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曲-相遇 - 捌章左商店街之旅

「左商店街限時大特價，『邱恩的店』今日骷髏磨粉一百公克三卡爾幣，一次購滿整顆骷髏粉還送你乾枯貓爪一隻，要買要快喔！」

震耳欲聾的廣播聲從眾人頭頂上方傳來，身旁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落。亞連饒有興致地環視著有些雜亂的商店街，五顏六色的塑膠遮雨棚掛在店家上面，灰色的水泥道路上，人來人往。這樣的景致忍不住讓他想起了前世，他還跟隨在師父身邊的時候。有一次，師父帶著他到了一個東方的國家，在那裡也有類似的景致。

亞連回頭看了看不知為什麼楞在原地不動的褚冥漾，看見冰炎走到對方身邊。用力地一掌巴上對方的後腦杓。他想了想，覺得對方大概不需要自己擔心，於是就看準了喵喵一行人的所在方向，努力擠過人潮，打算與他們會合。

「男孩，算個命吧？幫你看透前世今生的奧秘喔！」

「不用了，謝謝。」

在不知道謝絕第五個還第六個推銷之後，亞連滿頭大汗地抬起頭，卻發現其他人早已不知去向，而自己不知何時竟來到了商店街的邊緣。

也許，不該說是邊緣。

亞連注視著外頭熱鬧非凡的情景，驚訝地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竟然聽不見任何的喧囂。只有淡淡的流水聲盤旋在耳邊，不時伴隨著竹筒相撞的喀嗒聲。他瞇起眼睛，隱約地看見景象在眼前扭曲，又瞬間的恢復正常。一道淡淡的光牆隔絕了兩邊的世界，一個吵嚷，一個寂靜，一個擁擠，一個空盪。

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呼喚他。亞連恍恍惚惚地思考著。

咿咿呀呀的車輪聲憑空出現在亞連身後，亞連警戒地轉身，右手伸入衣服口袋裡抓住了爆符，渾身緊繃，準備應付任何突如其來的攻擊。

「不要緊張，年輕人。」出現在亞連面前的，是一名乘坐在輪椅之上，白髮蒼蒼的老人。空蕩蕩的褲管說明著對方不良於行的情況，無神的雙眼則是上天殘忍奪去他的視力的證明。「我的小店好久沒有客人光顧了。」

這名老人----或許該稱為老者更加合適，因為他臉頰以及手臂上遮住大半肌膚、黯淡的藍綠色鱗片，都再再說明他並非人類----明明失去了視力，卻能精準地鎖定亞連的位置。而他散發的威嚴，更令人難以將他當作一名行將就木的老者。

從他出現之後，亞連心底的呼喚聲逐漸擴大，卻仍是不夠清晰。

亞連微微放鬆掌心的力度，但仍舊不敢掉以輕心。過去驅魔師的經歷告訴他，就算是最其貌不揚的對象，也有可能是敵人。「老先生，請問這裡是哪裡？」

「哈哈哈、哈…咳、咳。」聽見亞連的問題，那名老者不知為何突然大笑了起來，卻很快地因為呼吸不順暢的關係嗆咳了幾聲。見狀，亞連也顧不得對方是否有危險性，連忙上前幾步，拍著老者的背幫忙順氣。

「老先生，小心點阿！」

「咳咳，年輕人，關於你的問題，你何妨不自己看看呢？」那名老者順了氣之後，並未正面回答亞連的問題。他用雙手轉過了輪椅，背向亞連，自己依靠著輪椅兩側的把手向前移動。「進來吧！」

亞連遲疑了一下，無法忽視心底的那股聲音，決定先將與人會合的事情放一邊，跟隨著老者進去眼前的建築。

那是一棟古老的日式建築，亞連跨過了前門，驀然看見清幽的庭院造景躍然於眼前。白色與黑色石頭堆砌的枯山水，細緻優雅的圍籬與花圃，流動不間斷的竹筒流水造景。

亞連敏感地發現，從他踏進庭院後，窸窸簌簌的騷動聲沒有停過，而不時略過眼角的黑影則說明了這棟宅院裡，恐怕並非只有老者獨自居住。

「這邊。」老者領先了幾步，將輪椅推上特別設置的坡道，來到了一扇拉門之前。「拉開這扇門。」

亞連心底的呼喚聲在逐漸擴大，於是在老者的示意之下，他毫不猶豫地拉開了那扇門。驟然之間，呼喚聲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原來是這個孩子。」老者喃喃自語到。

鋪著榻榻米地板的房間異常地空曠寂寥，只有中央放置著一個台子，其上有黑色的絨布軟墊，一顆鵝黃色，比網球約大一些的蛋靜靜地躺著。

莫名的，亞連就是認為那顆蛋在沈睡。於是他放輕了腳步，悄悄地走到了那顆蛋旁邊，試探性地伸出了左手。碰觸到的瞬間，左手被像是被火燒過一般，疼的亞連立刻收回了手。

暗金色的紋路在亞連的手離開的瞬間，出現在蛋殼之上，像是活的一般緩慢地增長、移動。亞連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手背之上同樣出現了暗金色的刻痕，十字架的形狀讓亞連差點以為他的聖潔又回到了身上。與蛋殼上的紋路不同，亞連手上的紋路很快地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它是你的了。」老者長吁了一口氣，推著輪椅轉過身，回到庭院之中。

亞連再次撫摸上鵝黃色的蛋，這次並沒有燒灼之感，而是溫和的暖流。

「是你在呼喚我嗎？」亞連低聲地對它說到。像是回應一般，蛋殼上暗金色的紋路微微地發了光。「那麼，請多多指教了。」

亞連小心翼翼地將那枚蛋抱在懷中，踏出了房門。庭院中，老者已經不見身影。明明還未過中午，這裡的天色卻已暗的如同晚上一般。小徑上，石造的燈籠之中燃起了蠟燭，亞連循著燈火的指引走向大門，離開了宅院。

“吟唱月之歌謠的孩子阿！在晝夜的相交出生。背負光暗之血的孩子呵！你的命運將航向何方…”

跨出大門的那刻，風中似乎傳來了細細私語，亞連猛然回過頭，卻只來得及看見匾額上的幾個字。

明鏡止水。

然後，景物扭曲變形。一眨眼間，亞連已經回到了左商店街上，身邊的人都在鼓譟著。

亞連對於看熱鬧沒有興趣，現在的他只想找到其他人並加以會合。正當他嘗試護著懷裡的蛋擠出重圍時，他聽見熟悉的聲音與名字。

「漾漾！」

亞連立刻轉身，使著不知哪來的拼勁，進到了最內圈。

在眾人圍圈的中央，他看見褚冥漾微微發抖地站立著。而在他的面前，一塊掙扎扭曲的黑影被美工刀釘在地上，幾秒後就緩緩崩裂成碎片。

「你以為我會給你帶資料回去嗎？」冰炎眼疾手快地一腳踩在一條從黑影之中蹦出的小黑蟲之上，用力揉了幾次腳底，將蟲徹底的踩個粉碎。

亞連看見喵喵等人都湊到了褚冥漾的身邊，也大步向前與他們會合，果不其然地受到眾人的質問。他簡短的說明自己的經歷之後，立刻受到了眾人欣羨與好奇的目光。

「咦！好棒喔！喵喵也想要去那家店看看。」喵喵滿臉欣羨地注視著亞連手裡的蛋，像是恨不得搶過來自己抱著似的。

「有賣飯團嗎？」解開頭髮，呈現半隱形狀態的萊恩默默地浮現在空氣中說到。亞連明顯地看到，他身旁的褚冥漾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抖了一抖。

「亞連去到的地方是明鏡堂吧？」千冬歲飛快地推了推眼鏡，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本小冊子翻著。「明鏡堂是左商店街上的一家店。由於店主不喜歡與人互動，所以設下了許多空間術法隱藏，據說只有有緣人才能夠進入。」

「據說明鏡堂的主人是龍族，而明鏡堂裡則放著他年輕時收集的各種東西。」千冬歲繼續說道：「他開設明鏡堂則聽說是因為他想要在離開世界之前，將東西送給有緣的人。」

「那應該是某一種幻獸的蛋。」冰炎突如其來的發話，終止了幾人對於明鏡堂的討論，眾人紛紛轉頭看向冰炎。

只見冰炎狠狠地瞪了褚冥漾一眼，向亞連走了過來。「可以借我看一下嗎？」

亞連點了點頭，將手上的蛋遞了過去。冰炎仔細地端詳了一番，猜測到：「我推測，這是一種名為“月守”的幻獸的蛋。」

看著眾人有些疑惑的表情，冰炎簡短地說道：「“月守”是一種守護獸，它們會與選定的主人簽訂契約，成為主人的使役獸。它們的真實型態目前並不可考，只知道，它們在出生之時，會閱讀主人的記憶，選定其中一種姿態展現。」

「但是月守很少見。因為多數的月守據說都是某一種族的守護獸，只會與該種族簽訂契約，只有極少數會流落在外。而他們的名稱“月守”，也是依據他們所守護的種族名稱而來。」

冰炎將那枚蛋交還給亞連：「當然，這也只是推測。實際上還是要等孵化出來才能確定。無論如何，它已經認你為主，你可以去圖書館查詢一些幻獸照顧的方式，以備不時之需。」

「我可以幫忙！醫療班有專門的幻獸部門可以詢問。」喵喵自告奮勇地舉起手。

「要資料的話，我也可以幫忙蒐集。」千冬歲停下從剛剛冰炎解說開始便動個不停的筆，重新調整了眼鏡的位置。

「我可以餵它飯團…」萊恩默默地飄了出來。

「那我就先謝謝大家了。」亞連小心地抱著那枚蛋，決定忽略萊恩的最後一句話，微笑地向所有人道謝。

「晚一點我還有工作，你們先回去吧。」冰炎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上裝滿水晶的紙袋遞給褚冥漾，並向他吩咐道：「先幫我拿回去放，我直接到工作地點。」

「學長再見。」亞連跟著喵喵等人向冰炎打完招呼，轉眼間，冰炎就已經不站在原本的地方了。

千冬歲拍了拍褚冥漾的肩膀。「我們也該回去了。」

「好，那亞連你呢？」褚冥漾回過頭來，看著唯一沒有住宿的亞連。

「我要先回家。」亞連指了指懷裡的蛋說到。「總得先找地方安置它，而且我也答應家裡會回去吃午餐了。」

「那麼星期一見。」

「星期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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