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扇公主與一郎神 - 第二十四回　金凰大戰唐牧

　　瑣羅亞斯德邪教是我命中注定的宿敵。

　　我是這麼認為的。

　　不管是黃河還是唐牧，都是我的敵人。

　　我是這麼認為的。

　　一旦被我視為敵人，就不可能化敵為友。

　　我是這麼認為的。

　　最起碼到目前為止，我是這麼認為的。

銀扇公主與一郎神　第二十四回　金凰大戰唐牧

　　楊一郎和歐陽不落先後從樓梯間的空隙躍了下去。雖然我也可以做到，但唐牧就在身後，我卻要監視著他，於是我跟他一起快步走樓梯下去。

　　到了大樓外面，楊一郎已不知所蹤，歐陽不落道：「我把他送到同里去了，可惜的是我只能送他一個人，我和你們都得坐車去。」

　　唐牧豎起手掌，道：「不，我可以變身飛過去。請你們放心，我會阻止黃河行兇的。」話畢，他張了張四周，確認沒有人在看，便在背後變出一雙白色的巨大羽翼，隨即振翅飛上高空。

　　我向歐陽不落道：「歐陽先生，我不相信他！請你去幫楊一郎，我來把唐牧釘住。」說完，我舞動銀扇，使出「風仙之術」飛到天上。

　　唐牧飛行的方式是模擬天使，其實就跟雀鳥差不多，完全是靠翅膀的力量來騰空，速度跟可以控制氣流的我根本無法相比，我一下子就追上他了。

　　「咦？金──」

　　我在他上方不遠處停了下來，二話不說，銀扇一揮，便把他吹了下去。

　　他連忙拍動翅膀，勉力穩住身形，但我已迅速地跟上，朝著他的臉頰就是一踢，當場讓他墜落在大樓的天頂上。

　　「上帝把路西法踢下地獄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吧？喔呵呵呵呵……」我在空中停下，看見他狼狽萬狀地爬起來的樣子，不由得愉快地笑了起來。

　　「……妳這是甚麼意思？金小姐！」唐牧的修養極好，被我偷襲仍然面不改色，只眉頭微微一皺，抬頭望著我，朗聲道：「我是要去同里阻止黃河傷害妳的朋友，妳為甚麼妨礙我？」

　　「憑甚麼你要去我就得放你去？」我冷笑道：「剛才你也聽到歐陽不落說了吧？楊一郎已經到同里去了。他答應過我會保護沈落雁，他就一定會做到，所以你根本沒有必要跟著去。更何況，誰知道你去了之後會不會幫著黃河助紂為虐？」

　　唐牧重重地歎了口氣，道：「在妳眼中，我就如此沒有信用嗎？」

　　我眨了眨眼，笑道：「你就當作是我這個人比較多疑吧！不過我對你沒有甚麼好感倒是真的。對了，你今天怎麼沒戴眼鏡？」

　　唐牧聳了聳肩，道：「我本來就沒有近視，真虧妳還記得那麼清楚……不要扯開話題了，妳那位朋友叫做楊一郎是嗎？就算他真的有能耐阻止黃河，這事也不能讓他處理，不然的話，又會跟在杭州那時候一樣。黃河是邪教的人，不能交給其他人來審判他。所以我必須要追上去，如果妳不讓路，我就先把妳打暈再去。」

　　我扁了扁嘴，道：「有本事就來啊！」

　　唐牧道：「好！」話聲未落，也不見他翅膀拍動，已然躍到我面前，同時一記正拳揮了過來。

　　我一直在注意他的翅膀，心想他要飛上來一定需要很長的準備動作，卻沒料到他不用翅膀，只靠腿力，一瞬間就跳上六米高。這一拳勢挾勁風，我側頭避開，那拳風擦過我的臉龐，刮得我一陣赤疼。

　　把妖力貫注在肉體上，可以藉此發揮出超乎常理的力量，但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並非任何妖怪都做得到的。可是就算攻擊時不加入妖力，單憑妖怪的肉體強度，隨便一拳一腳都可以成為有效的殺人手段。我雖然有八分之一妖怪血統，但我的肉身終究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女，唐牧這一拳若是打中我的要害，絕對是一擊斃命。

　　眼看他第二拳又要打來，我連忙控制風向，讓自己往後飛去，意欲拉開距離。然而唐牧雙翅微微一動，卻已如影隨形地跟了過來，繼而又是一記正拳。

　　我雙臂交叉，擋下了這一拳。在臂骨劇痛欲裂時，我暗罵自己愚蠢。我的飛行方式是操控氣流來推動自己的身體，現在唐牧就在我身邊，我往後飛的時候自然會把他也帶著往後飛。這麼說來他一定已經知道了，「風仙之術」的弱點是，敵我雙方太過靠近就會失去效用。

　　不管他是在當下這一刻偶然發現的，還是自從在雲居山上第一次見面之後就潛心苦思終於想到了的，我都應該認識到，這一招對他已經起不了作用了。而且這傢伙明顯有學過武術，雖然瞧不出流派，但以近身功夫而言我遠不是對手。

　　天空中，如此數招過去，我都只有擋架閃躲的份，根本沒辦法反擊。幸好唐牧似乎不習慣在空中戰鬥，一招一式間的連接略顯生硬，動作也不太自然，要是在平地上，恐怕在第三招上我就被打倒了。

　　不過，哼、哼……要比功夫，這傢伙如何及得上武學天才的楊一郎？我連楊一郎都可以擊敗了，何況是這傢伙？

　　鬥了片刻，我已看出對方下盤空虛，他平常練武的時候總是腳踏實地，現在兩腳浮空，自是無所適從，連踢都不敢踢。如此大的弱點，如何不攻？當下我一腳踢出，方位與角度，直指對方兩腿之間。

　　唐牧察覺到我的目的，登時臉色一變，然而半空中動作不靈，實在避無可避，如果雙手下移或是雙腿並攏，固然可以擋下這一腳，但他甫一猶豫，我這腳已重重地命中了他的子孫根。他慘叫一聲，就這樣失去平衡，掉了下去。

　　唔，就算對方是妖怪，我也不禁覺得有點殘忍，也多虧我一時存了這個菩薩心腸，這一踢沒有帶上妖力，不然唐氏集團就從此後繼無人了。

　　想到有趣之處，我不由得呵呵大笑起來：「唐大少，爽不爽啊？本姑娘可不是輕易對男人用這一招的哦！」

　　唐牧四肢屈曲，伏在天頂上，半晌爬不起來，只呻吟著道：「嗚……承、承蒙金大小姐瞧得起……這一招……這一招妳該對黃河用才是……我、我消受不起……」

　　我聽他言語中並無怒意，也十分佩服他的器量，本來打算趁機用三昧真火取他狗命的，現在倒是下不了手。

　　「唐先生，我敬重你是個男子漢，不想傷害你，但是我不能放任你們瑣羅亞斯德邪教的所作所為。如果你願意棄暗投明，離開邪教，我保證我們朱氏集團不會再與你為難。不然的話，除了我之外，今後還會有更多我們的人來找你麻煩。」

　　唐牧「嘿」的一聲，說道：「妳要我背叛自己的組織？妳說我是男子漢，男子漢又豈會做這樣的事？」

　　「識時務者為俊傑，有何不可？我不會勉強你加入我們，也不會要求你洩露邪教的內部情報，最低限度，只要你不再參與邪教的活動、不妨礙我們對付邪教，我們就不把你當成敵人。」

　　「這聽起來真是不錯的條件啊。」唐牧終於站了起來，苦笑道：「但是只有妳單方面提出條件，這不太合規矩吧？談生意的時候，最重要的是表示出誠意。我跟妳說，我不會再中剛才那樣的招式了，接下來如果妳能堂堂正正地打贏我，我不但可以離開邪教，還可以跟妳們合作，把我所知道的關於邪教的情報統統告訴妳們。」

　　「哦，這麼好？」我正要說「一言為定」，想了一想覺得不對，便問道：「那如果你贏了的話，你有甚麼要求？」

　　唐牧雙眉一揚，道：「公平交易，雙方的條件當然要對等了。如果我贏了的話，就請金家大小姐加入瑣羅亞斯德邪教了。」

　　我愕然無語。

　　這種要求我當然不可能答應，要我加入邪教，我寧願跳西湖自殺！

　　「如果妳沒有自信能夠贏我的話，咱們不打這賭也可以喲。」

　　唐大少，這激將法用得也太明顯了吧，誰會那麼容易上當？

　　「好哇！誰怕誰？要是你能贏得了我，我就加入邪教！」

　　我就會。

　　唐牧看來很了解我，真是厲害。

　　「妳同意了吧？那就一言為定了。」唐牧從外套內側的口袋裡掏出幾顆像蠶豆的東西，笑道：「我空手道黑帶的實力，剛才已經讓妳見識過了，現在就給妳看看我另一種技能。」

　　「你要使用妖術嗎？別忘了這裡是大廈的頂樓，沒有植物也沒有土壤，你的『木術』是使不出來的。」

　　「妳錯了，金小姐。上次我已經說過，『木』的能力是『吸收與成長』，就算沒有土壤，只要我想的話，我一樣可以把這裡變成叢林。」說著，唐牧手一抖，不知怎的在手裡變出一條長長的蔓藤，然後往我這邊揮了過來。

　　我吃了一驚，連忙舉起銀扇往下一搧，倉卒之際使力不大，發出的風居然無法改變蔓藤的運動方向，那鞭子一樣的長藤就在我腰身上繞了好幾個圈。唐牧手一扯，我被那股大力拉動，身不由己地往下掉落，眼看著唐牧空著的一手握成拳頭，蓄勢待發，我只得舉起雙臂再度擋下他的空手道直拳。

　　骨頭格格作響。不妙。要是再中一拳，骨頭真的會被打斷。

　　我落地後，以銀扇斬斷他的藤鞭，同時往後急退。還沒有時間緩過氣來，唐牧另一手上握著的種子又再長成藤鞭，咻的一聲遠遠伸過來勒住了我的脖子，同時，那條被我斬斷的藤鞭居然從斷口上再長出來，有如靈蛇吐舌般，啪的一聲打在我右腕上。我手一鬆，銀扇便掉在地上，緊接著，只覺脖子一緊，雙腳離地，已被唐牧甩了起來。

　　「快投降！金小姐！再下去會受傷的！」唐牧叫道。

　　要我投降？門都沒有！

　　我雙手用力抓住勒著我脖子的蔓藤，但是吸收了唐牧妖力的蔓藤極為堅韌，不靠利器實在無法在短時間內解開它的束縛。

　　冷靜下來、冷靜下來！只要我保持冷靜，就可以使出三昧真火了。只要我使出三昧真火，像這種雕虫小技……哼、哼！

　　「嗚……」我發出痛苦的聲音，顯得透不過氣的樣子。

　　「哦，對了，妳這樣子說不出話來哩。」唐牧說著，勒住我頸部的蔓藤稍微鬆動了一點。

　　足夠了。

　　我把體內的真氣凝聚起來，隨著一聲大喝，化成火焰吐出。

　　三昧真火在我身周三尺之內可以隨我意思控制。我先把蔓藤燒斷，然後讓真火纏繞在左手上，成為攻防一體的拳套。

　　「快投降吧，唐大少。」我笑道：「再下去你會受傷的。」

　　唐牧連眉頭都不動一下，說道：「是嗎？那就來試試看吧！」雙手一擺，被我燒斷的蔓藤又長了出來，然後兩條蔓藤分從左右兩邊同時向我襲來。

　　我早料到他有此一著，當下再吐出一口真火在右手上，使雙手都戴著真火形成的拳套，看準藤鞭的動向，兩手齊出，要把兩邊擋下來。豈知那兩條藤鞭便像活的一樣，在即將接觸到真火拳套的一刻，突然改變運動方向，繞到我頭上猛擊下來。這一招雖然巧妙，但我儘可反應得來，便即往後躍，避過了這一擊。

　　「還沒完呢！」唐牧雙手舞動，兩條藤鞭化成兩條碧綠色的毒龍，一邊盤旋一邊向我逼近，劃過地面時，混凝土的地板亦被打裂。

　　我看不清藤鞭的軌跡，無法防禦。驀地裡「策」的一聲，右邊小腿上已被打了一下，留下了一道血痕，不過這只是皮外傷，不礙事。

　　「金小姐，妳不擅長拳腳功夫，就算戴了兩個拳套又有何用？剛剛這一下我其實可以打在妳額頭上，直接把妳爆頭的。」

　　「哼！那真是謝謝你了。」他說得沒錯，現在我確實居於劣勢。難得他提醒我，我就改變戰術！

　　我用力拍了一下手，然後擺出像是握著網球拍的手勢。真火拳套慢慢地變形，片刻間，我手裡已拿著一把長約二點五尺的火炎長劍。

　　此劍成形之際，彷彿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本來就算被一千度烈火包圍都不會覺得熱的我，居然額上開始冒汗！這種感覺要怎麼形容呢……對了，就像是哈利．波特第一次拿到他的魔杖時那樣。

　　「喂喂，太卑鄙了吧！這樣也可以嗎？」唐牧大概也察覺到氛圍的轉變，不滿地叫了起來。

　　「對呢，我也覺得有點卑鄙。」我以前從來沒有嘗試過三昧真火的這種用法，這時偶然使出來，不知怎的，卻開始可憐起我的對手來──面對一把由三昧真火製成、能夠斬斷任何物質的長劍，還能有甚麼應對方法？我微微一笑，道：「不過，畢竟我沒有學過劍術，說不定你還是有可勝之機的。對了，這把三昧真火之劍，就命名為……嗯……嗯……我記得北歐神話中有個巨人……」

　　「妳想說蘇魯特的『Laevatain』？」

　　「沒錯！這把三昧真火之劍，就命名為『雷班帝』吧！」當我喊出劍的名字時，手上竟然傳來一陣震動，就如雷班帝擁有意識，正在回應我的呼喚般。

　　這個時候，我聽到了梁靜茹的歌聲。

　　我的手機在響。

　　原來剛剛的震動是來自我的手機，而不是雷班帝嗎？

　　「妳要接電話嗎？」唐牧眉頭緊皺，沉聲道：「我可以等妳。」

　　「不用。」我笑道：「我先把你秒殺，然後再接還來得及。」

　　「說得好，」唐牧笑道：「那就不用客氣了，來吧！」說著雙手藤鞭再次盤旋逼近。

　　這次我不再需要費神觀察藤鞭的動作，總之先舞劍護住全身，然後便向前奔去。只聽得嗤嗤聲連響，瞬息間兩條藤鞭都已被雷班帝燒掉一大半，而我跟唐牧的距離亦已縮短到三步之內。

　　唐牧被雷班帝的熱氣包圍，已然滿頭大汗。眼看我馬上就可以把他燒成焦炭，他猛地裡大喝一聲，後空翻一圈，落地時已變成了一隻金毛雄獅。

　　我見他變身之後只大吼一聲，卻不進攻，反而再度後躍，顯然是想靠野獸的體能來逃走，當下不假思索，雷班帝離手擲出，刺穿獅子的前肢上方，把他釘在牆上。

　　雷班帝毫不停留，穿過牆壁，從另一邊上飛離大樓，轉眼間消失在空中。

第二十四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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