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lusive Words - Delusive Words[青黑]12

15.

第四次，8分34秒。

7分58秒，8分12秒，8分23秒，8分34秒。

青峰坐在通往主楼的台阶上，摁下手表的秒表功能，使其归零。

所以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超过7分58秒。从后园走侧门，再从安全楼梯走到5楼的储藏室。就算是全力奔跑的自己，也不可能快于8分钟。更何况是身体素质不佳的黑子。

也就是说，7点10分时灰崎离开幼教园，到7点半黑子穿着围裙从正门出去，中间20分钟，有至少10分钟到15分钟黑子要花时间走到5楼再返回去。

那么几乎是没有犯罪的时间。

青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摸兜，发现没有带烟。他嘴巴扁了一下，盯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咂了咂嘴。

哲，你听到了么？我的心跳。每一下都像是在擂鼓，重得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住。

那是因为，我马上就能帮你脱罪了。听好，如果你再说自己有罪，我是不会轻饶你的。

“青峰警官？”

从监控里看到青峰的门卫，小心翼翼上前探究。

“啊啊，没事。”警官利索地站起来：“你明天就去趟局里作证吧。”

后者依旧唯唯诺诺地点头。

幼教园的正门建立的富丽堂皇，欧式风格的雕塑随处可见。主楼正对着的，就是一具洁白巨大的圣母雕像，雕像表情冷淡，像是充满着鄙夷看着凡夫俗子们。

“我一直有个问题，”青峰手指雕像，“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这种玩意？”

“唉，我们是教会学校啊。”

青峰从来都是一个无神论者，绿间星座论的坚决反对者，讨厌任何以祈祷为形式的逃避现实。对待神明也绝不会加以尊重。

而如今，他看着幼教园门口巨大洁白的雕像，半裸的女人高耸入云，逆光，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就回想起还在小监里的黑子，在这件事之前，黑子在这个雕像的注视下，度过他每一个平凡的日子。

青峰的眼神，犀利地刺穿她。

如果神明安排必有悲剧，那他就打破上苍的桎梏，如果有鬼神挡住他的前路，那他就杀了魑魅与魍魉。

头破血流也好，四肢尽断也罢。看着吧，我肯定会救他出来。

[我将这些话写给你们信奉神儿子之名的人，要叫你们知道自己有永生。

神爱我们，为我们预备了一条路要我们确信会在那里度过永生。

你能在天堂与耶稣共度永生]

幼教园里响起了儿童稚嫩的歌声，那是他们开始了唱诗。整个半空中都萦绕着那仿佛小天使们般的歌声，把才不久之前发生的悲剧埋在深深的岩土中。

他们，会懂么？

这是青峰离开幼教园前，脑中的最后一句话。

16.

灰崎的电话背景音总是那么嘈杂，而这一次，青峰推断他刚刚应该在小钢珠店里。

“啊啊，大辉，你特地把我叫出来耽误我正事，可是要付补偿费的。”

青峰闻着那家伙身上混杂着啤酒和烟的臭味拧眉：

“你想帮黑子脱罪吧？”

“干嘛？”眼神一冷。

“作证。”青峰补充，“证明你在6点37到7点10分跟黑子在一起。”

青峰的话毫无升降调，整个语气都是强势的命令，然而往常定会不满的灰崎，一反常态的安静。青峰也安静着，在背离主干道的小路上，两人都在路灯下站着。灰崎拿出根烟来，白雾绕着彼此，竟提供了些安全感。

“我如果不愿意呢。”

“那么哲还是第一嫌疑人。”

“如果我去作证了呢？”

“嫌疑人的范围会扩大，哲的嫌疑基本会被洗清。我已经查明了他前后的不可能犯罪，如果你愿意作证，他就会洗清嫌疑。”

“然后我，就会成为嫌疑人是么？”灰崎的表情有些苦涩。青峰不语，他有点烦躁今日竟然忘记带烟，只能双手插兜摩挲着掌心。

如果对方不愿意，就算去了警局作证，也会在法庭上翻供。青峰虽然凶恶，但并不是强人所难的人。

出人意料的是，灰崎竟然答应了：

“他妈的，真是折本的买卖，本大爷也会做好人。大辉，如果事成，我要平时三倍的价格。”

“放屁，又不是买你去做假证言。”

灰崎搭上了青峰的肩，一扫刚才瞬间的无奈：“那我可不能白作证，你要保证能把哲也救出来。”他佯装豁达：“至少我进去蹲着，比他能保护得了自己吧。”

不知是否是青峰的错觉，那瞬间的路灯，在灰崎脸上打下了弱势的一面。

“……你那天去找哲，到底是干什么？”

“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唉？”回避式的回答。

“不愿意说就算了，反正只要你能证明哲他这段时间没有作案就行。”

灰崎停下了跟着青峰的脚步，站定直身，身高并不输青峰的他，如果此时青峰转身，可以看到对方的眼睛。

然而青峰只是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

“大辉，你一定要救哲也出来。”灰崎看着天，嘴角似乎扬起：“那天，我是去找哲也，让他跟我交往来着。”

青峰低着头，无风的小道静得让人烦躁不已。

“啊，我很早就认识他了。他在孤儿院的时候，我就认识他。我从小被家里打骂，不到成年就出来混。孤儿院的那些老头老太人胆小又经常能领到不少社会救济，对我来说真是块肥肉。”

“后来就像我上次说的咯，‘借钱’的时候被哲也发现。那时他也还没成年，不过同是未成年，我可以打他十个。但是啊，我没有下手。”

“后来，我就知道他喜欢男人。然后呢，时间一久我也不对劲了。大概是那次事件之后吧。”灰崎停顿，“但是没有跟他说过，虽然总是听他灰崎君灰崎君的叫我，可是和叫别人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青峰想起黑子叫自己的名字，会不会和别人有所不同？可惜的是，他还没有听过黑子叫别人。

“我老早就有，干脆交往看看的想法。不过哲也总是回避我，也难怪，我无恶不作啊。”

“所以，那天，我要去跟哲也提议交往。如果他不答应我，我就杀了他。”

青峰听到，精神突然紧绷。杀气从眼里崩出，转头回看灰崎，准备赏他狠狠一拳。却看到，路灯在灰崎上扬嘴角的下方，打下小小的影子：

“呐，开玩笑的。”

17.

桃井五月的尸体，还会在停尸房停最后一天。明天早晨，他的家属就会来领走，为这个早早告别世界的小生命送上最后一个哀悼的聚会。

青峰在绿间的默许下，得以进入停尸房。原本已是停职状态的青峰是没有这个权限的。

“我和赤司那家伙不一样。”绿间拿着滑稽的吉祥物，但青峰没有笑的心情，“完全以仕途为目标，并不是我的准则。我只希望凡事能够尽力而为，再听天命。如果上天要我们失败，那就勇敢的失败。”

说完，他递给青峰停尸房的钥匙。

桃井五月的尸体因为在停尸房冰冻，并没有产生明显的恶臭。青峰把她从冰柜里拉出，小心翼翼地检查她的身体。她小小的身体上，有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大大小小的青斑。而颈部位置也有一些，只是多集中在后颈。

尸斑出现的部位处于低下处，而生前外伤淤痕则会沿伤部均匀分配。

“……可恶。” 青峰的牙齿嘎嘎直响，并不是因为这阴暗湿冷的停尸房的原因。他啪地合上冰柜，冲出门去。绿间还站在走廊上等他，而他被愤怒冲昏头脑，上前就拉住对方的衣领：

“你们……早就发现了吧……”

绿间沉默，这里的空气比刑侦三队的楼层，要冷的多。

“是你吧绿间，负责验尸的结果分析。你们早就发现，桃井五月是溺水死亡，脖子上的伤痕是之后才有的吧。那你们在黑子哲也家搜到的那条发带，就根本不是凶器！”

“可恶，作案动机，时间，还有凶器，三个方面全部排除了。你们他妈的还有什么理由说他是嫌疑人？！是你，还是赤司，要为了所谓的仕途，白白冤枉一个好人！”

青峰的内核已经炸裂，他连续不断用拳头击打着墙壁，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室走廊里，最后的回声永远不停。

他的手已经青紫，和他刚刚翻看过的尸体上的斑痕，乍一看没有区别。绿间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白灯让他的眼镜变为反光体，没人能看到他的眼神。

明明是没有风的地下室，却这么冷。

“……现在你知道了。可以名正言顺的质问黑子为何承认有罪。”待青峰稍平静，绿间话音响起。早早就有此意图的青峰，当然迅速向警署外奔去。

很快，走廊里看不见青峰的身影，连脚步声也逐渐消失。只留绿间一个人，影子细长，和他做伴。他镇定的从胸前衬衫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上书，绿间警司敬启。

是黑子哲也的笔迹。

呐，如果赤司知道自己给嫌疑人纸笔让他写所谓的自白书，他肯定会发火的吧。

绿间捏转手心的猫咪吊坠，那是他今天的幸运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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