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楸歸李 - 彩雲國絳楸10

第十章

　　通往陛下寢宮的路上，楸瑛走的極為緩慢，望著夜空中的星子，微弱的星光驅散不了楸瑛心中的苦悶。

比起絳攸他更不想面對的人，也無法面對的人是那位溫柔的陛下。

知道楸瑛無法在藍家和王之間做出抉擇，說出將他排在第二也無所謂的王，

正因為他的這份溫柔，更讓楸瑛不能將從出生就愛著的藍家跟那位陛下拿來互作比較，一旦做出抉擇，他就得真正的放棄一邊，不論哪一邊對他而言都是極為重要的，所以他不想去思考。

不，其實他很清楚自己早已在心中做出選擇了。

所以才將花歸還，對那位王說出那樣的話。

『比起那些我有更重要的東西。對不起…陛下。』

當時的他只是為了離開貴陽，逃避那日漸克制不了的感情，害怕它將一切都破壞掉。

對那時的他來說與絳攸之間的友誼關係比起什麼都還要來的重要。

不，現在想想他根本是害怕無法回應陛下的信賴，御賜之花是給身為藍家男人藍楸瑛的，而除去藍之名的自己，便一無所有了。

既不像三位兄長那般傑出，也沒有龍蓮那樣的天分，這麼平凡的自己能拿出什麼去回應那份信賴。

到現在他才懂，所謂更重要的東西是他不想作任何改變的心情罷了。

那位溫柔的王，一定早就知道了吧。

自己實在太糟糕了。

作為王身邊護衛的時候——多少次讓陛下在深夜中嘆息出聲呢？

在藍家與王之間猶豫的時候——多少次在傷害那位陛下呢？

將花返還的時候——多少次讓陛下露出那麼憂傷的神情呢?

「在外面的是楸瑛嗎，進來吧！」一道沉穩的聲音從門內傳出，在裡面的王早就知道楸瑛會來找他似的。

輕推開門，王正將刺到一半的刺繡放到一旁，看來刺繡已經成為王的興趣了，見到這樣子的王，楸瑛的心情頓時輕鬆了起來，前一刻還壓在心頭的煩悶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許久不見了，陛下。」

「…我知道，這次是最後了。」就算他將楸瑛的職位保留，跟絳攸一起到藍州把人帶回了，可是楸瑛並不是自願的，而他會回來也是要真正做個了斷…已經沒有任何方法把他留下了，想到這劉輝本來想藉著刺繡來忘掉的沉重心情一口氣湧上來。

「有幾件事情可以請問您嗎?」

「想問什麼就問吧。」劉輝已經呈現自暴自棄的狀態了。

「為什麼您要帶著絳攸去藍州呢？」

「…孤想說你們如果好好談談的話，說不定你就會回來了，或許是孤多管閒事了，可是一直逃避下去而不去面對會很難受的。」尤其當他知道絳攸對楸瑛不單單只是好友的心情時，更無法什麼也不去做。

「謝謝您，我和絳攸已經沒事了，讓您擔心了。」王的舉動要是做為一個臣子來看會覺得欠缺考慮，但若是王沒有帶著絳攸到藍州的話，自己可能會就這樣逃避一輩子，對於這麼被重視的自己，楸瑛真的很開心。

「嗯…那就好。」

看著依然露出沮喪臉孔的劉輝，楸瑛問出擱置在心中很久的問題

「陛下…為什麼您將花賜給我呢，是因為我是藍家的男人嗎？」

「不是的！」劉輝站起並走到楸瑛的面前。

「跟藍家沒有關係，孤賜花的對象僅僅因為你本身，絳攸也是，孤信任你們，即使你們不是彩七家的人也一樣。」

「陛下…」

「孤…想認真的當彩雲國的王，不是為了別人的期許而是為了自己，但是做為一個王接下來一定會遇到更多難關，為此孤需要不論任何時候都能相信的人，所以沒辦法再說『即使把王放在第二位也沒關係』的話了。」

劉輝拿起放置在桌上刻著花菖蒲的劍，眼神堅決的看著楸瑛

「孤需要你，藍楸瑛。」劉輝知道自己所能給的遠遠比不上要楸瑛放棄的東西，可是他還是自私地想將他留下，不論是做為一個王還是劉輝本身。

王的舉動讓楸瑛輕輕嘆了口氣。

果然還是不行嗎，正當劉輝這麼想時…

楸瑛單膝下跪，雙手捧著劍身，語氣堅定的道出

「蒙陛下不棄，從今爾後，藍楸瑛以忠誠為劍，性命為盾，為吾主效命。」

踏著來時的路，心情卻迥然不同。

當他再次從陛下的手中接受賜花的時候就下定決心了，

不想再去逃避、不想再去後悔，現在只要專注自己所選擇的事就好。

楸瑛覺得這陣子壓在心裡的烏雲都散去了，心情頓時輕鬆無比。

咦？前方那人該不會是…還未下定論，就聽到「這裡是哪裡~~~」的吼叫，

看來某吏部侍郎今天依然還是在發揮他那無人可比的迷路功力了。

緩緩地走向那找不到路的人

「喲~~絳攸，需要我來帶路嗎。」

「楸、楸瑛！」沒有料到要找的人突然出現在這裡，絳攸著實嚇了一跳。

「這麼晚了還在宮內啊！看樣子這陣子吏部的工作很多了。」雖然有一半的原因應該是因為迷路的關係，不過楸瑛覺得還是不要點破的好。

「是…對、沒錯。」其實絳攸今天的工作很早就已經結束了，只是不太放心這傢伙跟陛下見面的結果，才想說去陛下的寢宮看看，沒想到卻怎麼也繞不出這裡，正感到不耐煩時，這傢伙就出現了還帶著讓自己恨的牙癢癢的語氣，將視線移開楸瑛笑的讓自己火大的臉，看向他佩帶在腰際的劍

「拿回來了。」

順著絳攸的眼光看向自己的佩劍

「是啊。」

「這麼說你明天就會來了吧！」

「哦~絳攸，原來你這麼想我啊。」

「誰會啊…你少往臉上貼金了，只不過…只不過看膩了那個笨蛋皇帝每天擺在臉上的苦瓜臉而已。」

「呵~~」聽絳攸這麼一說，讓楸瑛想起剛剛跟才和王約好明天要一起下棋、喝茶、吃團子，想到王因為自己的答應而開心的臉，楸瑛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

「啊~沒什麼，對了，絳攸。你接下來要去哪裡，順路的話我可以幫你帶路喔！」

「不、需、要！我要回去了。」看著絳攸氣呼呼的背影，楸瑛想著會不會捉弄他太過頭了。

「咳咳…手」絳攸的聲音很小。

「什麼？」

「我說手啦！把手給我！！」

天啊~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可愛了，楸瑛發自內心這麼覺得。

「好好好。」伸出手

當彼此的手緊緊握住時

「絳攸，現在的我很幸福喔。」

「笨蛋！」楸瑛知道這是對方有點害臊的反應。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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