」

　　「為什麼不當兵呢？拿槍不是比拿相機更安全嗎？」

　　常常被問這些問題，而阿爾弗雷德也每次都這麼回答。

　　「我曾讀過軍校，但後來身體出問題就去當記者了。」

　　他這麼一說，讓大家產生同情，也就更照顧他了。

　　許多人過來請他照相，他也一張一張幫他們拍，約定好等回國後就去找他拿相片。

　　直到很多年後，長大成人的費里西亞諾墊起腳尖從書櫃頂端拿下這疊老舊照片時，他還能一個一個叫出名字，想起這個人做了什麼事，然後當著目瞪口呆費里西亞諾的面丟到床底下，不願再想到底誰還活著。

　　船艦在幾天後到達目的地，他們在這個國家南部有許多軍事陣地，每個都相隔幾十公里遠，這艘船艦上的軍隊在其中一個陣地住下，阿爾弗雷德也在裡面。

　　軍官叫所有記者過去，交待他們在戰場上的注意事項，還有不能妨礙戰鬥等等，隨後給每人一支短刀和一把手槍當防身武器。

　　解散後，阿爾弗雷德詢問有沒有士兵叫路德維希‧拜爾修米特，軍官歪頭想了想，說沒有。

★

　　戰爭是什麼？

　　阿爾弗雷德不知道，這些士兵也都不知道，他們活在沒有戰爭的那十年，只有父輩們參與過戰爭。

　　父輩，對阿爾弗雷德來說，應該是兄輩才對。收養他的亞瑟參加過位於這裡往北的一個北方半島國家內戰，亞瑟的表兄法蘭西斯，和其友人參加的是在歷史上被描述轟轟烈烈的那場世界型戰爭。

　　阿爾弗雷德呢？他其實沒有參加過正式的戰爭，卻下意識知道戰爭的可怕。

　　有時會將眼前這些士兵的臉和回憶中的他們重疊，可是看著列隊準備出征的弟兄們，相信自己絕對會回來的那表情，他覺得，也許是想多了。

　　他沒有隨第一批出去，阿爾弗雷德跟的是第三批軍隊，搭上直升機，在忐忑不安的心境中前往地點。

　　還沒到達目的地就聽到聲音，子彈、機關槍、步槍、手榴彈發出的聲音，用”砰砰砰”和”咻咻咻”都不足以表達的可怕聲效。

　　緊握著相機，用力清掉腦海裡湧升的不好回憶和猜想，他和其他人一起低頭仔細看著戰場。

　　下方一片樹海，根本不知道敵我雙方在哪裡，等等降落時，會不會被當活靶子？

　　還來不及擔心完畢，他們著陸了。

★

　　匆匆將底片整理好，阿爾弗雷德協助其他沒受傷或受輕傷的人將重傷患抬上直升機，哀嚎聲充斥整座樹林，他們順利擊敗所有敵人，可是卻感覺不到勝利。

　　不，他們是真的勝了這場戰鬥，卻沒有高興的感覺。

　　傷者全抬上直升機後，接下來要搬運隊友的屍體，正要動手時，阿爾弗雷德卻僵住了。

　　腦子叫他去幫忙，身體卻動不了。

　　大家都很忙碌，儘管有人注意到阿爾弗雷德的不對勁，卻沒人上前詢問或者停下動作疑惑地打量他。

　　等他回過神來，已被其中一個士兵拉上直升機。

　　在營地裡，阿爾弗雷德反省了自身，他還在感到害怕，這樣是不對的。現在他是記者，要克服恐懼，拍下每一張珍貴照片，順手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他用力敲打腦袋，仍然揮之不去血肉模糊的屍體，他知道自己將曾經的惡夢帶進來了，原本以為已努力克服卻仍深深扎根於心中，難以根除。

　　想到這點，他又失落了幾天。

　　直到一位才剛報到的新兵，走到他面前。「請問你是不是阿爾弗雷德……瓊斯先生？」

　　阿爾弗雷德疑惑地看了看對方，年紀很輕，大概和其他人一樣18、19歲，有著學生特有的稚嫩眼神，重點是……他不記得自己認識這個人，阿爾弗雷德一向對自己的記憶很有信心，這位青年可能和他連見都沒見過面。

　　但還是點點頭。「我是。」

　　「有人要我傳話給你，借一步說話可以嗎？」

　　「好的，是誰？又有什麼事？」

　　「呃，可以到外頭去嗎？」

　　「這裡說就行了吧。」

　　「可、可是……」新生有些扭扭捏捏，東張西望，在場人很多，雖然沒有多少人會注意到他們，但這位青年似乎很在意。

　　其實換個地點說話也沒什麼差別。「好吧，那就到外面……」

　　「不，算了，沒關係，反正他也給了不少錢……」青年小聲說著，眼神一堅決，面向阿爾弗雷德，豁出去了。

　　「『笨蛋阿爾！你居然什麼都不說就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小鬼們哭到煩死人了！你最好給我活著回來，不然我會去地獄把你拉出來讓你永世不得安寧！』」

　　他一開口，全場突然安靜下來，紛紛將臉轉向他們。一念完，青年立刻紅透臉，跑不見人影。

　　然後阿爾弗雷德放聲大笑。

　　不顧眾人眼光，笑得前俯後仰，笑到差點呼吸不過來。

　　全場安靜只聽見他的笑聲。

　　那瞬間，過去一直干擾他的陰影，散開了。

　　他會拍完照片，順利回去的。

　　並且，完成他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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