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靈殿，是我花了數年的時間建立的基地，斷罪傭兵團的老巢。

　　我十三歲時，就開始流離失所的生活，與幾位戰時的孤兒一同。

　　後來加入紅焰傭兵團，團長是個豪爽的人物，見我們可憐，二話不說就收容下。

　　我們在團裡從雜活做起，再慢慢鍛煉體能與戰鬥技巧，最後團長在我們個人意願下

，帶著到軍方進行生理性的啟能。接著一段調適與訓練之後，便開始在熟手的帶領下，

從簡單的任務步入真正的傭兵生涯。

　　只是有一天，團長在一場任務中戰亡，他大刺刺的個性也沒培養接班。而當時，團

裡也沒能人出頭。最後一部份人尋其他傭兵團去了，一部份人仍留下，我則帶著從大戰

時就相識的老友、還有幾位自願一起離去的同伴，自立門戶。

　　此後數年，憑藉大夥的努力，斷罪漸漸闖出了名聲，團隊也慢慢壯大，人數己將近

軍政府管制上限。至今，斷罪的名號，在中國地區算是小有名氣，軍政府也承認實力。

　　英靈殿在哈布山腳，離桑耶寺不遠，一處大戰時所構建、又在黑霧騷亂中為人遺忘

的軍事人造洞穴，空間寬闊，佈局甚佳。有一主出入通道與二秘道。秘道僅人能通行，

平常封閉。我於主通道佈置三道防衛，第一道仿堡壘都市，用自動化的神式設備防範一

般霧魔的侵襲，但礙於資源、以及許多軍方管制的物品無法取得，防禦性仍不比堡壘都

市。第二道由人員輪班把守，以基本戰鬥隊伍為單位，第三道亦同。如此佈置，確保了

我團能在堡外安心生活，並不致於遭受霧魔侵擾即導致滅亡。

　　目前團裡具軍政府傭兵認可的有近四十人，將近軍政府限制傭兵團人數的上限，七

人為一小隊。平時由小隊長與軍方洽接任務，自行負責，其中若有需求多隊協力者，仍

由各小隊長自行協調。只有在需要傾團而出的任務之時，我才掌理指揮。

　　還有一名長工靈鈞，打理團內生活上的雜事，與一般的勤務作業，另有一名醫生、

一名技師，與數名家眷等等一同生活。

　　我望著車外景觀，一望無垠似只剩一大片荒漠碎礫。

　　戰爭與霧魔，接連不讓這塊土地休養生息。

　　「那個袋子，有吃的。」之勻仍直視路況，對我說。

　　我尋了一下，一個紙袋在之勻座位邊，我取來看，是一袋餅。

　　我拿了一塊給之勻，她便咬在嘴裡嚼食。我再自己拿了幾塊，其餘遞給車後的砅玥

，讓她也吃，順便分給其他人。

　　車行了許久，午後，景色慢慢有了生機，再過不久，就要渡雅魯藏布江。

　　「水面行進模式轉換預備。」之勻預告著。

　　之勻緩下速度，慢速前進，將車體切換成能渡江的的模式，完成後，便加速過江。

　　過江後，再將車體換回一般模式，朝山區英靈殿的方向駛去。

　　約十來分鐘過後，之勻利用車上的短距通訊設備，跟英靈殿裡的靈鈞連繫，說是快

到了，要他們準備放行。

　　到了山腳一處大洞穴的門口，之勻駕車入內，再約百公尺，穴口漸小，有雙扉實心

大門，門上有斷罪傭兵團的團徽，等了一會兒，才見門漸漸開啟。

　　之勻緩速入內，我一眼就看到應是輪值第一守備線的任仁他們，正在門後開心地望

著我們直笑直叫直跳。

　　我問了砅玥還有沒有餅？她便遞回了紙袋，還有一些。

　　於是我將半個身體探出車外，揮舞手上紙袋，再丟給了任仁，邊說：

　　「趁涼了快拿去吃！不吃也得餵狗！」

　　任仁接著，很有禮貌地回給我一根中指。

　　一樣熱鬧的過了第二守備區，最後進了洞內的廣場。

　　之勻將車駛往車輛區停好，終於，一行人回到了令人安心的家。

　　車一停，雙邊的門一掀起，東東便興奮地往車外鑽，下車後東跑西跳，睜著圓眼環

視著洞內天地，還一邊說：

　　「本來以為你們說住在山裡面，還以為有多窮酸咧，沒想到這麼有錢啊？」

　　「我們很窮的，」我一邊示意一些無事的團員幫大大搬東西，一邊對東東再說：

　　「窮到沒錢給小孩子吃飯，所以你保重了。」

　　東東一臉不悅，嘴裡嘟嚷著小氣小氣沒心沒肺，但雙眼仍不斷地打量四周。

　　靈鈞向我走來，仍是一如往常，一臉哀怨，卻突然似是心花怒放綻開大大的笑靨，

朝我直撲而來，接著抱起了東東，對我說道：

　　「這是送我的部下對不對？對不對？」

　　靈鈞一人掌理一團生活上的事情，確實夠累，一直問我要一個「部下」，我卻也總

是沒能抽出時間為她找個幫手。儘管她要我找個「部下」之心昭然若揭，但我也不忍她

長期疲累，只好暫時犧牲東東的幸福，對靈鈞說道：

　　「對，在這孩子過勞死之前，就是妳的部下了。記得，要留活口。」

　　靈鈞聞言，便將東東夾在腋下，對我保證一定會善待他，要我放心。

　　只見東東一臉驚慌、不知所措的眼神直望著我。

　　我視而不見，取出了我的金融卡還有添購軍需的單據，遞給靈鈞，說道：

　　「按規矩分發，在這之前先去跟之勻拿她先墊付的單據。」

　　靈鈞收下放進圍巾的口袋裡，應了聲好。接著便帶東東走了，隱約聽見一些話語，

似是說著：「有關洗、擦、打掃、弄乾淨的事情通通交給你了。」

　　未出任務的團員了一一來招呼了一聲，又各自忙去。

　　0.13仍不變的笑容，靜靜望著一切。

　　「走吧，跟我來，先歇息，待會兒我找人收拾一間空房給你。」

　　「謝謝。」0.13回道。

　　我領著0.13進了中央建築的大廳房，平常大夥聚會休憩的地方。

　　進了門，我看見還有些團員在裡頭吃喝閒聊，且再寒暄了幾句。

　　「就先在這休息，要吃或喝自行取用，當然如果你要到處逛逛，我也不阻止。」

　　「好的，你忙你的。謝謝。」

　　我朝他點了點頭，交待團員們勿打擾此人，便往外出去打理一些瑣事。

　　晚餐時刻，同伴們陸續往大廳聚集，我也進去在老地方坐下。

　　一些人幫忙著靈鈞端菜送飯，大夥吃食聊天。

　　砅玥、之勻、大大、靈鈞、與另外三位舊識同伴、還有我，習慣一桌。只是大江、

小江、迴燕進拉薩城了，說是過兩天才回來。我便請0.13跟我們一桌用餐。

　　飯菜都上完了，靈鈞也過來同坐，坐下就吃。

　　「東東呢？」我問。

　　「訓練中。」她回。

　　「也得讓人吃飯。」

　　「做得多才吃得多，吃得多才長得快！你知道嗎？那小鬼說他十二歲了耶！」

　　十二歲？

　　這讓我有點訝異，初見他時，看他動作神情，還就外表多估了幾歲，沒想到竟還比

我以為的八、九歲來的小？就外表而言，也就大約六、七歲。

　　「怎麼可能？他亂說的吧。」我回道。

　　「我也不相信，不過他就很堅持他是在西曆二零四五年大戰的時候出生的。」

　　我望了一眼0.13，他依是淡然自若。

　　東東身上的迷團，愈來愈濃厚，令我更感混亂。

　　「東、東東，亂講啦。那、那個小鬼、鬼靈精，一定在、在瞎編。」

　　或許，也真是不甚重要。

　　我也就不再多想，就眼前的美食享受一番，一陣吃食過後，才想起了些什麼，說道

：

　　「靈鈞，去把東東帶來吃飯。」

　　靈鈞吮著手指上的餘味，看似已飽食滿足，應了聲好，便離席。

　　沒多久東東出現了，一身累垮的模樣。我喊著他來，他才拖著沉重的步伐過來坐下

。

　　一坐下，東東便一臉可憐兮兮，巴巴望著我，有氣無力地說了：

　　「救……救……我……。」

　　「救什麼？」

　　「我。」

　　「那現在吃飯，你有錢嗎？」

　　東東望著眼前的飯菜，嚥著口水。

　　「再說要我們幫你做事，也要錢，你有嗎？」

　　東東垮著臉，嘴裡嘟嚷著愛錢鬼小氣小氣沒心沒肺沒雞雞。

　　「沒什麼？」我問了。

　　「沒錢。」

　　「這就對了。有付出才有收穫，肯做事才有飯吃，知不知道？」

　　「那你什麼時候要帶我去找媽媽？」

　　「過幾天。」

　　「快一點啊！」

　　我瞅了東東一眼，他低下了頭，說了：

　　「請你快點帶我去，好嗎？」這好嗎二字，說得特別用勁。

　　我微微笑，說是知道，先吃飯，你的事慢點再說，一定會帶你去的。

　　東東聞言，點頭開心笑著，手上也不停，扒著飯菜湯飲吃喝。

　　大夥還在用餐，有人開門進來，是第二小隊的同伴，剛出完任務回來。

　　林森，柳林森，副團長，第二小隊的小隊長，一位精明能幹的好夥伴。

　　一夥人進了大廳，林森見到我，便過來將一旁一張空桌拉來我這併桌，與我同坐。

　　他們有的坐下，寒喧閒談，其中幾位就逕自往廚房去拿飯菜酒食。

　　「我聽說了，日喀則那事，真虧你能活。」林森拿了瓶酒喝，邊說道。

　　「天生就好運，我也很困擾。」我笑著回道。

　　「說真的，那裡究竟發生什麼事了？軍政府也沒能給個確認的消息。」

　　我示意林森朝0.13那看去，他見了，又問是誰？

　　「零點一三，軍政府的人。」

　　「軍政府的人？在這做什麼？」

　　「說來話長，總之，晚點我有話對你說。」

　　「嗯。明白。」

　　這時，0.13開口說道：

　　「時揚團長，我想，你們就當我跟軍政府沒關係，例如不用擔心你們的談話會因為

違反軍方的情報管制而遭處份。我只是個觀測者，影響你們的日常，並非我的本意。」

　　聽見0.13如此說道，我也就不再顧忌，於是跟林森說道：

　　「闇靈騎士。」

　　闇靈騎士？

　　在大廳裡的同伴們一一聚了過來。

　　「那可真是稀罕了……」林森想了一會兒，又問道：

　　「我記得那可是Ｓ級意識態的霧魔，極為罕見。況且，日喀則當時是安全區吧？怎

麼會突然出現這麼一個怪物？」

　　「我也不清楚，之前傳聞有本體不明的霧魔出沒在那地區，我以為只是個簡單的深

測任務，接了就去。當時我跟砅玥他們在鎮上的酒館用餐，忽而聽見一聲巨響，接著看

見街上的人紛紛哭喊奔逃。我帶了大夥去探，才發現不妙。」

　　「但你們還是撐過來了，說真的，怎麼辦到的？大小江他們不是沒和你們一起？」

　　「歪打正著吧，我也說不清。」

　　「我、我擋住的。」大大接話說。

　　「你不擋誰擋啊？」林森笑著說。

　　大夥一陣?笑，大大搔搔他的光頭，結結巴巴又繼續說：

　　「他爆、爆炸，很大力、力，我撐著光、光盾，都快被震、震飛了。」

　　「毀了一大片區域的威力都讓你擋住了，喂，時揚，商量一下，大大編我隊裡。」

　　「我也能擋!!」團裡一名纏鬥士也出聲了。

　　「我、我擋！」大大也不示弱。

　　兩人便「我擋！我擋！」較勁著，隨著眾人?鬧，搬開了一些桌椅，決鬥相撲。

　　「要打架的通通給我出去!!」砅玥怒吼。

　　眾人聞言，只好簇擁著兩名魁梧的大漢到中央建築前的空地再比過。

　　不然兩個都經過生理性啟能的纏鬥士，真較勁起來，怕要拆了大廳。

　　「真是的，都你，」砅玥不滿地瞪著我，繼續說道：

　　「平常也不好好管管，一個個都不知輕重。」

　　我也只好笑著，心想她管的還蠻像回事的，我反而沒她強力。

　　林森一邊用餐，一邊瞅著東東，問道：

　　「這孩子是……？」

　　「東東，他叫東東。……過兩天，我帶他去找他母親。」

　　「怎麼回事？」林森一臉疑惑。

　　「我反對！」砅玥依舊不悅。

　　「砅玥……」我卻無可奈何。

　　「先不管有沒有危險，光是台灣，你知道這一趟來回要多久嗎？」

　　當前局勢下，軍政府對空中交通抱持不開放民間的政策，也就是說，要到台灣，必

須由陸路或水路，從英靈殿到台灣玉山，來回確實是需要消耗大量的時間與金錢。

　　「關於這點，」0.13插話說道：

　　「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安排飛行工具及必要的機組人員，直接送你們到台北堡

壘都市，完事後，再送你們回拉薩。當然，這由團長你來決定。」

　　砅玥聞言，瞪了0.13一眼，滿心不悅即堅持再說：

　　「我就是反對！」

　　東東於一旁啜泣了起來，沒一會兒，嚎啕大哭。

　　之勻輕輕拍拍他的頭，我站起身走過去將東東抱了起來，說是不哭，再跟砅玥說了

：

　　「總之，我決定要去了，而且我打算一個人去。」

　　砅玥聽了，咬唇抿嘴，恨恨的表情，眼中似是些些的水光，猛然站起，一句話也沒

再說，轉身出了大廳就回自己房裡。

　　我希望，沒人堅持要跟我出這趟任務。

　　「林森，麻煩你找人收拾間空房給這位貴客。你晚點來我房裡找我，有事相談。」

　　「知道了。」林森一邊吃喝，一邊回道。

　　我向0.13致意，隨後抱著東東出了大廳。

　　中央建築前的空地上，兩頭大象還在鬥，各見疲態，卻帶滿足的笑意。

　　我抱著東東走到勤務室，想將他交給靈鈞「照顧」。

　　「東東，別哭了，我一定帶你去，好不好？」

　　東東小手拭著淚痕，直點頭。

　　我將東東交給靈鈞之後，再回自己房間，想一個人靜靜，整理近日來的思緒。

　　回了房，將一身裝備卸下，頓時感覺輕鬆下來，我接著稍微整理了一下凌亂的房內

。

　　眼見打理的差不多之後，我便於一張工作桌前坐下，利用桌上的一部電腦，連接軍

政府的大眾資訊佈告系統。我想先查詢一下台灣目前危安程度的分級，以及相關資料。

　　軍政府依照霧魔侵擾數據的統計、與霧區的遠近、潛在威脅的可能性、及其他特例

，將世界各地劃分為安全、警戒、危險、與絕禁區，以下再分三級，危險程度由高而低

為三、二、一。區域的分級隨時動態更新，發佈於民間資訊網的軍政府大眾資訊佈告系

統。

　　台灣，第一級安全區～第三級安全區。

　　玉山，第二級安全區。

　　看來，或許是一段輕鬆的旅程。

　　只是，心中卻一直揮之不去一股莫名的不安，一種不祥的預感。

　　突然有人敲了房門，我開了門，是林森。

　　「進來吧。」

　　林森進房，拉了張椅子坐下，問道：

　　「然後呢？什麼事？」

　　我坐在床沿，腦袋裡試著組織構句這不好啟齒的事情，最後卻也只能說道：

　　「如果，有什麼意外的話，斷罪，就交給你了。」

　　林森皺著眉頭，臉色變得凝重，說道：

　　「你從來不是說這種話的人，突然說這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是先跟你說聲，你也知道，幹我們這行的，丟掉性命是很平常的事。」

　　「最好只是如此。」

　　「總之，這次我打算一個人帶那個小孩到台灣。我找機會秘密離開英靈殿，我不在

的這段期間，團裡的事務就有勞你多費心了。」

　　「一個人？為何？」

　　我沉思了一會兒，回道：

　　「總覺得，有不好的預感。」

　　「嗯……你決定想做，我也不阻止。但是記得啊，死也要給我死回來！」

　　「當然！」我笑著回道。

　　我與林森再聊了一下，也順便交待了一些事情，之後林森便離去。

　　我躺回床上，眼睜睜望著天花板發呆，不一會兒，房門又讓人敲響了。

　　我去開了門，只見砅玥抑鬱的神情，輕聲地對我說了：

　　「陪我，吹吹風。」

　　見狀，我回房再帶上裝備，與砅玥一起，走往山腰的秘道。

　　英靈殿中有兩道通往外面的秘道，一在下，往後山山腳，另一在上，往半山腰。

　　在裝備燈具螢光的照路下，我與砅玥循秘道小徑，出了位於半山腰的洞口。

　　大氣清清，月明如鏡，風和煦地撩拂萬物大地。

　　我們在老地方坐下，一棵大樹下一顆大石，彼此靜浸在沉默之中。

　　沉默久久，久久，凝望著眼前一片銀白濛濛的世界。

　　「我想過了，」砅玥手上捲玩著自己的長髮，再說：

　　「我、討、厭、你。」

　　我討厭我自己。

　　「可是呢，」砅玥語調裡聽得出哀泣，還繼續說道：

　　「我、我……恨你！」

　　「對不起。」我只覺愧疚，對她，對自己，對所有我曾經傷害的人。

　　「你還要執著於死去的人多久？難道，就不能為你身邊活著的人多想一些嗎？」

　　「對不起。」

　　「你自己也說，你知道時翔已經死了。…就算、就算東東長得再像，他也不是時翔

！為什麼你非得要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小孩，做到這種地步？這不就代表著，你根本就從

未接受時翔已死去的事實嗎？」

　　「我只想…做一點什麼。」

　　「不管怎麼說，那孩子太怪異了，這次，我不准你再任性而為！」

　　「海……記得嗎？砅玥。」我望了砅玥一眼，再將視線投往遠方，續道：

　　「那時候，我們多快樂。…一本破舊的圖畫書，有一片好藍、好大、又晶晶亮亮的

海洋。我們約定好了不是？總有一天，我會帶你們去看看大海。」

　　砅玥低下了頭，滴著些些的淚水，說了：

　　「那不是你的錯，那不是你的錯！」

　　「或許吧，但我卻像是永遠也無法逃避那樣一個責任，那是我的錯。」

　　「你究竟，還想這麼折磨自己多久？你……有沒有為我想過？」

　　「對不起。」我輕輕摟上砅玥的纖肩，再繼續說：

　　「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以後，誰也不會再為這事煩心。」

　　砅玥將頭依靠在我的胸口，溫濕的淚意染上了我的心口。

　　「而且妳看，我查過了，台灣現在是安全區，受霧魔侵擾的可能性低，即使出現，

也不可能會是什麼具有威脅性的怪物。況且，0.13也說過，他也做過調查，完全沒有任

何異樣，更不用說會有危險，不是嗎？」

　　我見砅玥因啜泣而顫動的身軀稍靜歇，再繼續說道：

　　「旅行，就當成是一場旅行。我們去看看大海，約定好的不是？總有一天，我們要

一起去看看大海。沒什麼好擔心的，如果只是一場旅行的話……」

　　砅玥緩緩抬起了頭，水水的眼眸望著我，輕聲說了：

　　「我只是、只是害怕，你總是想著罰自己，我怕有一天你真的就、就不見了。」

　　「對不起。」

　　「我不要聽對不起。」砅玥依偎在我胸口，再說：

　　「不管你去那裡，我都跟。」

　　「那麼，答應我……」

　　砅玥再抬起頭望我，問了要答應些什麼？

　　「若我走進了地獄，妳一定要在門前止步。妳要去的地方是天國，地獄不適合妳。

」

　　砅玥聞言，淚如泉湧，緊緊擁抱著我，一邊說道：

　　「天國，我們一起去天國！」

　　我環抱她的雙臂一緊，再將她輕輕稍稍推離，凝視彼此眼瞳的深處。

　　在滿天的星斗之下，在闃寂的夜色之中，在微涼的山風之間。

我，與她，輕輕一吻。

　　最後一次的溫存，接著最後一次的旅程。

　　旅程，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