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扇公主與一郎神 - 第二十三回　楊一郎所知道的黃河

　　我跟黃河只見過一面。

　　在南山路上互毆一拳，然後我中了他的法術，於動彈不得之際被打了個遍體鱗傷，還沒來得及反擊，他就被金凰一陣旋風帶走了。

　　後來我聽金凰說他是邪教教徒，又是連環姦殺案的犯人，對他更是無比反感。

　　然而這時在歐陽不落的辦公室裡，知道了他的過去，雖然未至於可以就此原諒他，但在七分厭惡之餘，不免多了三分同情。

銀扇公主與一郎神　第二十三回　楊一郎所知道的黃河

　　金凰和歐陽不落同時奪門而出。

　　外面有一個穿著西裝、頭髮後梳的挺拔青年，看見二人出來，舉起一手，欲打招呼。說時遲那時快，歐陽不落閃身到了他背後，把他雙手反扣，同時金凰把銀扇打開，如刀鋒般的扇面抵在他的脖子上。只一眨眼間，他已被完全制服。

　　金凰笑道：「唐大少，long time no see。」

　　唐牧微微一笑，道：「金小姐，沒想到妳也在這兒。歐陽先生，我今天是以客人身份來談生意的，你抓住我的手幹甚麼？」

　　歐陽不落一怔，道：「談生意？」

　　「嗯，我想委托你找一個人。」

　　「找誰？」

　　「黃河。」

　　關於唐牧這個人，我只從金凰口中聽說過他是瑣羅亞斯德邪教教徒，除此以外就一概不知了，這時見他利刃在喉，卻鎮定如常，不由得有點佩服他。

　　金凰和歐陽不落見他確實沒有敵意，便都收了手，先聽聽他有甚麼話要說再算。

　　唐牧在大廳的沙發上坐下來，從容地道：「我是昨天來到蘇州的，因為是以個人名義來，想盡量減少開支，所以晚上的時候去了黃河家裡住。我跟他算不上是好朋友，但大家都是邪教教徒，他也沒道理不答應。可是今天早上我起來的時候，卻發現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不見了，我馬上知道是被黃河偷走的。早一刻也好，我想盡快把那東西拿回來。」

　　歐陽不落打了個呵欠，道：「你可以找楚纖纖幫你找人啊，為甚麼卻來找我？」

　　唐牧搖頭道：「如果黃河真想躲起來，小楚也是找他不著的。我聽黃河說了，你在他身上裝了發信器，是不是？」

　　歐陽不落笑道：「啊，是的沒錯，我很清楚他在哪裡。但是聘請我找人，可不便宜哦，唐大少。」

　　唐牧雙眉一揚，道：「雖然我不能為這種事動用公司的資產，但我自己也有一點積蓄。說吧，你要多少？」

　　歐陽不落俯身向前，笑道：「本偵探社採取二段式收費，接受委托後先收取一定的委托費，等任務完成之後，根據過程，再收取相應的費用。越困難的任務自然費用就越高，但是事前的委托費卻不會很貴。以唐大少這次的委托來說，只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可以了：被黃河偷走的，是甚麼東西？」

　　唐牧似是早料到他會有此一問，托著額頭，歎道：「……是一種神器，叫做『玄光鏡』。」

　　我跟金凰一直在旁邊靜靜地聽著二人對話，這時聽到唐牧口中說出神器的名字，互相看了一眼。我想我一定跟金凰一樣，露出了十分奇怪的表情。

　　歐陽不落也顯得頗為詫異，問道：「你是說『玄光鏡』？那種能夠讓任何人使用『天眼通』的神器？我從沒聽說過這玩意有在凡間流傳，為甚麼會在你手上？」

　　唐牧有點尷尬地道：「這不重要吧。黃河最初可能只是想惡作劇才把它偷走，但他很快會發現到玄光鏡的功用。只要能夠使用『天眼通』，他再要作案就容易得多了。」

　　金凰冷冷地道：「那不是遂了你的意嗎？當初要不是你從我手上把他救走，我早就替他做了絕育手術了！」

　　唐牧向她望去，正色道：「金小姐，那時候我確實是逼不得已的。妳可以不相信我，但我只有一句話：我和小楚跟妳一樣，都不希望黃河繼續行兇！」

　　金凰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歐陽不落一拍手，說道：「好了，你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就接受你的委托，幫你找出黃河藏身的地點。喂，守宮！」說著伸手入懷，又把那個裝著守宮的箱子掏出來。

　　守宮似乎很清楚狀況，望著歐陽不落，咯咯的低吼一聲。

　　我好奇地問道：「歐陽先生，你聽得懂牠講話嗎？」

　　歐陽不落笑道：「怎麼可能？我跟牠是用心靈感應對話的。」頓了一頓，又道：「嗯，位置已經知道了。嗯，嗯？那個地方……他怎麼會跑到那兒去？」

　　唐牧急道：「他在哪裡？」

　　歐陽不落答道：「同里。」

　　我怔了一怔。

　　同里？

　　……是同里！糟了！

　　我不及細想，連忙飛奔跑出辦公室，死命按著電梯的按鈕。背後金凰等人也跟著出來。

　　歐陽不落問道：「怎麼了？突然跑出來……」

　　金凰急道：「我們的朋友也在同里！可能會跟黃河碰個正著！」

　　我皺眉道：「只怕比這更差！黃河那傢伙對沈落雁有意思，說不定是用玄光鏡知道她在同里，所以才跟過去的！可惡，這電梯怎麼搞的！」

　　歐陽不落苦笑道：「恐怕是壞了。」

　　我在電梯門上重重敲了一拳，轉身往樓梯口走去。這裡是十樓，但我當下的焦急程度不容許我一層一層走樓梯下去，於是我爬上欄杆，朝著樓梯與樓梯間的空隙縱身一跳！

　　半空中，我雙掌合十，擺出「降龍伏虎拳」的起手式。在將到地面之際，我往下擊出一掌，巨大的仙力隔空在地面上轟出一個洞，同時把我的身形穩住。

　　落到地面，我急步走出大樓，四下張望，一時間手足無措。

　　「楊同志，我知道你很緊張，但也不要在大廈裡搞破壞啊！」身後，歐陽不落歎了口氣。不知道他用甚麼方法，下樓的速度跟我差不多。

　　「歐陽先生，去同里該坐幾路公車？不，我該打的才對，這裡可以截到車嗎？唉，我跑過去會不會比較快？」當我知道沈落雁他們可能會有危險的時候，我的腦袋一片混亂，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甚麼了。

　　「黃河他人已經在同里了，你就算打的還是太慢了，就讓我送你過去吧。」歐陽不落微笑著，伸手入懷，從風衣裡拿出一把劍來，把劍柄塞在我手裡，說道：「你拿著這個。」

　　劍身在日光中閃閃發亮。是真劍，沒入鞘的。

　　「這是給我防身的？」

　　「不，這是交通工具，不建議你用來砍人。總之你握緊了，千萬不要放手。」歐陽不落右手伸出食中二指，在額上點了一下，又在劍身上掃了一下，然後往天空一指，喝道：「去吧！」

　　剎那間我整個人騰空飛起，手上這把劍就如同哈里．波特的魔法掃帚一般帶著我急速飛行。

　　我曾經聽蔣義說過，修道之人能夠聽到世間萬物的聲音，不但可以與動物對話，更可以與死物對話。歐陽不落使的這一招，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御劍之術」了。

　　其實我不清楚同里跟蘇州市區距離多遠，而且我沒有開過車，對於速度沒有概念，但是御劍飛行真的是非常快。看了一下手錶，我只飛了約莫十分鐘左右，已經抵達同里了。

　　歐陽不落算得很準，我飛行的高度在地上人們看來只是一個小黑點，不會被發現，亦不會撞上高樓大廈。但是降落的時候又如何呢？

　　「喂、喂，劍大哥，等一等，那邊是水……！」

　　潑嚓！

　　很久沒有游過泳了，倉卒下水，居然沒有抽筋，運氣不錯。我全身濕漉漉地爬上樓梯，把劍放在旁邊，坐下來扭乾衣服的水。

　　冷水一浸，我的頭腦冷靜了不少。

　　幸好水鄉古鎮的河道水質清澈，沒有甚麼垃圾油污；作為旅遊聖地，為了保持良好形象，當地居民大概也不會把洗腳水往河裡倒吧？我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剛才在飛行中我打過電話給沈落雁、黃俊斌和羅尚文，三個人都沒有接，恐怕他們已經遭遇危險了。我不知道拿著一把明晃晃的長劍走在街上會怎麼樣，但我無暇多想，便提劍走上人行道。

　　同里古鎮水路縱橫，簷篷交錯，加上十．一期間，遊客蜂擁，要在這裡找人實在不容易。於是我閉上雙目，睜開「神眼」，霎時間視野開闊，四方八面的影像訊息同時傳入腦中。我沒辦法說明這種能力的原理，也許這就是歐陽不落所說的「天眼通」，有機會再請教他好了。

　　「神眼」的視線沒有死角，而且能夠穿透任何物質，很快地我看到了張美華和羅尚文，二人平安無事，一起走在橋上，臉上均有異色，前進的方向是……我這邊。

　　他們就在我背後！

　　以「神眼」視物，雖然可以把四周景物盡收眼底，但我的大腦卻需要花時間去慢慢辨識，因此對於近在眼前的事物，我的反應只會比平常更慢，這是一大缺點。

　　「一郎神……你在做甚麼？」羅尚文刺探地問道。

　　「楊一郎學長，你拿著很逼真的玩具呢。」張美華饒有趣味地說道。

　　我解除「神化」，回身過來，笑道：「哈哈，這是我在那邊的禮品店買的，很好看吧？沈落雁在哪裡？她沒有跟你們在一起嗎？」

　　羅尚文舉起掛在身上的單反相機，道：「她跟黃俊斌在一起，不知道跑哪去了，一直找不到他們。我還想找她當模特兒的咧！」

　　我問道：「尚文學長，我剛才打過電話給你，為甚麼沒有接？我還以為發生了甚麼事了。」

　　羅尚文睜大了眼睛，說道：「這裡是外省，要算漫遊費的。有甚麼事發短信就好了嘛！」

　　如果在平時，我確實會這樣做，畢竟省際漫遊的收費很不合算，但是現在是非常狀況，這個錢可不能省啊！當下我拿出手機，再打一次給黃俊斌。

　　電話之外，隱隱約約地，聽到了歌聲。

　　「咦？」

　　「光良的歌！」

　　「這不是黃俊斌的鈴聲嗎？難道他人在附近？」

　　朝著鈴聲，我大步跑到一條暗巷中，在那裡，果然見到了黃俊斌。他整個人臉朝下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手機掉在身邊，兀自震動不已。

　　我大為震驚，連忙上前扶起他。

　　有呼吸，沒死，只是暈了過去。但光是如此，已讓我心律不整了好久。

　　「怎麼了怎麼了？」

　　「哇，是黃俊斌學長！他怎會在這裡睡覺？」

　　我摸到他後腦勺有一處腫起，看來是被人用鈍器從後打中，才昏了過去。如果這是黃河下的手，那麼原本跟他在一起的沈落雁大概已被黃河帶走了。

　　可惡，難道我來晚了嗎？

　　我再也顧不得有旁人在場，便再度使出「神化之術」，搜尋沈落雁和黃河的身影。

　　「喂、喂，黃俊斌，大帥哥，你醒醒呀！沈落雁上哪去了？」

　　「對啊，學長你實在太遜了，居然在這種地方昏倒！護花使者失格！」

　　我喝道：「安靜一點！」兩人都是一怔。

　　找到了！黃河和沈落雁，在遠處一間空房子裡。沈落雁雙手被從牆壁上凸出來的小丘固定住，這正是黃河在南山路上對我用過的妖術。只見她跟黃河你一句我一句在對話，雖然我聽不到他們在說甚麼，但兩人的表情都很緊張，橫眉怒目。這並非對話，是吵架！

　　「一郎神，你的臉……」

　　「學長，你額頭上那是甚麼？是眼睛嗎？哇！會動！」

　　現在不是跟他們解釋的時候，我把黃俊斌交給張美華，囑咐道：「麻煩你們照顧他，最好找救護車來送他去醫院。我現在要去找沈落雁。另外，請打電話給金凰，告訴她這裡的情況。」話畢，不等兩人回答，我快步走出暗巷，在人群中飛奔。

　　來得及，來得及！黃俊斌沒有大礙，沈落雁亦未遭毒手，我還來得及！接下來只要趕過去，打倒黃河，救出沈落雁，一切就結束了！我可以做得到的！

　　想到問題馬上就能解決，我心情大暢，步伐也輕鬆了不少，更有餘裕去思考對付黃河的策略。

　　不一會到了空屋外，我張了張四周，矮身跑到距離裡面兩人比較近的一扇窗子下。這裡是在同里古鎮的邊緣，附近沒有景點，因此一個人都沒有，對黃河來說正是下手的好場所，而對我來說亦是打鬥的好地方。

　　為免打草驚蛇，我早已解除了「神化」，這時側耳細聽屋內動靜，只聽得黃河說道：「嘿嘿嘿，妳儘管哭儘管叫吧，沒有人會來救妳的！」他怎麼說出這麼經典的台詞？

　　沈落雁默然不語。

　　黃河又道：「妳叫啊！妳叫啊！妳不叫我可不過癮啊！」

　　沈落雁仍是不說話。

　　黃河哼了一聲，道：「好，妳當真不叫？那我先摸妳兩下，再看妳叫不叫！」

　　這樣下去沈落雁可要受辱。我正欲破窗而入，卻聽得沈落雁叫道：「學長！不要進來！這是陷阱！他早就看見你了！」

　　甚麼？

　　「臭婊子！」

　　我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眼前的牆壁突然「轟」的一聲碎裂，塵土飛揚，緊接著一只大腳從裡面踢出，正中我的胸口，把我踢飛老遠。

　　「嗚咳！」這一踢力道極重，我心口氣血翻滾，一時站不起來。

　　「哼，好久不見了，鄉下小子。」黃河一臉不屑地睥睨著我，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道：「憑你也想來英雄救美？呸！我就先把你宰了，再把裡面那女人先姦後殺！」

　　我搖了搖頭，奮力保持清醒。只見眼前四散的灰塵中，黃河仍是跟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樣，一頭染成金色的亂髮，頦下留了些許鬍渣，一臉流氓相。只是不知道他從哪裡找來一副黑色細框眼鏡，戴起來倒是多了幾分文藝氣息。

　　「哼！」我慢慢站起來，回嘴道：「上次你沒戴眼鏡，我還可以說你一時眼花找錯對象，今天你可看清楚了，你可知裡面那個女人是甚麼人？」

　　「我管她是甚麼人！她是我看上的獵物！」

　　「那你又可知我是甚麼人？」

　　「不就是鄉巴佬一個，還能是甚麼人？」

　　我閉上眼睛，雙掌合十，冷冷地道：「那我就告訴你，我的名字叫楊一郎，是殺死你的兇手！」

第二十三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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