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美食家 - 《黎明前的美食家》第一夜，豬排丼飯重量碗、可樂餅

　　我是二十七歲的佺。

　　我所就職的公司，上班時間在早上十一點左右，晚上星星正開始顯得耀眼時，才是我的下班時間。

　　晚上的八點半到十點，是一般餐廳的打烊時間。每次晚餐之際，我時常成為一家餐廳的最後一名客人。

　　我負責推銷我們公司的產品，以及洽談與其他同業之間的合作，時常在臺灣各地奔波，這次，我剛結束與對方的會談和相關談話，正在臺北市信義區的忠孝東路商圈尋找晚餐。

　　即使是號稱不夜城的臺北市，平日接近九點的夜晚，街頭上的人潮也不多，閒逛起來相當舒適。很想趁閒暇多逛點地方，但如果再不找一家餐廳吃飯，恐怕就要一家一家的打烊了吧？雖然二十四小時的店家越來越多，吃久了也會膩和厭煩，我也到了會講究食物的年紀了。

　　我本身不是久住在臺北的人，每次來到忠孝東路，都給我一種戒慎恐懼的感覺，就像是電影院旁或百貨公司內的飲食區那樣，每家餐廳、攤位擺在門口的菜單都極其精美，價格高低起伏落差大，從百元的麵食到五百上下的排餐，甚至直逼千元的套餐都有，一不小心，就會陷入了『犒賞自己一下、吃貴一點吧！』的陷阱裡，吃上虛有其表的一餐。

　　在快速晃過一圈之後，有一家賣日式料理的食堂很合我的意。價格在兩百上下，加價成重量碗也不過兩百六，裝潢俐落大方，落地窗、米色木質地板和淡黃壁面，看著看著也是挺舒服的。更重要的是，裏頭還有一男一女的一組客人，多少減低了我成為最後一名客人的罪惡感。

　　看了看錶，八點三十六，這間食堂的打烊時間是九點，稍微吃快一點應該沒問題。

　　進到店裡後，親切的女服務生替我帶位，並替我介紹了菜單。這裡以丼飯、手卷、生魚片為主，也有季節限定的菜單，比如那蛤蠣蓋飯，著實著誘引著我。至於生魚丼不在考慮範圍內，雖然我很喜歡生魚片，但我只要吃了芥末，晚一點就會鬧肚子疼，一想到還要坐一段時間的高鐵，就覺得還是避免比較好。

　　剛完成工作的我，只想吃得飽飽的，想要大量的蛋白質和重口味的食物，所以在幾經糾結之後，我點了較為普遍的豬排丼飯套餐，重量碗。

　　「要重量碗是嗎？有點大哦。」她帶著服務業的笑容對著我說。

　　我知道女服務生是出自於好意提醒我，不過多多少少讓我心裡覺得這服務生真是失禮，做為一個成年人，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食量在哪裡？而且、也許是我對於身形的被害妄想，眼前的她是不是用我的外貌判斷我的食量不大呢？

　　「謝謝，重量碗沒錯。」我也回以微笑。

　　「附餐有茶碗蒸和可樂餅，請問要選哪個呢？」

　　「可樂餅。」理所當然的決定。

　　解決了點餐的事情後，我檢視了一下店內的配置。角落有自助的飲料吧以及味噌湯可以取用，餐具也放在飲料吧旁的櫃子裡。我解開襯衫上最上頭的鈕扣，將領帶給拉鬆一些，已經下班了，我也不用太拘束。

　　飲料很簡單的有三種，奶茶、綠茶、金萱茶。金萱茶上附有提供茶葉的農家資料和QRcode，下面有著小牌子寫著簡介和請支持小農的短文等等。

　　最近幾年餐廳店家與小農的合作也多了起來，時常可見類似的宣傳，我呢，固然認為支持農家是重要的，畢竟臺灣地狹，農田多為瑣碎農民多為散戶，只是什麼是小農，哪些小農又真的需要支持，我個人沒個基準，不敢妄下結論，比起支持小農，我更支持好吃的餐廳。

　　店裡既然只有我和另外一組客人，我便不客氣地直接三種都試喝起來。撇開那些雜談，這金萱茶倒是很好喝，香而不膩口，雖不回甘，在舌頭根部留下的淡淡香氣挺舒服。奶茶也很對味兒，茶味濃郁，甜度適中。綠茶到是普通的毫無印象可言。

　　味噌湯裏頭是油亮的鮭魚片、豆腐、海帶，旁邊有著三星蔥末可以隨自己喜歡撒上。更旁邊一點放著丼飯的醬汁。我點的是重量碗，如果有飯沒有沾到醬汁可就令人掃興了。

　　裝了半碗醬汁和滿滿一碗味噌湯回到座位上的我，開始喝起值得期待的味噌湯。

　　果然很好喝！大塊的鮭魚肉吃起來很過癮，油膩感又被新鮮的蔥末給中和，魚肉和豆腐一起咀嚼鮮味十足，光是味噌湯就能夠有飽足感。在供人自由取用的湯品上，店家確實下足了工夫。

　　正當我打算再裝一碗時，裝有味噌湯的電鍋已經見底，恐怕是另外一組客人也跟我一樣正在喝吧？畢竟是快打烊的時間了，這也……

　　「請問您還需要味噌湯嗎？廚房可以再煮一點唷。」一旁的服務生看到我站在電鍋前，上前來親切的說道。

　　「不、不用了，謝謝。」

　　一時之間，很習慣地說出客套的話語。這味噌湯真的很好喝啊……但就為了我想再喝一碗，增加廚房打烊前的工作量也怪不好意思的。一般人都會拒絕吧？嗯……但這小小的體貼，挺好的。

　　當我回到座位上時，我的餐點也來了。

　　豬排丼飯用木製小飯桶裝著，很有分量感，炸的金黃的豬排上淋上蛋汁、醬汁和洋蔥，用隨餐送上來的木匙輕輕一撥，表層的蛋便化開，露出半熟的蛋液，上了色的洋蔥混著醬汁散發甜味。

　　隨著套餐送上了三樣小菜、半顆糖心蛋、附贈蕃茄醬的馬鈴薯可樂餅。小菜分別為是放在高麗菜絲上的蟳味棒綴著美乃滋、表面閃閃發光的甜黑豆、混著黑芝麻的牛蒡絲。

　　小菜的表現普普通通，做為陪襯也算是足夠了，蟳味棒和美乃滋很開胃，甜黑豆甜滋滋的口感很棒，而牛蒡絲我只吃了一小口，實在不是很喜歡牛蒡。

　　看著眼前的小飯桶，該不會底層都是白飯吧？

　　我咬了一口豬排混著洋蔥和蛋液，然後大口大口地將飯送進嘴裡。嗯、好吃！是符合價味的美味，豬排炸的酥脆，麵衣油香中帶甜，配上豬肉和鹹香的醬汁，好吃！這家的豬排是走紮實的風格，很有嚼勁，雖然有著略乾的缺點，蛋汁卻能補足。

　　那麼，我擔心的底下的狀況呢？

　　啊，在底下的飯裡，還有一片豬排！

　　單看飯和豬排的份量，這已經幾乎足足是兩人份了。確實物超所值。

　　不過，缺點也隨之而來。雖然豬排變成兩份，蛋液和洋蔥的量卻沒有隨之變成兩份，就算我再淋上了額外的醬汁，吃起來還是有點乾，也變得有些膩。

　　本來想藉著糖心蛋解膩，不過這家糖心蛋偏甜，跟醬汁搭在一起，即使還是很好吃，但沒有什麼解膩的功效。

　　如果吃不完，那就請店員幫我打包吧。

　　……不、我剛剛不是還想著自己的食量自己清楚嗎？怎麼可以做這種自打嘴巴的事情？

　　剩最後的半碗，我只好配著可樂餅來吃。

　　是因為吃豬排和飯吃到有些膩了嗎？可樂餅咬下去時，讓我稍微感到驚艷，鬆軟的馬鈴薯泥、胡蘿蔔丁與碗豆和炸衣，吃起來非常爽口，用舌頭輕輕一壓，美味的馬鈴薯泥就散在口中。那帶有嚼勁的豬排讓嘴巴吃得有些發痠，這可樂餅適時舒緩了下巴的僵硬感。

　　單吃可樂餅的話算是挺清淡的口味，沒有混有過多的胡椒和鹽，沾著番茄醬吃更顯爽朗舒暢。

　　靠著這可樂餅，我可終於把這重量碗的豬排丼飯給食畢。

　　吃得太過專心，導致我沒有注意到周遭的狀況。不知道什麼時候，店裡已經剩下我而已了。

　　旁邊的服務員們似乎為了不造成我的壓力，除了站在櫃檯收銀機前的服務生以外，其他人都待在廚房裡。雖然可能是我的自作多情，但一想到他們可能都在等我吃完再來收拾店裡，就覺得很抱歉。

　　基於這樣的心情，吃完飯後，我趕緊拿起公事包和點餐單，往櫃檯結帳。

　　服務生似乎察覺到我的緊張，揮揮手示意我不用急。

　　「才剛打烊呢，慢慢來。」

　　我看了一眼手錶。

　　九點九分，走進店裡才剛過半小時嗎？一個人吃飯的時候，時間過得比想像中還慢啊。

　　結帳完後，我便坐上了捷運，前往高鐵站。

　　在等車的時候，讓我回味無窮的，不是那豬排丼飯，也不是那好喝的味噌湯，而是最後爽口鬆軟的可樂餅。

　　炸物真的是很神奇，明明應該是油膩的食物，卻給我爽口俐落的印象，搞得在高鐵上望向窗外時，滿腦子都是那可樂餅的滋味。

　　回去之後，賣炸物的鹽酥雞攤販，不知道是否收攤了呢？四季豆也好薯餅也罷，總想再吃點什麼，好延續那可樂餅的餘韻呀。

─豬排丼飯重量碗、可樂餅，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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