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自窗戶邊緣的縫隙悄悄溜進靜謐的空間,夾雜的夜晚的清冷,光的明表達著黑夜即將過去,也表示一日之計在於晨,生命當中、萬物自然的起始點開始──即使一夜未眠。
把臉從棉被當中探了出來,從那帶有血絲的乾澀眼眶就能明白,睡眠並未成功。
緩緩掙扎著坐起來的虞因,一頭捲髮胡亂翹了一陣,不僅瀏海認真的來臉上折騰人,連後頭的頭髮也來湊熱鬧,整個人灰頭土臉似的,虞因暴躁的從額頭一把全將頭髮往後梳去,重見天日的額頭上頭還黏著幾根髮絲。
竟然會因為一場夢而失眠,而且還是一場莫名其妙、不在人生正常規畫的路途當中,話這樣說也沒有錯,雖然虞因沒有女朋友,身邊同性朋友還比異性朋友多,唯一最要好的女性也只有那個名為李臨玥女人,完全不可能成為女朋友的存在,有這樣的春夢真的正常嗎?難道是因為最近太常拒絕阿關飯局的緣故嗎?
繼續糾結在床上也不會有結果,反正都要準備吃早餐先起床也沒有關係,難得總算是放寒假結束考試跟作業的追逐跟英文廝殺的慘烈戰事……、啊?
「……對了,嚴司大哥有說過要我幫忙他什麼脫離單身之類的……」突然有點煩躁感湧上心頭,再次用力的理了理頭髮,難以言喻更因不曉緣由而焦慮,虞因甩開了身上的被單,冷空氣快速的攻略而來身體狠狠地打了冷顫,溫暖的被窩瞬間清冷,體溫已不在床鋪。
樓下已經傳來早餐的香氣,烤土司氣味搭配奶油的香氣一同存在於空氣當中。
緊握著樓梯的扶把,虞因小心翼翼的走下樓,受傷裂開的傷口部分正在重新癒合中,醫生再三強調絕對不能有過度的運動,否則傷口一直無法癒合會造成更長久的傷害。幸好寒假已經開始,否則學校不靠輪椅是無法不去動腳,但無論如何等傷口復原狀態可以活動時,復健是勢在必行的。
「早,阿因。」看見下樓來的虞因,正在煎蛋的虞佟問候著,少荻聿不意外的正在幫忙替桌面擺好盤子。
「大爸、小聿,早。」有氣無力的打了招呼,緩步走向餐桌屬於自己的位置,少荻聿避開了虞因從冰箱拿了牛奶出來放置到虞因的位置上,一雙紫色的眼瞳盯著目標堅定的注視著。
「怎麼有氣無力的,止痛藥沒有效果嗎?」虞佟一邊將煎好的荷包蛋放上桌面一面關心問道。
「有點睡不太好而已,別太擔心啦,大爸!對了,我看到紙條會記得把時間空下來的,今年大爸、二爸可以放假嗎?」唯一想得到的可能也僅如此而已,況且因未受傷的關係打工大部分是作不了,因此大部分原因應該是這樣吧?
虞佟看著自家一臉期待的大兒子,無奈的笑容卻又帶著溫潤,答道:「嗯,去年的時候因為交通與意外,今年上面的負責人打算出面坐鎮,這種情況不適合留守。」
應該只有他們共同熟識的那位才不適合吧?虞因對於這無法該以喜或怒的理由而產生尷尬的神情,無論是福是……、總之,今年的難得可以準備闔家團圓,沒有比這個更讓人期待的事情了!
「目前打算在除夕之後出發往屏東走,從北向南在上行回來,是上司提供的溫泉旅行,聽夏說,整組人員可以一起去。」拿著一本遊覽手冊,虞佟翻開已預先做上記號的頁面。
看著做了不少紀錄標記的手冊,似乎早已經過一番討論才決定得結果,光看那數量的標籤紙大約能夠進行將近五天豐富的行程,溫泉剛好是頭跟尾,正好能夠休息起頭、休息結尾,然後迎接開工,完美。
「溫泉啊……」感覺上這會是件跟自己絕緣的活動,但並非整個活動的重點與重心。
「雖然這回阿因可能不好下去泡,倒是可以多品嚐品嚐產地直產直銷的新鮮料理。」跳過幾頁,往後頭翻去,農產美食餐廳、夜市小吃、老街飲食文化,其中還有不少是網路上摘錄下來的資料。
大爸到底都是什麼準備這麼多的?看著其中還有一些行程規畫的筆記,完全可以想像準備這些的負責人心情是如何雀躍。
「不過新年人潮應該很多吧,現在還訂的到房間嗎?」
「這點沒有問題,這是局裡頭原本就已經訂好的房間。」虞佟臉上燦爛的笑容,那過於燦爛的神彩令虞因狠狠地打了個冷顫。
……好吧他就當成是有人替自己排好行程出門玩就好,其他的就不要太在意對自己的心理也比較好。
到底多久沒有全家旅行了呢?虞因短時間無法憶起曾經一同出遊的情形,那就先期待吧!
「另外,阿司昨天稍為替你檢查過傷口的情況,強烈的表示希望你旅行之前別自己亂走動,要是有什麼必須要做的事情,打電話找人幫忙。」
聽到虞佟說明某位撈過界法醫的「勘驗」結果,虞因略帶緊張的問道:「我的傷口又怎麼了嗎?」
「阿司說不需要太緊張,大致上可能多少因為上一場車禍的關係,希望讓你的肌肉可以別再太過度的拉扯,領藥的部分,今天阿司會送過來。」一邊聽著虞佟說明的原因,一邊以手輕摸小腿。
「你睡著的時候阿司替你檢查完畢。」很好,完美的省去一筆交通費加掛號費。
睡著,也就是說昨天吧?
一想到昨天那段時間,虞因腦海中再次出現那清晰過真的夢境,指尖碰觸的輕巧感彷彿仍殘留在肌膚之上,想像的回憶的徬徨之下,虞因僵了身子、打個冷顫後狂搖頭想甩到那份莫名羞窘的畫面。
「阿因?」異常的舉動不僅虞佟擔憂,就連少荻聿一雙晶透如寶石般的眼瞳也直直盯著自已看,無聲且炙熱的關心。
失態太過明顯,打哈哈過去這招鐵定是沒有用的,只好模稜兩可的回答:「我只是有點擔心啦!雖然也覺得不會有問題,但是就是忍不住會有一點點、真的是一點點悲觀的想法嘛!」
努力說著辯解的話,虞佟輕輕拍了拍虞因的腦袋,這種方式跟另外一種基本上是毆打的關心全然不同的溫柔,更加不希望因為自己一個莫名其妙的夢境搞得父親緊張兮兮。
只是俗話總是這麼流傳的嗎?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難道自己的心底是有這樣的潛在因素結緣?只因為到了這個年紀還沒有真正交往女朋友也別這樣搞他?老天,有沒有這麼搞人的?並非覺得嚴司的條件有什麼問題,倒不如說除了個性之外都十分適合交往,仔細回想,也有可能是因為現在幾乎每天他們不是網路,就是電話通訊,受傷是主要因素,只是已經越來越習慣了,除了自家大家長以外最先想到的人、聯繫的人總是嚴司──也可能只是因為都是受傷的關係。
早餐時光或許是因為難得的恍神總是沒有搭上話少了踩雷的空間,虞因本日在餐桌上時分平安的進食完畢,再三收到警告「不要亂跑」、「敢惹事你就死定」以及沉著的目光,虞因昨晚沒睡好更沒有出門的打算,還是應該要在家裡好好休眠才是王道。
送走了採購的父親與出門學習的優秀弟弟,家裡還在房間裡頭大睡補眠還是不要打擾到比較安全,虞因抓了抓一頭從未整齊但偶爾有型的捲髮,最後還是走進的家裡的客廳,將受傷的腳抬了起來打開電視──沒有睡意。
早上的綜藝節目播送大部分都是昨天晚上或是更久之前的節目重播,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好好看過電視內容,就算重播著上個星期的恐怕虞因也不會察覺到,只是農曆新年越來越近的現下,或多或少都能從電視節目當中感受到過年節的氛圍。
話說回來,好像也因為如此,資訊傳播的太過理所當然,有許多驚喜變得難得,也少了一點特別。
對虞因最大的影響大概就是父親節吧──縱使兩位父親總是忙碌而無法注意,當然也不是每回都如此。
每一年一定會有的紅包,今年還多了一個少荻聿,如果可以一起吃一鍋團圓飯絕對是十分愉快的事情,雖然照常理到時候一定又會被使喚來使喚去了。
微笑垮下。
果然……、還是很在意,除了夢境更想到了是「脫離單身」的約定。若說起有這樣的約定,恐怕是已經有目標對象才有可能這麼說吧?畢竟他身邊的女性友人也沒有一個是擁有條件適合介紹給他的,李臨玥那女人嚴司也沒有見過,小海更不可能,要是轉意了虞佟會輕鬆不少吧?
職場上面……、是學妹吧?
面朝下,虞因躺滿了整張沙發,抱住前方的抱枕整個人埋進其中。
「怎麼感覺有點煩……」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瓜用力的撥了撥頭髮,電視節目傳出來的嬉鬧聲響仍在客廳的空間迴盪著,虞因卻無法跟著那些話語愉快起來。
熟悉的音樂響起,那是來自於放在一旁手機所發出的鈴聲音樂,虞因懶得從沙發上移開,努力伸長著手臂去接電話,好不容易摸到順手接起來也沒太在意打來的對象究竟是誰。
「喂……」軟綿綿的聲音,若是讓不熟悉的人來接到恐怕會嚇著,顯然這並不包含當前直擊的來電者。
「午安啊!被圍毆的同學,你的聲音現在聽起來低沉而充滿神秘感唷!」未曾刻意壓制音量,完全與自身相反的活力語調,就是那未造成當前虞因毫無活力的主因。
聽到對方的嗓音與平時沒有多少改變的欠揍語調,虞因一時之間卻回答不出話來。
一定是在想要怎麼罵人!
「唷乎──!你有在聽嗎?不會是睡著了吧?這邊可不是鬧鐘就算是鬧鐘也應該要按掉不要浪費人家金錢但是還是請你醒醒唷!」
「……我們同家電信吧?」找不到縫隙介入的虞因總算是在連珠炮轟下等到句子的尾端好插話。
「電費也是錢啊,被圍毆的同學可不能這麼浪費喔。」
「是是是……,敢問勤儉持家的嚴司大哥一大清早打電話過來是否有什麼大事想要分享?工作要專心,不然二爸可是會發飆的唷。」看了一下時間,也才是家裡大人出門去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而已,雖然嚴司所屬的部門上班的時間略微不同也差不多了。
隱約聽到紙張翻動、鍵盤敲打的聲音,想必正在寫報告之類的工作。
「你睡昏頭了嗎?被圍毆的同學,昨天不是才說我們今天都放假──雖然現在是臨時被叫來加班啦,所以我是來關心你傷口的情況,讓我親自送東西的人可不多唷。」手機那頭隱約傳來同空間裡頭另外一人的呼喊聲,喊著「學長,報告已經完成囉」之類的公事對談。
「加班?」
「嗯,學妹檢驗的時候遇到問題,所以一大清早就給挖起來了。」
「……呃、如果忙的話我自己去看醫生,況且今天大爸跟二爸也會在家裡不用這麼麻煩的。」注意到自己有些遲疑的回覆,虞因慌忙的補上話語。
「被圍毆的同學真真貼心,我好感動喔!如果可以順便算我一份午餐、晚餐──啊,先不聊,有人來了,晚點見啦!」十分匆忙的掛斷電話讓虞因連勸阻的機會也沒有,老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是用付出與被損所組成的,本人很清楚自己根本就是個麻煩製造機,而且還是主動找上門的,附餐。
幾次心血來潮作飯過後,總會在自家大家長口中偶爾得知嚴司想要嚐試的意願,縱使附加的「反正認識的同業多,不怕吃著吃著就去了」這類的玩笑發言依然風格卓越的欠揍,然而在虞夏提醒不要亂加多於的調味時,隱約明白些這件事情的重要性。
──你真的確定要我來準備?
這句話虞因知曉這等情況過後,當然有當面詢問過嚴司,真的不考慮清楚再來嗎?這樣他放心嗎?
──既然這樣,要添購廚房用品的時候約我一起吧!
話說回來其實直接告自己不就可以省去麻煩了嗎?但這種打破沙鍋問到底、還是問這種令人不愉快的事情,虞因最終還是沒有追問下去。
「……今天午餐要準備什麼呢?」不曉得是否是因為太久沒有吃到油炸類跟海鮮,虞因總有一種非吃不可的焦慮,但有傷在身的自己並不適合吃這些,或許可以跟大爸盧一點,畢竟這段時間他也很乖沒有亂跑嘛!
心動不如馬上行動,拿起電話整打算要打給外出前往市場的虞佟,專門設給家人的鈴聲響起。
「喂,大爸怎麼了嗎?」才短短的一段時間就連續接到兩通電話,時間還巧合的讓他把內心的獨白結束後才打進來。
電話那頭正好有賣場的廣播音響正在廣播特價商品的消息,虞佟的聲響稍微有點阻礙:「阿因,能幫我確定一下家裡還沒有美乃滋?」
這類型易壞的食材,平常如果沒有用到通常不會有,但幾天前卻有人帶便當來時順便夾帶,不過也僅限那些。
「等等……、已經沒了,上次的時候吃完了。」話是這樣說,虞因還是打開冰箱確認後才回答,「對了,大爸,今天晚上可以炸蝦球嗎?我突然好想吃。」
「阿因,你現在還是傷患。」聽到這段話,可以想見父親臉上浮現無奈的笑容。
「喔……」
也許是無意識下的哀兵政策成功,虞佟思考一會後道:「不然我晚點問一下阿司,如果他覺得沒問題,今天就煮吧。」
「好!謝謝大爸!」雖然有希望比沒希望痛,但虞因現下倒覺得有機會總比沒機會好。
前一陣子因為傷口太過嚴重,就算在怎麼年輕力壯難免時而會不穩,那時候只要稍微口味重一點就可能有引起對傷口不好的狀況,直到前一陣子好不容易才從「淡都要孵出鳥寶寶來」的窘狀中脫離,卻又再一次車禍,提早養身也不是這種方式在養啊!
距離中午還有一大段時間,上下樓已經不像之前障礙、不靈活,但嚴司還是慎重緊告虞因不得讓腳部過度負擔──最好是能不用則不用,並注意血液循環的狀況,關於傷勢痊癒後的復健,這位撈過界的法醫可是信誓旦旦的表態可以全包。
……完全不曉得是哪來的好心?
就算這樣,虞因卻已經懶得走上樓回房間,乾脆抱著沙發上頭的抱枕,橫躺在沙發上休息一下。
這一休息,可就休息到虞佟採購回來,唏唏沙沙的摩擦聲響。
大爸回來了嗎?好像沒有聽到開門聲。
「……大爸?呃!」喊了這一聲之後,卻沒聽見對方回應,正打算張開眼睛探視到底是誰、身體剛準備要起來的瞬間,一股強烈的力量突忽奇來的壓上,強烈的窒息感擠壓著虞因肺部,強迫著虞因把胸腔中殘於的空氣擠壓出來。
吸不得氧氣的虞因反射性的想掙扎,然而掌控的先機已失去,排山倒海而來的強大力量完全壓制著所有力氣,十分的力氣完全抵抗不過這等儼然就是窒息的威脅,反抗的力量正在消失。
就在虞因覺得自己要窒息時,壓力鬆開,肺部吸進了生命必要元素之氧氣,身體的自然反應理所當然,卻嗆得虞因猛然狂咳,濃重明顯的焦毫無預警的薰得虞因暈頭轉向。
這種情況非常熟悉雖然有一陣子沒有撞過,自從帶著夏縐禹送給他的護身符之後……啊、完了!
上回車禍沒多久,原本夏縐禹繫上的繩子斷裂掉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偏偏當下翻不到適合可以綁的繩子,好像把護身符留在樓上了。由於柳苓離開時有特別交代過,這個護身符除非是完全不見了,否則一定都有效用。
中午的太陽多晒晒吧。那張溫柔的笑臉與那溫潤的嗓音,到今天虞因依然忘卻不了。
果然是最近過的太順利被忌妒了嗎?不論你是哪來的好兄弟,有話好好商量,你這樣我不懂啊!
腦袋當中千言萬語不斷嘗試著溝通不曉得是哪有怨氣的阿飄,但這也僅能限於開始的之時,當身體開始陷入缺氧時,思考完全被掙扎所取代,就算事後要虞因去回憶當時自己有什麼想法、做了什麼動作,惶恐的身體之外也回答不出什麼,生與死之間的拉扯是強烈的劇痛。
壓力再次上來、離開,焦味。一次回圈、兩次回圈、三次回圈……,就這樣總共五次,停止。呼吸到新鮮空氣的同時,虞因眼前一黑,整個人像是沉進水底深處,掉進黑暗之中。
──……差二次。
「──學……、被圍毆的同學唷!」感覺身體被人施力晃動,沉重的眼瞼才緩緩張開。
似乎是過久未曾接觸到光線的眼睛一片白的畏光感,用力眨了幾下,才看清楚在自己眼前的男人。
「……嚴司大哥?」
隱約感覺到嚴司鬆了口氣的感覺,開口說道:「我說,被圍毆的同學剛才是做了什麼運動,搞得全身都是汗,喔,衣服還半透明的喔!」
語畢,嚴司順手推下鏡框,搭配上瞇起眼瞼的動作,虞因下意識的先抱緊一直抱在懷裡的靠枕,「做、做惡夢啦!」
「阿因,你還好嗎?」看著自家大爸帶著擔心的目光放下手中物品。
「對喔,聽說被圍毆的同學的夢通常不會是一般的夢呢!」
「……我不是高僧之類的人吧?」面對嚴司總是令人翻白眼的發言,虞因已經能夠壓下白眼衝動,嘴巴卻沒來得及管上。
天曉得聽到這個答應的嚴司瞬間卻正經了起來,「那個絕對不一樣!親愛的阿因同學,你不會想過這個吧?就算曾經因為受傷理頭,但是那是不一樣的啊!」
嚴司這段話得到了虞因白眼一擊,放好原本抱著的靠枕,對著自己大家長說道:「大爸,我先去擦澡喔!」
看著拉了拉幾乎濕透、彷彿隨時真要滴下水來的上衣的虞因,不等虞佟說話嚴司就搶著開口:「被圍毆的同學,你還是先喝水吧,流汗流成這個樣子你都不渴嗎?」
對此深感疑問的嚴司對上了虞因聽到自己發言而恍惚的視線,虞佟驚呼的瞬間。
「被圍毆的同學後知後覺也太嚴重囉,如果再晚一點可能就要面臨脫水的危機啦!」睜開眼睛沒多久,除了感覺到懷抱著自己的大爸身體傳來的溫暖與關懷聲音外,便是來自嚴司想忽略也難以漠視、連珠成炮的關心。
恍惚之間看著周圍是白色建築起來的空間,才發覺這已經不是在他們家裡而是在醫院之中,手上還吊著點滴。
「你又去招惹什麼?快點從實招來!」應該是在昏迷這段時間收到通知趕來的虞夏,即使未看到容顏也可知面露不善。
虞因忍不住按了按受傷腿的膝蓋位置,另一手揉著有點僵硬的脖子,或許是在沙發上躺著的時候脖子沒擺好造成的結果。
「應該……、沒有吧,只是做個惡夢,但是現在也想不太起來了。」雖然還在猶豫應該要如何說明狀況才好,但看著自家二爸已經有屠殺自己衝動的目光、不耐煩的用手指敲著手臂,虞因選擇不論內容有沒有用處,先講再說。
只是這樣的答案想要滿足殺氣退散條件的耐可能略顯低落,成功停止被毆打的機會已經讓虞因非常欣慰,尚不得安心而已。虞因努力回想方才被嚇跑的惡夢,突然間,有一個說不清的直覺闖入腦海當中,忍不住開口。
「……大爸,之前車禍的時候,總共過世的人有三個吧?」
「問這個做什麼?」不待自家兄弟開口,虞因率先得到二爸咬牙的聲響。
「沒,最後搶救回來,現在狀況很穩定。」
「那、那可能沒有關係吧,應該只是單存的惡夢,只是印象中好像有提到……差兩次。」虞因遲疑的說著。
「差兩次?」
「嗯,我記得夢裡好像有人說了這句話,可是我也不明白意思是什麼。」
虞因皺著眉頭,顯然是真的想不起來夢境內容的狀況,而所謂的「差兩次」究竟是什麼意思,意思是還會發生兩次車禍?還是這件事情是計畫會再發生?如果真的是這個意思的話,那就有必要盡快調查這事件當中有什麼關聯性。
「別想著往外亂跑!」虞夏瞇起眼睛,不用花費到任何的腦力也能料想到自家大兒子究竟腦袋中在打什麼主義。
這句話一出,虞因馬上明確的感覺到顯著的三道視線強烈而無法忽視的往自己身上插來,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沉默的弟弟也回到家來了。大爸用著擔憂的神情望著自己,嚴司則是充滿打量的是現盯著,擺明了一個防堵計畫正在啟動,而且關卡還是三道各有其長的大魔王關,中間還沒小怪可以練等……
「好了好了,被圍毆的同學我看你現在沒有什麼異狀,今天還是在醫院觀察吧──本來是想這麼說,不過天氣變化大、醫院太過溫暖,目前沒有足夠的床位,今天先回去,明天再來醫院檢查吧。」
強求的位置住不得、躺不得,如此的經驗已有太多太多,關係到虞因個人的身家安全,在場沒有人向醫院要求任何調整床位的要求。
「夢,有嗎?」虞因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臂旁邊多了一股力道與溫暖抓著,不常有機會聽到的嗓音傳入耳中染有明確的關心之意。
虞因搖搖頭。
「這麼看來,那個夢境很可能是被圍毆的同學最近發生太多事情心理上造成,若是有更新的劇情請務必一定要告知我。」如果是平常,虞因會把這對話當成某個無良法醫又想損自己,這次也不例外,如此的反射動作將開口反駁之時看到對方慎重的神情中,止住了。
有人疼的孩子像個寶,休閒、照看樣樣好,若非自由不可少,身在此刻真正好。
客廳裡頭的電視正在播放著黎子弘讓嚴司送來少荻聿一直想要看的影集,而影集的主人還在工作,送貨的人到是悠閒的待在他們家等著蹭飯。
「被圍毆的同學,你可睡醒了,阿佟早上怎麼叫都叫不醒你,什麼夢這麼好做?」一走下樓梯進到客廳,就看看一大一小的在客廳沙發上,大的一如往常話如連珠來襲。
嚴司的臉加上夢境,最近虞因的夢可不是一般的多,其中還有一個跟眼前這傢伙有關又被當事人提起,表情瞬間僵硬不少。
「……沒、沒有啊。」轉了頭,改變自己行徑方向走到廚房拿水杯倒茶喝水。
對於虞因這種算是大辣辣、有些衝動的善良孩子來說,會有這樣迴避的動作卻是更明確有問題,但如果是關於事件相關、有什麼纏上來,還不至於會有閃躲的舉動才對。
──有問題。
這份心思同時在一大一小的眼中出現。
或許也認為自己的反應十分不對,虞因快速的帶開話題:「呃、快中午了耶!午餐要吃什麼啊?」
「喔,有唷,我最近聚會的時候發現一間不錯的便當店,他的魯肉相當不錯唷!」嚴司拿出了店家的名片遞給虞因,接過手看著似乎是家新開的店家,只是這個地址莫名的有點熟悉。
「喔,好啊。」把名片遞回要還給嚴司,然而一邊拿起外套揹上背包、手中握著鑰匙並未接過名片。
「怎麼了?」
「這個地址我不熟而且他又在巷子裡頭,這個位置在你學校附近吧?所以被圍毆的同學陪我一起去吧。」語畢,伸手小心翼翼的扶著虞因拉走人,明明只是很平常對待傷患的舉動,由於無縫隙接觸的關係,嚴司很明確的能感受到虞因身體僵硬。
第二次如此的反應,若是平常,嚴司會先鬆開對方不論對方是否受傷、放任對方痛,然而現下虞因他是怎麼樣也不想放手,一旦放手對方若是跑開,恐怕是再也抓不會來了。
副駕駛座的位置有個大學生的身影,態度又跟平常沒有太大的差別,拿著名片看著地址。
「嚴司大哥,這個地址先轉到我們學校門口那方向,開車會比較好過去,大概要先停車在附近吧。」台中的路已經經過這麼長的時間,其實嚴司也算是熟的,不過小巷子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過這間店也太大膽,竟然開在巷子裡頭。」這幾年經濟可以說是深埋隧道當中,還不曉得哪時候可以爬出頭,昆蟲還可以確定年數出土爬上樹知了知了叫呢。
「就是因為這樣才有去闖闖、介紹的資格啊!現在馬路旁的店面價格多高啊!放心吧,這可是學妹介紹的,絕對沒有問題。」
「……喔。」
對話到了這邊沉默了下來,嚴司瞄了下身旁轉頭看著外頭風景的大學生,狀似自然的提起話題準備聊天的方式開口。
「回去的時候要不要再買飲料回去?既然都出來還可以順便買些其他東西回去?下午我還要上工,先把該買的買回去就不要帶著傷跑來跑去,我聽老大說他會突擊檢查喔。」
「不是這樣吧!那要是我在睡覺沒有聽到電話哩!」這個話題一點也不意外的得到強烈回應。
「還有小聿啊,不用擔心,如果有事情也可以打給我。」
「……你不是要忙工作嗎?不認真工作二爸會生氣唷。」聲調又降下去了,標準的大起大落的情緒正在進行中,感覺就像是天上正颳著劇風,雲層快速流動導致陽光忽明忽滅一般,明明虞因就不是個更年期婦女,怎麼情緒會如此不穩定。
「而且,你不是之前說什麼要脫離單身,老把時間掛機在我這邊也不對吧……」後面這段感覺彷彿是嘀咕的話語,彷彿才是真正想要表達的心聲。
「哈哈,想不到被圍毆的同學這麼關心我的狀況呢!」話是說得愉快輕鬆,只是當聽的對象卻覺得更加沉默幾分。
嚴司空出一隻手,拍了拍虞因的腦袋,「放心吧,不會勉強你的。」
「勉強什麼?」
「是在這裡轉彎吧?我看到標的物了。」
「……」
「好好好,這件事情我們晚點好好談,現在要是談下去我看被圍毆的同學恐怕再好吃的東西也食不知味,那對食物而言可是罪過大了,我這麼為阿因同學著想有沒有很感動啊!」
「……」
「……」
「親愛的阿因同學,你這樣像極了抓姦的妻子呢。」
「…………」
「太好了,看來是找到目的地了,比想像中的還要容易找呢!」
……你明明就知道地方在哪吧?連可以開車進來都知道。
「我的確知道正確的位置,不過一切都是因為被圍毆的同學你喔!」
原本想要將話立刻說清楚,嚴司卻不給虞因來得及叫住對方的機會,先跑下去寫單子買飯去了──家裡還有一張嘴等著吃呢。
焦慮的咬了咬下唇,接著煩躁的抓了抓頭髮。
虞因也明白自己的情緒非常有問題,而且是針對於『嚴司的感情』這一塊,就算是在要好的友人交女朋友、或者是有心儀的對象,一般而言只會想替對方開心,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帶有濃烈的反彈意識與……更多的難過,就像是重要的事物被傷害、被搶奪似。
嚴司。
這兩個結合在一起的名字,在最初開始的時刻並非是什麼優雅、愉快的開始,卻很特別──被圍毆的同學。
中午用餐時間提起這類不太愉快的事情,總會另消化系統明顯的受到不小的影響,勉強的吃下不知味的飯菜,這家店的內容物確實非常的豐富,一股不知名的情緒作祟下,狼吞虎嚥的把屬於自己的午餐食用完畢,只是如此的後遺症不用太久就將得到來自食物的報復,又或者說,是身軀的抗議吧!
沉默的小聿依然沉默著,紫色的眼瞳直勾勾的盯著兩者,充滿穿透性的目光倒是讓滿腹另類專注的虞因忽略,嚴司則是無奈的品嚐餐點,詭譎的用餐時間就在這樣的時光中意外快速的結束。
關上房間房門,虞因看著替自己拎著飲料跟當拐杖功能的嚴司,對方到是表現的怡然自得,一點也不像是準備公佈攸關自身幸福的人;只是如此的情況只維持到看見自己眼神為止。
「你真的確定想知道嗎?被圍毆的同學,這可能不會是一段良好的回憶唷。」輕挑的語氣中潛藏不住認真濃烈氣息。
是的,嚴司是認真的,非常認真。
──我真的想知道嗎?
面對質問時,虞因難以抗拒的產生恐懼,這是心靈上不可避免的反應。
──其實我心底有一個期待的答案。
「你不說我又怎麼會知道?」虞因幾乎在瞬間就回答,腦袋像是第一次如此的清醒──到不如說是空白,除了等待那瞬間的答覆,虞因不曉得自己究竟想要什麼答案,只知道今天這一切會成為生命中另外一個轉折點。
除夕夜即將來臨,虞因這一陣子乖乖的養傷因此傷口恢復得十分順利,行動上只要有些許的稍為輔助即可,不再強烈需要人員攙扶,這便是年輕人的優勢。
由於新年沒有特別計畫的嚴司,順應虞因向家人詢問後的邀請,年夜飯就這樣光明正大的來到虞家參一腳,不同往年總是在警局裡一團人圍著鍋子的圍爐,今年只有家人也是另外一種溫馨。
新年前這段時間幾乎沒有整家子一起吃飯,這頓團圓飯便顯得特別有感、有意義。
首次參與虞家準備的新年圍爐活動,嚴司顯得十分興致勃勃,所以大部分的時間只要是虞因由於行動不便而無法達成的事宜,全由嚴司一一接手。對於這難得的殷勤活動,虞家兩位大家長到是感覺到另外一個層面的不自然。
──少荻聿。
這位沉默寡言的青少年,平時也總是會幫忙虞佟料理方面的事宜,今天卻有種搶著做事的錯覺,特別是預計要準備交付於嚴司手上的工作,若真的沒有事情也緊緊的黏在虞因的身邊,彷彿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會靠近似的;雖然事實上也差不了多遠。
對於這些林林總總的舉動,不到令人嫌煩,反而有另外一種可愛的感覺,被當成目標的嚴司也是如此覺得。
虞夏打量的目光在自家同僚與自家大兒子之間徘徊,銳利的視線成功讓目標對象專注於現下可以忙碌的所有事情,只是火鍋其實沒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幫忙了。
咕嚕咕嚕的水滾聲響,虞因期待的丟下自己想吃的蛋餃、還有幾顆鳥蛋,被強制忌口好長一段時間,今天總算是得到首肯可以在今日破例進食這些原本被禁止的食物,排放在火鍋旁盤子裡的炸春捲、蝦捲也是進攻的目標;當然,這只有今天。
「讓你吃,不是讓你進行神豬養成計畫唷,被圍毆的同學。」
正打算吃下這段時間來第一口的海鮮,倒是被一旁已經咀嚼蝦捲的嚴司打趣的提醒,虞因立刻抗議:「我才不會胖那麼快哩!」
今年的電視節目不同往年,少有多少特別企劃,年味尚存確不同以往的特別盛大,到是電影台、戲劇台有幾組馬拉松班的播放當紅的片子,對於戲劇台播放的後宮清廷劇頗有興趣的同班同學也不在少數,大概明白其中的劇情,吃年夜飯的時候看這個總覺得消化不良,那幾位同學應該還是會繼續看下去吧?比起來還是電影台的馬拉松比較吸引自己。
這天在虞佟特意的轉檯,不去看今日的新聞,真的要決定看什麼時候電視節目就落到虞家兄弟決定。
電視上播放的綜藝節目,聲響完美的成為熱鬧的背景聲音,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圍爐的桌面上,搶食物是必要的一種行動,所謂的暫時解禁根本就是用另外一種手段來禁食吧!虞因無奈的這麼想。但是最起碼,還是有吃到大家共同分好的數量。
火鍋的湯泮在飯上,不需要刻意,只要多裝幾回夾進來的火鍋料自然連同帶入,一開始丟進去蔬菜那些鮮甜的味道隨著湯吸收進米飯當中。
食物加水、吃吃喝喝,專心在吃飯上飽食是相當快速的,但團圓飯的重點是在家庭交流感情,屬於吃話配飯為重點,閒聊接下來幾天準備要出門遊玩的計畫,行李也已經收好,明天一大早便可以出門,雖然溫泉虞因遺憾是不太能下水泡湯,泡泡腳底、洗洗手、享受那溫度的蒸氣、吃顆溫泉蛋再喝杯牛奶,享受啊!
菸酒這類傷身,當然不可能出現這個家庭當中──照到底來說,是這麼一回事。
火鍋吃到一個時間點後,不希望自家孩子喝太多罐裝飲料的大家長,早準備好的新鮮果汁放在冰箱的罐子裡頭,其中也有嚴司準備來的飲品,隨手先拿出來的兩罐已經喝的差不多。
「今天果汁的味道特別不一樣呢。」虞因咬了下杯子、舔了下說道。
「前一陣子跟朋友交換的配方調整來的,不久前交換了三種,冰箱裡頭還有一款。」虞佟一邊倒下瓶子裡頭最後一杯飲料,虞因回想冰箱裡頭有六罐的瓶子,也就是一款兩罐。
「我去拿!」虞因看到身邊的少荻聿眼中閃過亮光,立刻決定要衝去提領,已經有多長一陣子沒有流露出如此強烈的情感。
動著靈活許多的大腿,走向廚房,不曉得是否是因為太急切的關係,虞因腳步一個倉促,險些摔倒在地。
「呼、好險,被圍毆的同學我看你還是坐著吧,這點小事我還是可以效勞的。」理所當然的摟腰舉動,在攙扶一個人免於與大地相互觸及的人時,是偶爾為之的權宜之策。
乍看之下未有任何問題的動作,怪就怪在當事人後續的反應──僵持。
「阿因?」
「──我、我去拿飲料!」
「阿因,別跑太快。」虞佟喊著已經跑出門外、視線外的虞因。
「你們兩個應該沒有又在計畫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吧?」雖然有一陣子沒有聽到關於自家大兒子又闖進哪個案發現場,也沒有得知任何、或是意外的消息。
「老大,你怎麼可以懷疑你的下屬呢……呃!真的沒有!老大你冷靜點!」眼見眼前的情況逐漸有朝著不妙的方向進行,打壞嚴司原本打哈哈的舉動。
承受著懷疑目光上下打量,嚴司艱難的說道:「被圍毆的同學他這幾天連新聞都沒有看喔,都快要跟這個社會脫節變成一個脫軌的小孩囉!」
聽見熟悉的「嘖」聲作響,嚴司無奈的苦笑。
虞因的人格在這方面已經全然沒有任何信用可言,連帶著他們這些做部屬的多少也會受到無妄之災,這也成為慣性,雖然虞因多少有被半強迫的情況下拖進案件當中,看似沒得選擇、實際上碰上也沒得選擇,完全可以理解虞夏想要教訓這個不懂得先保護自己的小孩心態。
「那場車禍的肇事者,現在牽扯到的可不單純,絕對不要讓阿因注意到這件事情。」
「最近連續的案子完全無法脫離劉氏所造的孽,車禍後續死亡的對象、加上一場死亡案件,全然跟這個家族有關,家道中落的也太徹底了,果然是時候未到啊。」
「今天這個時間可不是討論這些事情的時候喔。」
「我飲料拿來囉──!」
隨個劇情越演越深入,新的一年也逐步接近。守歲的活動對於現代人來說,有太多的外力可以幫助,對於虞因這種平時就在「守望日初」的族群來說,一般情況下是不會造成任何難度,然而還在吃藥的傷患,體力還是不如尋常,坐在沙發上的虞因盯著電視尚未睡著,已經看過多次的劇情算是滾瓜爛熟,如果要虞因說出自己現在的感覺,就像是在一個框裡頭看著框外的世界,對外在一切事不關己、無法思考。
嚴司大哥的臉突然佔據了絕大部分的視線面積,五官中的一張嘴開開關關、開合之間應該是在對著自己說話,虞因卻感覺不出對方究竟對自己說了些什麼,集中注意力也辦不到。
時間……
瞄了眼時鐘上頭的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現在已經是新的一年的凌晨。
「……新年……、快樂。」迷迷糊糊說出口等待許久的詞句,手機提示簡訊的鈴聲響著,虞因已經沒有精力去處理應該是道賀的信息,感覺有人將自己放平、蓋上了溫暖的毯子。
「新年快樂唷,被圍毆的同學。」
……咕………………
咕嚕。
氣泡聲響自耳邊響起,身體載浮載沉彷彿生病感冒時躺在床鋪上似,胸口逐漸開始有些壓力,不,應該是外在有東西猛力壓擊著胸口,目的似乎是為了擠出胸腔中已入不敷出的氣體。
噗嚕。
缺氧的情況,大腦最先丟出求生的信息,然而沉重的身體全然無法理會大腦的指令。
明明只要挺起身體就可以得救,明明只是身體一個反射性的舉動,明明、明明……、啊,原來我是躺平著的嗎?
靜靜的躺著,無聲無息的沉默,焦慮的情緒隨著白晝畫光的替換逐漸增強,光線就像是一台一台夜間經過窗戶邊的車燈閃過、閃過、閃過、焦慮、焦慮、焦慮……,彷彿永不休止一般,正當想要開始細算下一次閃光次數時,動盪的黑夜降臨,無月無星被烏雲所覆蓋的天空,銀色的白龍前張開血盆大口轟隆嘶吼,迎面而下──刺鼻的焦味灌入鼻腔。
啊,沸騰了。
咖機……嘎嘎嘎嘎嘎嘎嘎──碰!吭啷!
隨著聲響而傾斜的身體,在最後落地同時翻滾,眼前一片漆黑,上方的缺口如今再腳底的方向,身體似乎側向一個方向,已經完全真正的動彈不得了。
鼎沸人聲帶著濃烈的驚愕與惶恐,警示笛聲自遠方逐漸接近,腦海閃過未參雜其他雜質──啊,終於來啦!
虞因張開了眼。
……所以剛才那是他的初夢?
眨了眨眼睛,虞因發覺自己目前是側躺的姿勢,似乎是因為靜止太久的關係,右半邊的身軀顯得有些反應遲鈍,是能動的。
落地窗外的天空灰濛濛一片,春節過後氣候總不如國曆跨年時又是寒流、又是下雨的溼冷,但適合睡覺這點到是冬天一慣的定律。
……現在應該是還沒天亮吧?
「早喔,被圍毆的同學,新年快樂。」不大不小的聲響,意外的挑動著耳膜最敏感的頻率。
剛準備撐起身體的虞因,自從受過許多傷後,身體多少都有不如從前之感,特別是現今身上的傷根本也尚未痊癒,這段時間要是做過最瘋狂得事情,莫過於是去年趕上在台灣展覽的最後一站,南下去高雄。
「早……、安。」對了,那次的展覽出門前,起床也是這樣呢。
似乎察覺到起床反應遲鈍異常的嚴司,放下原本正在翻閱的書籍,簡單先以觸摸的方式確認體溫。
「啊、沒事…、沒事啦!」短暫的沉浸在回憶之中,才發現自己又看著嚴司發呆,這一陣子不是閃避就是注目著。
嚴司揉弄了下虞因睡得亂翹的髮梢,明明是冬天的天氣,額頭上的頭髮卻因為汗水而黏貼在皮膚上。
「這天氣也太熱了……」
「──春節嘛,春到囉。」多麼解人的台階啊,嚴司拿下鼻梁上的眼鏡,緊貼著一張熟悉的臉龐逐漸靠近自己、放大、直到目光中僅剩下對方瞇著笑意的瞳孔,與唇同樣柔軟的肌膚輕輕貼覆著微張的嘴。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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