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颯彌亞站在安靜的迴廊上等候了幾個小時,期間時不時有人想要將他請去休息,卻都被他打發走了。
靠著牆壁,俊美的半精靈透過走廊的窗子看著一方庭園造景好半晌,比起暖色燈光照亮的室內,窗外彷彿另一個世界,直到陽光侵吞深沉的黑夜,天空濛濛亮起,他才收回停滯的視線。
輕緩的跫音迴響在空曠的長廊中,循聲望去,他的愛人懷裡抱著身穿紫袍的女子,隨步伐擺盪的烏黑長髮失去光澤,宛如吸光的黑色布幔掛在青年的臂彎上。
「學長。」褚冥漾走到他面前,臉上還掛著尚未乾透的淚跡。
颯彌亞還來不及說些什麼,紛雜急促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幾個年輕的妖師自轉角探出頭,其中一個小心翼翼的問:「大人,棺木已經備好了,您要親自送過去嗎?」
褚冥漾和褚冥玥在前任族長白陵然去世後,儼然成為除了新任族長外最具權威之人,加上這幾年褚冥漾鮮少到本家走動,那幾個族人倒是與他不怎麼熟,只從長輩那裡聽來不少半真半假的傳言,導致此時連說話都戰戰兢兢的。
「好。」察覺到他們的敬畏,褚冥漾溫和的笑了笑,示意幾人帶路。
轉頭對一旁的颯彌亞眨眨眼,褚冥漾才抬腳跟上前方的領路人,精準輕盈的足音緊接著在他之後響起,平時走路不會發出聲音的資深黑袍顯然是故意的,而他也馬上讀出那之中暗含的訊息——我在這裡。
得到安慰的青年笑意更深,一行人穿越大半個宅邸,來到另一側臨時布置的靈堂。前頭的妖師推開厚重的木門,退開來讓兩人通過,褚冥漾走進室內,裡頭掛滿紗白幕簾,中央的棺木鋪上厚厚的同色軟墊,看上去倒是舒適無比。
「表叔。」
棺邊站了一個年輕人,黑色的半長髮綁成一束,臉上掛著溫雅的微笑,他向褚冥漾打了個招呼後就沉默的退到一旁,朝著剛進門的颯彌亞微微頷首。
從稱呼與外貌一目了然,青年正是白陵然與辛西亞之子,亦是現任的妖師族長。
棺蓋早已掀開,褚冥漾緩緩將褚冥玥放了進去,細心的替她將有些凌亂的髮絲梳理整齊,眷戀不捨的看了最後一眼,片刻後方直起身子抬手施了個小法術,令本來尚有些溫暖的空間溫度驟降。雖說妖師的屍體並不會那麼容易腐化,他還是固執地排除掉一切變因。
「表姑的葬禮已經大致上安排好了。」年輕人開口,和他母親如出一轍的碧綠雙眸染上一絲悲傷,「沒有什麼複雜的儀式,但是在下葬之前還要麻煩表叔幫忙守靈了。」
繼承千年前妖師能力的後天能力者,雖然不如族長或先天能力者來的有價值,卻也必然成為心懷不軌之人的目標。為了避免褚冥玥的靈魂在完全回歸黃泉以前遭有心人攔截,褚冥漾必須留在這裡全程守護她直到葬禮結束。
「嗯。」
乾脆的答應姪子的請求,正想進一步確認葬禮詳細時,輕緩悠揚的音樂突然響了起來。
「喂?」從剛才開始就無比安靜的颯彌亞從口袋中摸出手機,接通之後本想離開靈堂,卻被褚冥漾的一個手勢留了下來。
『冰炎。』他的搭檔藥師寺夏碎的聲音從話筒另一邊傳出,『克里莫爾鎮出了點小問題,似乎有不明人士打破外層的封印強行闖入,你要過來看看嗎?』
聽見某個勾起回憶的地名,颯彌亞蹙起眉猶豫了半晌,仍是拒絕了搭檔的提議,「我現在不太方便。」
此時褚冥漾拿出忽然震動的手機,亮起的螢幕上顯示著來自好友雪野千冬歲的情報,瞄了一眼,他便猜到颯彌亞接到的電話大概與簡訊內容有關。
克里莫爾鎮啊……
真是個讓人懷念的名字呢。
收起手機,褚冥漾拍了拍正與搭檔討價還價的黑袍學長,張口無聲的描繪簡單的嘴型:去吧。
接收到伴侶體貼的訊息,颯彌亞紅色的眉毛卻皺的更深了。比起什麼見鬼的探查任務,他更想陪著剛失去親人的褚冥漾。
多年培養出的默契讓青年得以看懂對方眼中的拒絕,儘管心裡某處也想依賴在愛人身邊,可是他也明白確保『那個地方』的安全比起自己的任性情緒更加重要,於是他堅定的望了回去,想用誠摯的眼神告訴颯彌亞自己一個人沒有問題。
「……我等等直接過去。」在褚冥漾堅持的表情中敗下陣來,颯彌亞沒好氣的打發掉搭檔,掛了電話。
無奈的輕嘆一聲,好歹是看著褚冥漾一步步成長至如今,當然不會不相信他連自己調整心態的能力也沒有,但想起前幾次在親人去世後哭到眼睛都腫了的模樣,颯彌亞還是很難完全放心。
儘管如此,他依舊決定尊重褚冥漾的意見,況且另一邊的狀況可能更加嚴峻,的確少不了他的幫助,只不過時間長短就難說了,起碼得等到逮住那些作亂的傢伙才能結束任務。
「守靈記得休息。」揉捏褚冥漾寫滿得意的臉蛋,颯彌亞像個老媽子一樣叮囑道,「……還有,等我回來。」
「知道啦。」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為了安撫有點生氣的學長,褚冥漾只能站在原地任由他搓圓捏扁。
一旁被無視的年輕人掛著禮貌微笑,只不過其中似乎還帶著點尷尬。
知道你們感情好,但能別裝作我不存在嗎?
心中腹誹不已,現任妖師族長無可奈何的盡量降低存在感,眼睜睜的看著兩人難分難捨的親了幾分鐘,覺得自己簡直是個瓦數破萬的大型燈泡。
待到銀紅髮的男人開啟傳送陣離開,滿臉通紅的褚冥漾才回過神來,想起姪子的存在,「啊……小陽,抱歉。」
年輕人——也就是白陵陽——苦笑著搖搖頭,「不會,看你們感情那麼好,表姑也該放心了。」
說罷,他走向一旁的矮長桌,跪坐了下來,朝褚冥漾招了招手。
「葬禮的事情都已經交代下去了,在吃早餐之前……」白陵陽從桌底拿出幾大疊早就準備好的金紙,分了一半給剛坐下的褚冥漾,「來摺點蓮花吧,表叔?」
方正的黃色紙張上用朱砂與金粉繪著佛家咒語,褚冥漾伸手捻起一張黃紙,入手的粗糙觸感讓他有一瞬間楞神。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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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上次一起摺紙蓮花的時候,你還很小。」
熟練的將紙張對折壓平,褚冥漾隨口道。
「啊,是姑婆過世的時候吧,那時候我大概只有十幾歲。」偏頭想了想,白陵陽將摺好的蓮花部件丟到一邊,「父親和母親去世那次太忙了,沒有時間親手摺一些給他們,還挺可惜的。」
說起來,在葬禮上摺蓮花的習慣的確是由褚家姊弟從原世界帶過來的。
撇除掉那些吵吵鬧鬧的民俗儀式,摺蓮花的確最能夠讓人靜下心來,況且摺完的蓮花也不會白費,揉合進妖師言靈之力的蓮花能夠讓親人的亡魂走的更順利,而不會被邪惡侵擾。
起初是在褚項過世後,習慣了台灣習俗的白陵慈帶著姊弟倆與白陵然夫妻一起學著摺,後來白陵慈去世時,他們這些晚輩們也自動的在守靈夜摺起紙蓮花,順帶將這門手藝教給尚且年幼的白陵陽。
數年前,前任族長白陵然與其妻辛西亞的去世,讓首領這個重擔一下子落到了他們已經成年的孩子身上,雖然白陵然在世時就已經對他做了全方位的培訓,但一時間來自各方勢力的試探仍是使他無法專心的送父母最後一程,連紙蓮花也是由褚家姊弟代摺的。
直到褚冥玥也離開的今天,摺蓮花的也只剩下他們了。
「時間過得真快,我們的小羚羊也長大了。」神情恍惚的褚冥漾不知想到些什麼,突然又紅了眼眶。
小羚羊這個綽號還是當年白陵陽剛出生時,一度耳殘聽錯的褚冥漾取的,只是隨著懵懂的小嬰兒長成如今的一族首領後,他就很少這麼叫了。
一族之長的綽號叫小羚羊,怎麼想都沒什麼威嚴。
聽見熟悉稱謂的白陵陽笑著應了聲,主動將話題導向其他地方:「對了,表叔,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用袖子擦了擦險些流出淚水的眼角,褚冥漾故作平靜的擰開桌上的水瓶喝了一口,微甜的暖意在嘴中炸開,他才發現原以為是普通礦泉水的瓶子裡裝著的是精靈飲料。
「亞叔叔是去了哪裡呢?我還以為他會留下來。」調整成舒適的坐姿,因談話而放鬆了不少的白陵陽順手把堆成小山的花葉零件整理整齊。
褚冥漾一頓,「克里莫爾鎮……唔,那時候你還沒出生,大概不知道吧?」仔細想想,那是他二十五歲時發生的事,白陵陽大概還在天上排隊等投胎呢。
「啊,是那裡啊。」出乎意料的,白陵陽了然的點點頭,「小時候父親跟我說過,不過沒有說得很詳細,叫我好奇的話自己來問你。」
不過他倒沒有問過褚冥漾,不是不想,而是沒什麼機會遇到總是跟那位殿下窩在兩人世界的表叔,久而久之就漸漸忘了。
父親白陵然當初會告訴他這件事,也只是要讓他明白褚冥漾的特殊性,畢竟他的這位表叔如今之所以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就是拜當年的事件所賜。
和被刻意凍結了外在年齡的褚冥玥不同,褚冥漾的外表是由與之相應的漫長壽命支撐的。然而白陵陽的認知也僅止於此,至於前因後果,還得由褚冥漾來親自揭示。
「這樣啊……」表哥的個性的確不會把事情說清楚,點點頭表示理解,褚冥漾輕輕摩娑著無名指上的戒指思索了一會,懷念著什麼般露出溫柔的表情。
「我記得,那時候——」
那是他人生中,在颯彌亞復活後的下一個轉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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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炎夏,陽光正好。
儘管外頭是一片驕陽烈烈,一年四季維持著舒適溫度的學院仍然涼爽的彷彿被隔離開來,天氣調節系統對大部分的學生來說是一大福音,但有時候褚冥漾卻覺得這樣表裡不一的氣溫難免也帶來一種失真感,彷彿在玩虛擬實境遊戲一般。
——嘛,雖然在這裡的生活對以前的自己來說,的確像在玩什麼惡搞冒險遊戲就是了。
坐在黑館大廳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褚冥漾悠閒的吸了一口晶瑩潤白的冰沙,不久前在原世界執行任務奔波出的滿身暑意漸漸被驅逐,抽起吸管輕輕攪動,能隱約看見其中懸浮的紫紅色莓果顆粒。
「啊……復活了。」他浮誇的吁了口氣,重心向後仰使大半個身軀陷進沙發中,彷彿一具死屍般動也不動的等待發麻雙腿恢復。
「這是醫療班新開發的消暑冰沙,很受歡迎,不錯吧?」金髮的天使同樣端著裝著冰品的玻璃杯閒適的道。
還來不及回答,褚冥漾感覺到小腿被踢了一下,接著身邊的沙發陷了下去,冷冽嗓音充滿嫌棄的響起,「你很佔空間。」
抬頭一看,不知何時從樓上下來的冰炎坐到了他旁邊,緋紅的眼帶著鄙視的睨著癱軟的妖師。
「我很累嘛。」將伸展成大字的腳收回以免礙到惡鬼學長,褚冥漾將杯中剩餘的冰沙一飲而盡。
「亞殿下也喝一點吧?」似乎覺得兩人的互動很有趣,賽塔輕笑,也遞了一個半滿的杯子過去,「只有這一點的話,我想並不會妨礙待會的工作的。」
冰炎輕哼了聲,順從的接過冰沙嚐了口味道,不僅沒有預想中的甜膩,甚至有種清新的細微咒力順著食道帶走疲勞,使他瞇了瞇眼。
「啊。」這才注意到冰炎身上的黑袍,褚冥漾問道:「學長,你等一下有任務?」
「是啊,你要來嗎?這次的酬勞還挺多的。」不懷好意的對褚冥漾笑了笑,冰炎乘機提出邀請。
如今兩人都已經是聯研部的學生,課程上來說寬鬆不少,因此這幾年合作出任務的次數也比高中或大學時多出許多,偶爾碰上特別麻煩的單人任務時,冰炎總喜歡抓著如今能力不錯的褚冥漾去做苦工。
畢竟自己一手帶起來的妖師學弟就算過了這麼多年也還是很好打發,大多數時間只要任務地點有什麼好吃好玩的就能拐到人,工作中除了偶爾會耍笨以外也沒什麼好挑剔的。當然,冰炎也不是什麼慣老闆,該平分的報酬一塊卡爾幣也不會少,所以褚冥漾其實也挺喜歡跟著他到處跑,起碼跟他橫衝直撞的搭檔比起來還比較有安全上的保障。
已經累到不想動彈的褚冥漾發出哀號,「不行,我快死掉了……」聽學長的語氣就知道這次的任務一定又是特別繁瑣又乏味的類型,他現在只想好好的在房間裡打電動,當個暑假廢宅。
「快死了?」故作訝異的挑挑眉,冰炎扯住妖師的衣領將他提離柔軟的沙發,「今天提爾不在,醫療班是九瀾當值,我想他絕對能仔細檢查出你的問題在哪。」
褚冥漾的表情瞬間轉作驚恐,「沒有沒有沒有,我沒事,不需要去醫療班!」
開玩笑,要是去了誰知道自己能不能好手好腳不缺一個內臟的回來!
「可是你剛才不是說你快死了嗎?有病就要看醫生,你媽沒教過你?」勾起玩味的笑,眼中是滿溢而出的惡劣。
學長,你缺苦力勞工也不用這樣啊!
儘管很想用米納斯的黏膠黏住步步緊逼的黑袍然後逃走,但褚冥漾還是很沒膽的舉起白旗,「我沒事啦,剛、剛才只是懶癌發作而已……」
「喔?這樣啊。」得到滿意的答案,冰炎並沒有放開褚冥漾可憐的領子,「正好,治懶癌最好的方法就是多運動,我們走吧?」
說真的,他也不是非得找褚冥漾不可,但——
出於某種私心,冰炎還是想找機會和遲鈍的學弟相處,而充滿各式互動任務就是最好的媒介了。
想起這次的任務地點,冰炎忽然有種直覺,這次兩人的關係或許會有大突破也說不定。
褚冥漾看著突然笑得很詭異的學長,不禁抖了一下,以為他是發怒了,只好連忙答應,「走、走吧。」
他的遊戲機、小說、漫畫還有新番,雖然很殘忍,但只能暫時說再見了……
冰炎見他答應,也不再拖延時間,順手接過褚冥漾手中的空杯和自己的杯子一起放到桌上,就拖著半死不活的妖師丟下傳送符離開了。
寧靜空曠的大廳再度只剩下一天使一精靈,兩人悠閒的喝著冰沙,顯然對吵吵鬧鬧的年輕生命早已習慣。
好半晌,安因才慢悠悠的問:「對了,他們這次的任務地點是哪裡?」
「克里莫爾鎮。」賽塔輕笑,「這個時間正好是當地的祈福祭呢,應該能看見不少有趣的事吧。」
「那裡的祈福祭的確不錯,難怪他會想要帶上漾漾。」理解的點點頭,木之天使懷念的說,隨即又想起什麼似的臉上露出擔憂,「不過話說回來,你覺得他們會……嗎?」
話雖然說的隱晦,歲數長久的白精靈仍是接收到了話語中的含意,他轉過頭,朝著友人揚起一抹令人安心的笑,淡金色長髮融入燦爛陽光中微微發亮。
「年輕的生命自會隨著命運的牽引而匯聚,黑與白的差異將不再是藩籬,我們只要安靜的守護在一旁即可,至於剩餘的故事,就交給他們去演繹吧。」
「……也是。」倒是他多慮了,那兩個孩子會處理好一切的。
安因放心的吸了口冰沙,在陽光照耀下輕輕的笑了。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s83CNaO1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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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好多說的,就是一個試閱第二發W
雖然擅自捏了一個好像很厲害的姪子,但他的戲份就到這裡了(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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