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2003年2月,大金牙的來訪、三叔的來電、一份戰國帛書、一把黑金古刀,就這麼讓我和小哥牽扯進這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結裏。
當我開著那台破金杯車殺到三叔那裡,只見一個穿著連身帽衫的年輕男子自三叔門口走了出來,帽簷壓的極低,看不到面孔,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疏離感。當他與自己擦身而過,眼光卻不由自主的追隨著他的離去的背影,那把古刀用白布層層的包裏,背在他身後,有種遺世的清泠孤獨。
再次見面,是要往山東瓜子廟時,他是三叔找來的伙計之一,他依然不發一言的坐在一旁,不與人交談,顯得格格不入但又不容忽視他的存在感。
我們這行業見不得光,每人行頭又大的很,不適合高科技的交通工具。一路上不斷的轉車、換車,好不容易在長途巴士上可休息一陣,但這種偏遠的小巴實在比不上城鎮的,人蛇混雜、環境髒亂,轉來轉去找不到舒適的位置。
就算有空位,但一看到空位旁的人,我實在坐不下去。在心裏臭罵三叔一頓,什麼不找,偏偏貪小便宜,找了台好像隨時會掛在路中的破小巴。
潘子和三叔早在座位上呼呼大睡,大奎一人佔二人位置,實在沒有多餘的空間可容納。小哥身旁正好有空位,雖然不好親近,但至少是自己人,坐得安心些。
於是,我走到他身旁,他依然把古刀圈在胸前閉目養神,基於禮貌,我還是問了一句客套話:「請問,這位子有人坐嗎?」我嚥了嚥口水,等著他回應。
他依然沒有任何表示,可能睡著了,沒聽到,我再提高音量問著:「請問,這位子可以坐嗎?」
他依然不表示任何意見,很好。第1次,睡著沒聽到,我忍。第2次依然沒聽到,我忍無可忍。我心口悶極了,放下裝備,朝他大喊:「我要坐這裡。」直接往他旁邊位子上坐下,一坐下才發覺車上的人都憋著笑,只見潘子三叔要笑不笑的,大奎直接大笑出聲,隨著大奎的笑聲,整個車上的人都爆笑出聲。
我紅了臉,實在太丟臉了,索性瞪向罪魁禍首,想看看他在這集體笑聲中真能睡得著時。當我轉過頭,原本帶著怒氣的眼神,剎那間成了呆滯。
小哥笑了,眼睛仍沒有張開,但始終抿成一條線的唇線,此時,卻呈現完美向上的弧線,淡淡的、淺淺的,沒有太大的情緒反應,卻減少了他的疏離感。
我一直盯著他瞧,我有種感覺,希望他能這樣一直笑著。可能被我盯著不舒服,在我毫無準備情況下,他突地睜開雙眼,把頭轉向我,與我的眼神對望。
我沒有因為他的睜眼而移開視線,仍繼續與他對望,那雙漆黑的如一潭深淵、深邃近迷離的眼眸,有股將我吸進去的引力,捨不得移開。
他收起了笑意,滿眼疑惑的看著我,兩人彷彿在比眼睛角力般,彼此瞪著彼此,從一開始的不由自主到莫名奇妙的賭氣,我挑釁的向他揚了揚眼角。
估計我這幼稚的舉動很可笑,他唇線上揚的弧度又更大,連眼神都帶著無奈笑意。只見他轉過頭,繼續他的閉目養神去了,完全不理我這無聊的男子。
我聳聳肩,不以為意,這一來一往間,他這只悶瓶子讓我感覺距離拉近了,我想著,也許他的生活環境一定是孤獨的,所以不是不能親近,只是不曉得怎麼靠近罷了!
一路上,我終於放鬆警戒與不安的心情,沈沈睡去。等我清醒時,我不知何時把頭靠在小哥肩上,還自動往他身邊挪近一些距離。而他依然還是閉著眼,他的呼吸不像是睡著的頻率,可能怕我尷尬,索性等我自動醒來自動移開他身上。
「小哥!」我輕喚著,假裝大方的將頭拉回擺正,雖然靠在他身上,有種安心感。
「嗯!」我怔了下,轉頭看著他,而他正好睜開眼望著我。以為這次他又不鳥我了,沒想到他會回應我,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我…….」還想不出問什麼,剛好三叔替我解了圍,「還在那邊磨蹭什麼,下車!」我高興的起身,拿起行李,見悶油瓶還坐著瞪著我,我假裝鎮定的叫他:「小哥,走了,下車。」
我跟著三叔身後走下車,小哥也跟在身後,我感覺背後有股視線,我只能無視它了。
入屍洞前,老頭子講起了那個洞的來歷,三叔問起曾聽聞吃屍體長大的人的軼事,那老頭子眼色微變,直推說不清楚,三叔眼色一沈,向潘子丟過去一個眼神,只見小哥和潘子都拿起了隨身行李走了過來,潘子走過我身旁,輕輕說著那老頭子有問題,我還不及細問,船已靠岸了。
只見小哥若有所思看了我一眼,在我身旁微停了腳步,飛快的在我耳邊說:「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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