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河循著路燈回到家，但唯有捷徑的那段路一片黑，高聳的枝葉阻隔掉全部的路燈餘光，雖然晴河不是特別怕黑，但連路都看不見卻還是感到忐忑不安。

 

    無盡的黑暗讓他聯想到下午的那場夢，他隨即心遑地回頭查看，神經質地確認自己身後有沒有人。

 

    明明知道沒有，卻還是把自己嚇個半死，早知道就乖乖繞多點路，別超什麼捷徑了。但路都走了一半，身上制服還半濕的晴河實在不想浪費時間多走路，於是硬著頭皮往捷徑深處走。

 

    好不容易走完一半，草叢卻忽然發出碎動聲，有什麼物體快速竄過來。晴河嚇得拔腿就跑，嘴裡忍不住大叫，最後還狼狽地跌了個踉蹌，擦得膝蓋一陣刺麻。

 

    此時上空亮起了暖色的燃燈，一盞提燈出現化開了黑暗，並融出兩名眼熟的身影。

 

    「鬼叫什麼啊你，這麼晚了到底跑哪去啦？」

    「不是叫你用不著晚上去找的嗎？」

 

    雙子天使一看見他就先開罵，兩人換上覆著銀色盔甲的華麗套裝，手上還有袖珍斧頭和短劍，一副備戰狀態的模樣。

 

    發現是那兩個瀆職天使，他才終於放下一顆快嚇到抽筋的心，邊反問：

 

    「你們才是在幹嘛？玩cosplay？」

 

    「誰跟你玩cosplay，這叫武裝，我們是出來幹架的。」米凱洛洛搶先回答，口氣變得不明所以地亢奮，同時再次讓晴河見識他們完全不像天使的一面。

 

    「你們要跟誰打？」

 

    「當然是你的敵人。」連加百莉莉都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我哪來的敵人？」

 

    「那你為什麼這麼晚回來？」

    「而且衣服還這麼髒亂。」

 

    「噢、這個啊，是下午的時候碰到我之前說的那隻大白狗，牠被車撞了，我送牠到獸醫院，後來在那裡待到手術結束。」晴河據實以告，自己說著卻忽然才發覺，難不成這兩個天使是在擔心他？

 

    那也太有善良小天使的感覺了吧！嗚哇，值得紀念的第一次呢……

 

    「加百莉莉！這傢伙又在對我們想失禮的事啦！」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真想直接砍下去。」

 

    「抱歉抱歉，忽然覺得有點感動。不過如你們所見，我沒事喔，謝謝啦。」晴河朝他們笑笑，忽然覺得即使四周一片漆黑，也安心了許多。

 

    「誰擔心你啊？我們是怕你身上的賢明大人被人發現，你會直接被開腸剖肚刨掉血肉剩一層人皮，重要的賢明大人也會被不肖之徒奪走。」

    「我們兩個是不會直接扒開你的肚皮把腸子抽乾淨沒錯，但並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會這麼做，只要有個閃失，你被打成肉醬都是有可能的。」

 

    兩個披著天使皮的惡魔講得輕描淡寫，像在討論今晚是吃臘腸還是吃肉燥，卻聽得晴河已經把書包抱在肚子前、頭皮陣陣發麻，但也因此讓他發現了不對勁。

 

    「給我等一下……為什麼這跟我當初想的抓金魚不一樣，怎麼好像人人都想扒我皮、抽我腸，把我打成碎肉啊。」

 

    「……嘖。」

    「……呿。」

 

    兩個天使同時別過頭，轉身就飛往回家的方向，晴河這才發現大事不妙。

 

    「等一下！你們給我站住好好說明，我到底是處在多危險的風險下，給我講清楚啊！」

 

    驚恐已經取代對黑暗的害怕，晴河卯起來一路狂奔，追到天使時，也剛好回到家門前。

 

    樓下原本用來經營餐廳的空間瀰漫著散不去的鬆餅香，看垃圾桶那塞滿包裝紙的盛況，這兩個天使今天肯定又為鬆餅舖貢獻了不少業績。

 

    「真是死纏爛打。」

    「這種男人不會受歡迎的。」

 

    「是誰害我得追上來的啊，而且這裡是我家欸！」

 

    急到忍不住破口吐槽的晴河一口氣喊完，才上氣不接下氣地癱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兩個天使自知理虧，一會幫他搧風，又幫他到來一杯水，開始討好道：

 

    「其實也不是那麼危險的事啦，剛剛只是我們危言聳聽而已。」

    「就是說啊，其實只要別在晚上出門、陰暗的巷子別去、盡量不要落單……」

 

    「聽起來就一副走到哪都超危險的不是嘛！」占了上風晴河不遺餘力地不斷吐槽。

 

    「只是偶爾、有時候，可能有機率會碰到很大的危險沒錯啦。」

    「也只是可能而已，所以完全不用擔心。」

 

    「我擔心到都快失禁了……原來是找金魚是這麼恐怖的任務，之前不是還說要是我死了你們會很麻煩，叫我小心點，結果根本是一開始就把我推進火坑了不是嗎。」

 

    「是真的很麻煩啊，你死了就換我們得親自下海了呀。」

    「你難道都不覺得那對小孩子來說太危險，你忍心嗎？」

 

    剛剛拿著小斧頭跟短劍，還穿著盔甲的這兩個天使在說什麼啊……

 

    晴河已經沒力氣吐槽，無奈地趴到桌上。

 

    天使還是沒有說到真正的危險到底是什麼，會攻擊晴河的又是什麼，而且他到現在都還是搞不清楚那些金魚是幹嘛用的，聽起來很重要很厲害，好像還有人會來搶，但就是不知道實際的作用是什麼？

 

    一看晴河完全失去幹勁，雙子深怕晴河反悔，於是開始委婉地解說：

 

    「『義理憂解聖賢者』就如同字面上，是『貫徹天地間所有的意義與道理，解決世界上所有煩憂的至聖賢者』，雖然在你們眼中是分為七尊煌鯽……就是七條金魚的模樣，不過他的真身、內在的靈魂仍是崇高偉大的賢明大人。」

 

    「也就是說，賢明大人是能夠回答出任何疑問的神靈，也因此若落入不肖之徒的手裡，問出了天機的話，就有可能會引發災難。」

 

    「什麼災難？」

 

    「不知道，我們也只是猜測而已，畢竟賢明大人一直都被保護得好好的，從來沒有遺失過，也沒有被拿去做過任何不良用途啊。」加百莉莉語帶責怪地瞪向把魚缸打翻的罪魁禍首。

 

    「那你們賢明大人是不能過濾一下回答的問題嗎？很明顯問題的根本就是出在魚的嘴上啊。」

 

    「無禮！神靈和我們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早就超脫一切的生死、善惡，對祂們來說是不必顧慮這些的，只管回答就可以了。」

    「所以才會出現我們這些天使啊，是執行天上命令、維持三界平衡的執法者。」

 

    「那就自己去找那些金魚啊……」

 

    「就說是『賢明大人』了！不用你說，我們其實也想自己去找的好嗎？但我們好歹也身為尊貴的天使，不論我們做什麼對人類都會有影響，很容易打亂因果律，那可是很嚴重的罪，所以只好以最低限度的接觸來把金魚找出來。」

    「看吧，其實我們也是有苦衷的，反正我們一定會從背後協助你，而且最初引發這個因果的就是你自己，是你發現了魚缸、還碰了不是嗎？」

 

    一切的因果就是你們曠職買鬆餅把金魚丟在一邊不是嗎？

 

    晴河正想慣例地吐槽，卻想起……以他的角度來說，一切的因果其實應該是從他看見那隻狗開始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