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起點

　　陌生的天花板。

　　即使已太習慣在異地醒來，只是每每睜眼見了，總讓我想念起一個已經不存在的家

。

　　稍微昏沉的腦袋，略為痠痛的身體，我想，還活著。

　　如果我得救了，那麼，其他人應該也就逃過了一劫。

　　我細細回想闇靈騎士自爆當時的一切，一邊從一張白淨的床鋪上坐了起身，查看身

上的傷勢，並掃視房間裡的擺設。

　　軍事設施，門上顯眼的徽紋如此告知。

　　我想，大概是在爆炸後的軍事探測行動中獲救的。

　　無論如何，我現在必須先確定的是其他人的安全。

　　我緩緩站起，活動了一下筋骨，更確定自身並無大礙，只是精神狀況似未完全恢復

。

　　這就足夠了。

　　我走近門，卻未自動開?，這讓我不耐地敲打門邊的控制鍵。

　　仍未開?，卻是從房間的某處傳來擴音器通訊的聲音，一個男人的聲音：

　　「斷罪傭兵團的團長，易時揚，你好，首先容我為你的英勇致上敬意。」

　　我轉身搜尋聲音的來源，一幕在牆面的影音通訊，對方是一位校官，他繼續再說：

　　「我是鍾繼還，少校情報官，隸屬404部隊。」

　　我向他行了軍禮，在軍政府的統治下，軍人的地位是崇高的，特別是軍官以上。

　　「易時揚在此，感謝軍政府對我、以及對我團員們的照顧！」

　　「說到你的團員，在戰鬥資料中有記錄的全都安然無事，你可以放心了。」

　　「謝謝長官！」

　　情報官沉默了一陣，繼而露出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

　　我其實早有預料，那位我欲捨命搭救的小男孩，將是接下來我與軍方周旋的關鍵。

　　所以我必須沉住氣，即便我根本不清楚那男孩的底細，或是他是否對軍方有重要性

，但我直覺，至少要將他從軍方手中帶離，才算是貫徹了我最基本的初衷。

　　砅玥、之勻、與大大亦毋須擔心會多話，與軍方的事務全交由我處理已是團內共識

。

　　儘管我無法掌握小男孩的行為言語，但仍須以目前我所能掌控的部份來行動。

　　情報官見我不語，又繼續說了：

　　「還有……一個小男孩，是嗎？」

　　「是，長官。」

　　「你們跟他什麼關係？」

　　「那孩子只是當時正好在附近，我們便順道營救。」

　　「嗯……」情報官似是沉思了一會兒，續道：

　　「總之，我們還有見面的機會，到時候再好好聊一聊。在此，我必須先跟你們致歉

，因為情況特殊，軍方不得不將你們先行拘留。當然，並非罪犯的身份，軍方希望你們

以協力者的態度進行配合。這部份，有沒有意見？」

　　「沒有意見，遵從軍政府安排。」

　　「再來是你的團員們，除了伊砅玥，另外二人都已經醒了。等她醒後，我再安排你

們會面。」

　　「謝謝長官！」

　　「就這樣，好好休息。」

　　情報官說完，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之後，切斷了通訊。

　　我深深呼吸了一下，走近門，按了邊上的控制鍵，再返身坐上床沿。

　　心裡盤算著，如果只有我和團員們，想離開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只是此次多了個不

明所以的小孩，軍方對他又似是甚為在意，若我想帶他走，恐怕並非易事。

　　就在我思考時，房門打開了，接著一名醫護兵裝束的女子走了進來。

　　她將一份餐餚放在床邊的一張木桌上，桌椅同樣都像是臨時的擺設。

　　「您好，膳食在之後會照三餐時間送來。上層有指示，如果您有其他需要的話，請

使用通訊設備通知櫃台人員，我們會盡量滿足您的要求。然而，在命令更改之前，您是

被禁止在設施內自行活動的，這點請見諒。」醫護兵微笑著，一邊說道。

　　「我明白了。請問，今天是幾號？」

　　「嗯…六月十七，您是早上被送來的。」

　　「那現在幾點？」

　　「晚上八點……四十四分。」她望了望手上的腕錶。

　　也就是說，我昏迷了大約一天半的時間。

　　「再請問一下，這裡是那裡？」

　　「拉薩堡壘的第二軍政醫院。」

　　拉薩？這倒是離當時出事的地點有些距離。

　　「能不能跟妳打聽一下，關於日喀則的事……？」

　　「日喀則？嗯…聽說昨天一個不明的事件，那附近大約一百多公里成了廢墟荒漠。

」

　　「知道原因嗎？」

　　「知道還能是不明嗎？」她小蹙了眉間。

　　「也對，對。」我對於自己的問話也感到有些愚蠢。

　　「那您還有什麼事嗎？如果沒有的話，我要去忙了。」她微笑著說。

　　我搖了搖頭，說是沒了。

　　她接著便離開房間，房門自然在她出去後再次閉鎖。

　　我拉了張椅子坐在桌前，先喝了杯水，再餐食果腹。

　　雖說在堡壘都市中設有溫室栽植的農耕場、與人工養殖的畜牧場，但仍因都市腹地

的限制，多數的糧食肉品皆在堡壘都市外圍生產，或經由與堡外市鎮交易取得。

　　人們在堡壘都市之外，生命時刻面臨威脅、缺乏保障。

　　即使只是在堡壘都市外圍耕作或畜牧，且在軍政府佈置正規軍力維安下，受霧魔侵

襲殘殺的消息仍偶有所聞，更遑論堡外市鎮人民的生命安全。

　　儘管殘酷，且不公平，但人人都明白，這是不得不的做法。

　　就算仍有不滿，卻還是在許多方面必須仰賴軍政府轄下堡壘都市的庇護。

　　想定居堡壘都市，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成為軍人。

　　然而，軍人的生命，不見得比一般人更有保障。

　　我深知這一個事實，所以我選擇成立傭兵團，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至少，我可以

自己決定怎麼死，不用服從隨時可能下達、且明擺著成為炮灰的命令而無奈的死去。

　　用完了餐，我在房間裡舒展筋骨、做些基本的鍛鍊。

　　一邊運動，一邊思考著。

　　小男孩，究竟是何來歷？

　　儘管我身上的神式裝備已被軍方扣留，手邊沒有資料能夠研判。

　　卻是我明白，這次事件中能逃過一劫，絕非僥倖。

　　若不是小男孩告知我闇騎即將自爆的情報、提議利用風系鎮場、甚至在最後一刻驚

動我立刻下令，若非如此，我想，此刻我不可能在這裡。

　　我在腦海中搜尋羅列所有的可能，再將選項一一劃去，結論仍然無解。

　　不過推論還是有，第一，他是人類演化下的變種人；第二，他是軍方秘密實驗的對

象。

　　無論是何者，我腦海裡只有荒謬二字。

　　總之，當前要做的事，就是帶著團員們還有小男孩一起離開，當然，報酬還是得拿

。

　　傭兵團的報酬取決於向軍方承接的任務本身，再加上任務中所蒐集的情報價值。

　　我到日喀則，只是承接了一個原本以為沒有太大危險性的探測任務，沒想到要探查

的傳聞目標，竟是那樣一個恐佈的角色。

　　卻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我想，這次蒐集的情資，一定能讓我大撈一筆，補給品應該能好一陣子不用發愁了

。

　　經過一段時間的鍛鍊之後，我向櫃台要了一套衣物，去沖了個澡，再回房躺下。

　　我閉上雙眼，慢慢開始巨細靡遺地回想事件當時所有的細節。明天，與情報官之間

，勢必將有一段言詞上的攻防。這將是我們所有人能不能安然離開的關鍵。

　　隔天一大早，情報官鍾繼還就踏進了我的房門。

　　我還在睡，聽見了一些聲音，矇矇矓矓張開了眼，發現情報官已站在我的床邊。

　　睡得太熟了，誰叫堡壘內的氣氛讓人安心，不小心就失了警戒。

　　「早，時揚。」情報官微笑著，直接叫我的名字。

　　我站起身，行禮問好，再小心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

　　少校情報官鍾繼還，約三十來歲的模樣。身材中等，儀容如一般軍人整潔筆挺，只

是一幅猜不出思緒的表情，就算笑，也感覺不出善意。

　　「別那麼拘謹，放輕鬆，放輕鬆。」

　　「是，長官。」

　　「你想坐就坐，不用拘於禮節，我來，只是聊聊。」

　　我搖晃了幾下睡得過於昏沉的腦袋，也不言語，就看他接著要說什麼。

　　他打量了一下房內的擺置，來回走了幾趟，說了：

　　「在這種地方，真是委屈你了。」

　　「不會不會，我不覺有任何不便之處，倒是對軍政府的照顧十分感謝。」

　　「也是，日子稍微安泰，高層就有人在倡議人權了。」情報官乾笑了一聲，續道：

　　「只是呢，對於一些不老實的傢伙，殘酷一點還是有必要的，你說是不是？」

　　「長官所言甚是。」

　　他接著在椅子上坐下，從口袋裡取出了一張軍方儲存機密資料的磁片，望了一眼，

再將持磁片的手擺放到桌上，刻意將有雷射刻字的那面朝向我。外層刻有我這次承接任

務的編號，以及我傭兵團的團名。

　　那是一個訊號，告知著我，關於這次闇騎的事件，他什麼都知道。

　　他沉默了一陣，再說：

　　「我看過你跟你所率領的傭兵團的資料，功績輝煌，確實優秀。我查了一下，你的

功績已符合直接以尉官晉用的資格。這樣吧，你直接以少尉任職，你的團員也都以相應

的功績進用，編派部隊時，你的團員仍由你指揮，如何？」

　　「我個人十分感謝長官給予的機會，只是，我和我手下都是一些粗人，怕給軍政府

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容我在此婉拒長官的好意。抱歉！」我鞠了個躬。

　　「不用這樣，我也不覺得你會答應。畢竟你幹傭兵幹了這麼多年，實績又不錯，想

進軍隊早就進了……」他皺了皺眉頭，續道：「我就直接問了，你當時，如何做的判斷

？」

　　我微笑著回道：

　　「只是僥倖，運氣好罷了。」

　　「不像是運氣。」

　　「當時情況緊急，我讓隊友們一一提議，挑了幾個直覺的選項，就僥倖活了下來。

」

　　「你如何知道闇靈騎士要自爆？」

　　「我觀察到他的異常樣態，逐漸變形壓縮，判斷是在蓄積能量，所以……」

　　「聽起來確實合理。」他打斷了我的話，接著再說：

　　「只是我拿你這次的戰鬥資料，讓我們一些優秀的隊伍模擬，結果如何？你猜猜？

」

　　「回長官，我不知道。」

　　「沒有隊伍能通過這個戰鬥模擬。」他乾笑了兩聲，續道：

　　「你知道嗎？我發現最有趣的地方是……當時你們沒有魔識人員。」

　　情報官說完，停頓了一陣，觀察我的神情，然後再繼續說道：

　　「自爆的判斷、最佳防禦性環境的建構、與爆炸時間點的判斷，沒有魔識的建議，

光靠運氣，恐怕很難說服人，你說是不是？」

　　「回長官，確實只是僥倖。」

　　情報官一手仍在桌上，手指規律輕輕敲擊著磁片，稍微垮下了臉，續道：

　　「爆炸的瞬間，你隊伍的行動無論是快一秒或是慢一秒，結果將大大不同，沒有魔

識人員在場，單憑運氣，你仍然覺得這是僥倖!?」

　　我不發一語，話說得太多，對我將更不利。

　　情報官將磁片放進口袋，直直望著我的雙眼，問道：

　　「那個小男孩，是何人？」

　　「回長官，我不清楚，連他叫什麼名字也不曉得。」

　　「東東，他只說自己叫東東。」情報官緩了一下，續道：

　　「生物特徵比對也查無資料，大概是沒有入籍的小孩。你們和他沒有關係，是嗎？

」

　　「是的。」

　　「那麼，我打算將他交給軍政府的孩童收容設施，由軍方照顧，應該沒有意見吧？

」

　　當然有意見，沒意見的話，我何必在這裡跟你瞎扯。

　　「小男孩個人的想法呢？他想留下來嗎？」我問。

　　「嗯……他倒是覺得無所謂。能留在堡壘都市裡，對他也有好無壞。」

　　「如果是這樣的話，倒是椿美事。」

　　「那麼，就這麼定了！」

　　「只是……」

　　「只是什麼？」情報官顯然不悅。

　　「能否請長官安排我們一行人與小男孩見個面，算是道別。」

　　情報官的表情瞬間凝結，起身走向門，背對著我說了：

　　「會再安排。」

　　房門開?，情報官離去，再次關閉。

　　看來，軍方似是留定了那位小男孩。

　　我拿桌上茶壺倒了杯水，一口氣喝光，

　　接下來就剩下等。

　　中午用完餐，一名男性少尉開啟了我的房門，對我說道：

　　「易時揚，對你的禁令已經解除，辦好手續就可以離開了。現在，請跟我來。」

　　聞言，我便跟隨這名少尉離房，他帶我到了在醫院內入口處右方的警備室。

　　砅玥、之勻、與大大都在，獨不見小男孩的身影。

　　「大家都沒事吧？」我問。

　　「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我還活著，像做夢一樣。」砅玥掩不住開心的神情。

　　「沒、沒事。這邊伙食，好、好。」大大自然傻的模樣，總讓我覺得安心。

　　之勻則一如往常，只點了點頭，沉靜的態度，給了我一個似是微笑的表情。

　　見眾人安然，我也就感到輕鬆。

　　「快吧，人家說手續辦一辦，拿回我們的東西還有結算報酬之後就能離開這兒了。

」

　　砅玥一邊說著，一邊就推著我走。

　　到了一張櫃台前，管理事務的是一名士官，早已將我們所需的相關文類備妥。

　　我先大概瀏覽了一遍，再讓團員們看看自己的部份是否沒有問題，在所有人確定無

誤之後，便一一進行掌紋掃描，以為確立。

　　手續完成，立刻就有人從內房出來，將我們一行人的神式裝備交還，清點之後，再

次於點收文類的電腦資料處，掃描掌紋作為已點收無誤的證明。

　　取回了裝備，我問了士官在這裡是否有軍政管制傭兵終端系統，他便點開了手邊一

面電腦螢幕，操作了一會兒，最後出現一幅醫院地圖，為我指明系統設置於何處。

　　我找之勻來記下了位置，之後便在警備室內一處不妨礙公務的角落，集合團員們。

　　我先是收來了各人的星核與神式主控裝備，全交給之勻，讓她去找軍政管制傭兵終

端系統，並為大家的裝備進行資料庫的更新。

　　「怎麼不大家一起去就好了？弄完了就一起離開啊？」砅玥問著。

　　「還有點事要做……」我環望著四周，仍不見小男孩或是情報官的身影。

　　砅玥捏了我一把，瞪了我一眼。

　　我搓揉被捏痛的地方，以眼神訴說，在這裡讓我這個團長有點面子好嗎？

　　「我知道你想幹嘛！」砅玥不悅地繼續說道：

　　「已經沒我們的事了，軍方都說了要照顧那個小鬼就讓他們去照顧，你不要想再做

多餘的事例如想帶他走之類的好嗎？」

　　「我……」

　　「我我我我我，我什麼我，就懂得我我我，我我我們大家的命都讓你給賭上了，還

好這次沒事要不然我到了天國都還要把你從地獄抓來照三餐鞭到我高興為止。」

　　我讓砅玥說得啞口無言，我說一字，她就要回我一串，光聽就累了。

　　「就只是確定一下人沒事，我們就走，這樣行不行？」

　　「不行！讓你見了他你又不知道要惹出什麼麻煩事。」

　　「我保證不會，他說要留就留，我也知道讓他留在這更好，絕不多事。」

　　「不行！你心裡什麼想法我全都一清二楚，不行就是不行。」

　　「我知道他不是時翔。」

　　砅玥聽見我這麼說，蹙著眉，也沒再說什麼，只是一臉不悅，往一旁的椅子坐下。

　　我見砅玥不再阻止，便走向一名士官，問他要找少校情報官鍾繼還。

　　他向我確定了身份，接著通報。

　　過沒多久，他便指示一名士兵，帶我到旁邊的會議室等待。

　　進了會議室，空無一人，空間不大，約是醫院內軍方警備隊的備用會場。

　　擺置中央的一張圓桌，其中央出現了三維全息的影像，是情報官鍾繼還。

　　「你好啊，易時揚，果然你還是掂記著這事。」

　　「長官好。」

　　「小男孩我帶來了，就在我身邊，道個別，你們就可以走了。」

　　「謝謝長官。」

　　看來，情報官並不打算讓我和小男孩直接見面。

　　「軍人的大哥哥！」

　　小男孩的身影在影像中顯現，看來、聽來，精神滿滿。

　　「嗯，小鬼，你叫東東對吧？」

　　「嗯嗯東東！」

　　「沒事就好，我跟我的同伴們要走了，來跟你說聲再見。」

　　「走？你們要去那裡？你們不是軍人嗎？軍人不是要在這裡保護我嗎？」

　　「是會有軍人保護你，不過，不是我們。而且，我們也不是軍人，是傭兵。」

　　「庸兵？沒用的阿兵哥？」

　　「……不是，是有錢好辦事的戰士。」

　　「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人家付錢給我們，我們就幫忙做事的意思。」

　　「有錢的話……就可以要你們幫忙做事情嗎？」

　　「基本上是這樣沒錯。」

　　「…那……，我給你錢，你幫我做事可以嗎？」

　　「要我們，做什麼？」

　　「帶我去一個地方！」

　　這時只見情報官立刻將東東推到身後，插口說道：

　　「既然人已見到，也道別了。那麼，就這樣，你們離開吧！」

　　「長官，恕我無禮，我跟東東的談話似乎並未結束，能否請您允許我們說完。」

　　「總之，這個小孩軍方會照顧，還有，趁早離開，別節外生枝。」

　　「依軍政法，我想長官應該考慮讓我們說完才是。」

　　情報官垮下了臉，明顯不悅，緊著眉沉思了一會兒，才說：

　　「最好就只是說說話，再得寸進尺，後果如何，我可不能保證。」

　　說完，情報官便走到一旁，再讓躍向前的東東佔據了大半的影像畫面。

　　「那個人好討厭，快點，我們再繼續說。」東東說道。

　　「你剛說要我們帶你去一個地方，難道你不想留在這裡嗎？」

　　「為什麼我要留在這裡，我也不想留在這裡啊，我要去一個地方，你帶我去！」

　　「你想去那裡？」

　　「……現在不能說。」

　　「……算了，總之你不想留在這就對了。」

　　「嗯嗯！」

　　我閉眼沉思了一下，心想，這下可是免不了要得罪人了。接著仍然說了：

　　「長官，我想您也聽到了，能否請您准許，讓我帶這孩子一起走？」

　　情報官從頭到尾緊緊皺著眉頭，一幅抑制怒氣的模樣，回道：

　　「易時揚，你帶他走並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是個累贅。再說……我也就明講了，你

這麼做讓我十分不高興。」

　　「長官，真的很抱歉！」我鞠了個躬，繼續說道：

　　「我與這孩子十分投緣，感覺……像弟弟一樣，請長官網開一面，准許我帶他走。

」

　　情報官一臉欲發的怒氣仍緊蹦著，久久不言語，我只好再說：

　　「根據軍政法，堡外人民原則上自治自理，除非罪犯，軍政府不干涉。」

　　情報官聽我這麼說，氣得睜大了眼，我心裡暗自嘆糟，卻也別無他法。

　　接著他不發一語，隨之切斷視訊，留我一人獨自面對空蕩蕩的會議室嘆氣。

　　過沒多久，東東便由情報官領著，來到會議室。

　　東東見了我，立馬朝我跑來衝上身，嘴上直喊著：「快，快，帶我走！」

　　我將東東放下，對情報官深深地鞠了個九十度的躬，大聲地說了句：「謝謝長官。

」

　　之後，我便牽著東東的手，就要步出會議室，準備集合團員們一同離去。

　　經過情報官身邊之時，他小聲說了一句：「好自為之。」

　　我沒說什麼，長年與軍政府接觸，這可是第一次樹敵。

　　我領著東東走回大門玄關處，見到團員們早已都在那等著了。

　　砅玥一臉殺氣騰騰地瞪著我，大大仍平常模樣傻笑著，之勻歪著頭望著東東。

　　「你你你，這算什麼!?」砅玥質問。

　　「反正就這樣了，我們走吧。」

　　「什麼就這樣了，你……真不知道要怎麼說你才好，你知……」

　　砅玥仍叨叨絮絮的，我也就由著她唸。

　　在嘈雜的嘮叨聲中，我確定了各人皆已齊備之後，帶著東東，就要步出醫院大門。

　　卻是就在我們步出大門之際，警備鈴竟突然響起。

　　我立刻下令勿抵抗，反抗並非明智之舉，然而我心裡，卻有不祥的預感。

　　院內配置的警備軍十分迅速地到位，並完成了包圍的陣式，就像一切早已預謀。

　　情報官在大勢底定之際，從軍隊列排的人牆中緩步走了出來。

　　「很抱歉，軍方懷疑你們意圖私帶禁物離開，請配合調查。」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忍著被構陷的憤怒，試著平靜地回話：

　　「長官，這絕不可能，我團與軍政府長期往來，絕不可能做出背叛軍政府的事。」

　　情報官沒再說話，只對旁邊一名士兵使了個眼色。

　　那士兵便持著掃視監測的裝置，對我們一行人進行檢查。

　　沒多久，檢測我們的士兵小心翼翼地靠近大大，從他身上搜出了一張磁片。

　　一張軍方儲存機密資料的磁片，刻有任務的編號，以及斷罪傭兵團的字樣。

　　「證據，如你所見。」

　　如我所見，硬生生被栽贓了，被軍政府視為罪犯，是最糟的狀況。

　　抗拒脫逃？不可能。

　　辯解？無用。

　　求情？亦無情可講。

　　就連法律，在此情況之下也無能為力。

　　「請長官，手下留情。」我只剩這麼一句能說。

　　情報官命令士兵們將我們一行人押至大門外待命的囚車內，將送至軍部情報設施。

　　坐在囚車之中，全身受到拘束，神式裝備也早已被解除。

　　我閉著雙眼，焦急地在心裡思考解決之道。

　　囚車在堡壘都市中停停走走，約十五分鐘，車子完全停止，似已達目的地。

　　沒多久，軍人將我們押下車，帶到了隔離牢房，一人一間，無法交談。

　　被關進牢房之前，我沿路四下查看，確定是在拉薩堡壘軍部142857情報局。

　　獨坐牢房之中，忐忑不安，我仍繼續思考著如何解決。

　　在軍政府的人脈之中，唯一對這事能使得上力的，也只有洛爺了，卻是如何聯絡，

本身就是個難題。軍政府的罪犯，是沒有任何權利可言的。

　　如坐針氈，接下來不知將遭受如何的對待，況且若只是我一人就算了，還連累了砅

玥他們，這令我感到混亂又愧疚。

　　東東，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我究竟該如何是好？

　　接下來的一天，直到夜晚，除了送餐食之外，並不見軍方有其他動作。

　　囚房與外界完全隔絕，時間，也只能用感覺來估算。

　　東東不知如何了？

　　囚車上沒有他，想必讓情報官帶到了別的地方，不過至少，應該不會有事。

　　東東想去一個地方，何處？又為何？

　　曾經，也有個人跟我說他想去一個地方，那地方有海，他想看看大海。

　　我承諾一定帶他去，卻也親手?棄了如此約定。

　　我永遠無法原諒自己，就連死，也不足償其罪。

　　囚房內只有唯一的靜寂，死亡一般的冰冷溫度，下探著無助的深淵。

　　我在房內的一張床躺下，想些什麼，也不知道。

　　夜似是漸深，眼似是漸沉。

　　在無聲的黑暗之中，我彷彿聽見規律的腳步聲。

　　或許，是死神的來到。也或許，希望將門開啟。

　　門啟，看見個人影，廊道的光微弱，只帶出一個輪廓。

　　那人在門邊站了一會兒，跨步進房，手上動作著，卻是黑暗讓我看不清楚。

　　不一會兒，某種螢光在那人手上瞬間驅散房內的黑暗。

　　我讓光明刺痛了眼，趕緊閉上。

　　再睜眼時，看見一個身穿白袍、長相清秀的男人微笑著，站在我的床邊。

　　我起身坐在床沿，那人便退後了幾步。

　　我望著他的微笑，他望著我的疑惑。

　　「抱歉，打擾了。」他開口說話，語調帶著自在與從容。

　　「你是？」

　　「我？如果可以的話，請當我是一個朋友。」

　　「朋友？……就算是朋友，也該有個名字？」

　　在一光球飄浮散發的明亮中，那人似是思考了一會兒，接著再說：

　　「0.13，請稱呼我0.13。」

　　零點一三？

　　「0.13先生，請問找我有何事？」

　　「東東，很有趣的小孩。」

　　「所以呢？」

　　「為什麼執意要他，你也知道這麼做會有麻煩的，不是嗎？」

　　「這是我私人的事。」

　　「再說他也沒錢能付你酬金，不是嗎？」

　　見我不語，他於是再說道：

　　「玉山主峰，東東要你帶他去的地方。」

　　玉山？

　　「台灣？」我有些訝異。

　　「對。……東東送來的時候，還昏迷著，手上緊緊握著一張紙不放。我取來看，是

一張普通的地圖，上頭一個小小的叉，指著台灣的玉山。他是沒親口跟我證實，不過我

想也就八九不離十。」

　　「他要去玉山做什麼？」

　　「我也想知道。我做了不少調查，總看不出個所以然。地圖只是普通地圖，而實際

的地點也探測不出任何異樣。」

　　「你何不問問他？」

　　「問了，他不說。」

　　「那你來找我又能如何？」

　　「我來，做個交易。」

　　「交易？」

　　「對。……我能讓你們一行人無事離去，帶著東東一起。」

　　雖然此人來歷不明，但能在此刻來隔離房見囚犯，勢必是一位重要的人物。

　　「條件是？」我於是問道。

　　「讓你們帶他去他要去的地方，有必要的話，我可以提供資源上的協助。然而，我

將暫時加入你們的行動，以一名觀測者的身份。」

　　「我與我團員們的犯罪記錄呢？」

　　「本來就不存在。」

　　「為什麼？」

　　「嗯？」

　　「為何你對一個小孩如此在意？」

　　「這是我私人的事。」他笑著回答。

　　我思考了一番，儘管仍有諸多未明之處，但也似是別無他法，於是再說：

　　「那麼，我也有一個條件。」

　　「請說。」

　　「既然你是以一名觀測者的身份，我不會要求你做任何超出觀測者分際之事。不過

，如果你要跟我團一同行動，請勿對我下達指示，並請配合我團的行動。如此，能否？

」

　　「自然是如此。」

　　「那麼，請放我們出去吧。」

　　「當然，只是夜深，你先歇息。明天一早，我會來帶你們離開。」

　　我點了點頭。

　　他給了我一個微笑，之後轉身離去，房內，又歸於一片闃闇。

　　翌晨，一名年輕的軍官開啟了我的房門，也不上拘束，只要我跟他走。

　　他領著我走出情報局大門，我看見昨天夜裡自稱0.13的男人，站在一部軍用車輛旁

。

　　0.13正和一位將官說著話，輕巧自若的神情。

　　談話中，他瞥見我就要來到，停下了與將官的對話。

　　那名將官，對0.13行了軍禮，便自行離去。

　　0.13，究竟何人？

　　我滿腹狐疑，這人無論裝扮或氣質，不像是個軍人，軍政府以軍領政，政務官也是

軍人出身、軍人氣派。但此人，跟軍政府予人的感覺完全不搭調。

　　「早。…再等等，你的同伴，還有東東，也正在過來的路上。」

　　0.13一直是一幅人畜無害的笑容掛在臉上，想到了什麼，指著一旁一個箱子說道：

　　「這裡，你們的東西，請看看是否齊全？……另外，你們此次任務的酬勞已轉入你

的帳戶了，我特別交待了一下，相信能讓你滿意。」

　　我走到箱子旁，打開後清點被扣留的神式裝備與一些雜物，確定無誤。

　　「無論如何，謝謝你。」我致謝，他仍是微笑。

　　「能不能告訴我，你的身份？」我止不住疑問，問道。

　　「一個朋友。請放心，我只會幫你，不會害你。」

　　「你是神人？」

　　「不重要。」

　　在我心裡，直覺眼前的男子一定是位神人，否則一切不可能這麼不合理。然而，想

歸想，就算聽過不少神人的傳聞，卻是眼見，仍難以斷定。

　　眼前的男子，一身白袍，金銀的長髮，眼瞳的色澤也有別於一般。以外表看，若不

細觀，其實也與常人沒有太大區別。傳聞中，神人有通天的本事，也有變化身形的本領

。

　　我見他不願回答，也就不再追問。倒是他對我問道：

　　「接下來，你的計畫是？」

　　「先跟其他同伴會合吧。在此之前也得先取得聯絡，畢竟我出任務的日喀則出了事

，又失聯了幾天，其他人一定很著急。」

　　「嗯。」0.13仍是一臉不變的微笑，繼續說道：

　　「這輛軍車，就交給你使用。其他需要什麼資源上的幫助，盡可開口。」

　　我點點頭，並向他道謝。

　　過沒多久，砅玥、之勻、與大大陸續讓軍官帶來。

　　接著，東東也由情報官鍾繼還領來。

　　情報官見了0.13，仍是慎重地行上軍禮。而後朝我望一眼，一臉冰冷，轉身離去。

　　「那人只是認真，沒有惡意，你不用放在心上。」0.13微笑說道。

　　「希望只是如此。」我回道，接著我便轉身跟大夥說話：

　　「你們都沒事吧？」

　　一一都回了沒事，只有砅玥，一臉不悅。

　　「大家的東西都在那個箱子裡，去裝備上，該帶的帶走，看看有沒有缺壞。」

　　大家聽了，就往箱子過去。

　　我低下身來，望著東東，只見他一臉凝重的神情，於是我問：

　　「怎麼了？我們可以離開這裡了，有什麼不滿嗎？」

　　「叫你快點啊！帶我去一個地方，為什麼要拖這麼久呢？」

　　「我也不想，有人不讓走啊。」

　　「把他打倒啊！你不是很強嗎？」

　　「別亂說話！要不是你是個小鬼，說這話就被抓去槍斃了。」

　　東東小小皺著眉頭，一臉不滿地瞪著我。

　　「總之，我們先離開這裡。」我搔了搔他的頭髮，繼續再說：

　　「你想去的地方，我們之後再說。現在先跟我去找我的同伴，明白嗎？」

　　「都出來了，就趕快帶我去那裡啊！為什麼還要拖拖拉拉的呢？很沒用耶！」

　　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這小孩突然變得很欠打。

　　這時砅玥早已整好了裝，走了過來，一把擰住東東的耳朵，讓他直叫疼。

　　「沒用沒用？這裡看來看去就你最沒用，不但差點害我們陪你去死還給我因為你的

關係就得三天兩頭被抓去吃免錢飯，雖然是很划算，不過這真是莫名其妙到了極……」

　　砅玥拎著東東的耳朵繼續碎碎唸，我指示大大將一些東西搬上車，之勻則去開車。

　　之後我便推著砅玥往車上坐去，而砅玥仍拎著東東耳朵，不斷地說著唸著抱怨著。

　　最後，一行人都上了車，0.13也跟著在最後頭坐下，閉著雙眼，仍是不變的微笑。

　　之勻從車內環視螢屏見了0.13，轉過頭來望了一眼坐在她鄰座的我，我於是說道：

　　「大家聽好，從今天起，後座那位零點一三先生將跟著我們一起行動，這是釋放我

們的條件。大家放心，他不會有所妨礙，我們也不做違法的事，不用擔心。」

　　「妳這個臭婆娘！」東東突然大喊，搖頭晃腦讓自己的小耳朵脫離了砅玥的魔爪。

　　「臭、臭婆娘!?」砅玥聞言，臉色大變，兩手左右捏住東東的臉頰，興師問罪：

　　「剛剛說話的是那張嘴啊？是這張嗎？這張嗎!?一看就知道不是好貨再捏捏就明白

缺乏教養待會拿去秤秤就能確定這絕對是張狗嘴吐不出象牙！」

　　「妳很囉嗦耶！」東東掙扎著，眼眶中閃閃的淚珠。

　　「囉、囉嗦!?」砅玥聞言，雙掌夾緊了東東的小腦袋，前後左右搖晃著，一邊繼道

：

　　「我搖醒你這個沒腦袋的！你是眼珠陷到食道裡了還是耳膜掉到胃袋裡了？讓我來

幫你搖搖出來看你能不能正常點？本姑娘可是如花似玉閉月羞花溫柔嫻熟個性內向沉默

寡言惜字如金你竟、然、敢、說、我、囉、嗦！」

　　「長！舌！婦！」東東使盡了全力，背水一戰。

　　「長、長、長、長舌婦!?」砅玥杏眼圓睜，不可置信的訝異神情。

　　要出人命了，我趕緊插話：

　　「好了好了！別再吵了。大大你不要只會傻笑，快點拉開他們兩個啊。將東東抱到

你旁邊去，由你顧好他。」

　　「好、好。」大大傻笑回話。

　　大大身形碩大，毫不費力就將東東一把抓到自己旁邊的空位。

　　砅玥半轉過身仍對著東東嘮叨著，忽而瞥見正在最後座的0.13，她便止下言語，回

身坐好，瞪了我一眼，之後一臉怒氣未消地望著窗外。

　　我也知道，有些話，她罵的是我。

　　「目的地？」之勻問了。

　　「老爹那。」我才剛說，之勻就開動了車前行，我接著再說道：

　　「待會我們先去店裡讓老爹看看裝備，有必要再整修一下，補給一些軍需，順便在

他那裡跟其他人取得聯絡。有沒有其他意見？」

　　「沒、沒有。」大大回道。

　　之勻輕輕搖了搖頭，砅玥則不發一語。

　　之勻駕駛車輛，循著計算出的路徑，往老爹所在的方向，在都市內的道路上行駛。

　　趁著行進中的空檔，我轉過身去，想試著問問東東一些話：

　　「東東，東東。」

　　「幹嘛啦？」東東撫著看似痛辣的紅臉頰，不耐地回話。

　　「你說要去一個地方，是在那裡？」

　　東東凝望了我一會兒，眼溜溜地，再轉頭伸手指著坐在最後頭的0.13問了：

　　「他是誰？」

　　0.13仍閉著雙眼，微笑著。

　　「他？他叫零點一三，是我們的朋友。」我回道。

　　「朋友？」

　　「嗯，他不是壞人，至少，不應該是。」

　　「到底是不是啊？你講話很奇怪耶。」

　　「不是。」

　　東東聽了，再轉過頭來望著我，似是想了一會兒，接著拉開身上的短褲，從小褲褲

裡取出了一張皺折的紙，其間還罵了砅玥一聲色狼，叫她不要盯著他看。

　　「我要去這裡打叉叉的地方。」東東邊說，邊將手上的紙遞給我。

　　我食指拇指夾了過來，二食指二拇指翻了開來，確實如0.13所言，是張地圖。

　　台灣，玉山。

　　「你知道你要去的地方在那裡嗎？」我問道。

　　「就叉叉那邊啊。」

　　「你知不知道叉叉那邊是什麼地方？」

　　「就叉叉那邊啊。」

　　「好吧……那你跟我說，你要去叉叉那邊幹嘛？」

　　東東猶豫了一下，思考了一陣，說道：

　　「你不要管那麼多，帶我去就對了！」

　　「東東，你要我們帶你去是沒問題，可是有些事要先講清楚哦。」

　　「什麼事？」

　　「第一，你有沒有錢？」

　　「我、我……會想辦法啦！你不要那麼急那麼愛錢好嗎？」

　　「嗯…好……。那第二，雖然我們是有錢好辦事，可是我們也有選擇幫或不幫的權

利哦。如果你不把事情都講出來，我們可不見得就要幫你。」

　　東東皺了眉頭，一臉不滿，一一望了望我們所有人，才繼續說道：

　　「媽媽，媽媽要我去找她。」

　　媽媽？

　　「對了東東，我一直都忘了問，你的家人呢？你家在那邊？」

　　「只有媽媽，媽媽被抓走了。家…家…都沒有了。」東東說著，淚止不住就落下。

　　被抓走？

　　「你媽媽被誰抓走了？」

　　「被壞人抓走了。」

　　「壞人是誰？」

　　「就是、就那個魔鬼啊！跟之前你們打架的那個很像，只是長得不一樣。」

　　霧魔會抓人!?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聽到。

　　我尚未再問，東東又繼續說：

　　「媽媽有說，她如果不見了，要去找她。媽媽有給我一張地圖有打叉叉，說要我去

那邊找她就找得到了。我看見媽媽被抓走了，她不見了，我要去找她。」

　　被霧魔抓走的人，要一個小男孩去台灣的玉山找人？我愈聽愈迷糊了。

　　我望了後座的0.13一眼，他仍平常的表情，讓我難窺其心思。

　　「大哥哥，你會帶我去找媽媽對不對？對不對？」

　　「我……」

　　「求求你，求求你，我想要找媽媽，拜託，拜託。」

　　事實上，就算地點在台灣，也非難事，但這詭異的狀況，讓我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

。

　　「我反對！」砅玥開口了。

　　東東換上柔情攻勢，淚眼汪汪地巴巴望著昔日的仇敵。

　　砅玥見了，小蹙柳眉，撇過頭去故意不看他，繼續說了：

　　「我不想再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再次遇到莫名其妙的危險。就算先不管這小孩

說的事情，他本身就很詭異，他……」

　　「小玥！」我打斷了她的話。

　　我知道她接著想說些什麼，總是心直口快，也不看看後頭坐著何人。

　　這時，0.13開口說道：

　　「說也沒關係，我知道那時候是東東幫的忙。我知道的不一定會在軍方記錄裡，也

不會在這個時候還扯你們後腿，所以，不用顧慮我。而我，也想多了解一下東東的情形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聽聽。當然，這只是我的希望。是否要在我面前談論，還是由

團長你來決定。」

　　0.13仍是微笑，自在的神情，眼，一直沒張開過。

　　我想，既然如此，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藏的愈多，只會讓事情愈麻煩。

　　「東東你說，那時候你為什麼知道闇騎要自爆？」

　　「我、我就是知道啊。」

　　「怎麼知道的？你感覺到了什麼？還是用其他的方式知道的？」

　　東東歪頭想了一會兒，回道：

　　「感覺吧……轟隆轟隆的，腦袋裡好像有奇怪的聲音，就知道了。」

　　我望向0.13，見他一如平常、一幅令人摸不著頭緒的神情，於是我試著問了：

　　「0.13先生，你覺得呢？這孩子？」

　　0.13慢慢張開了雙眼，對我說道：

　　「本來，我是不該多話的，只是為了表達我的善意，我可以多少透露一些我所擁有

的情報，就當成是我們之間情報的交流，這麼做，可以嗎？」

　　「當然，我原本就不打算隱瞞任何事。」

　　「很好。……就我看，他的能力，並非魔識。自身的能力是確定的，不過，其能力

的本質、與源頭，恕我難以說得更清楚。」

　　「總之，他有自然的精神力？」

　　「對。」

　　「他曾通過啟能的試煉？」

　　「不，並無那樣的痕跡。」

　　「那他的能力是怎麼來的？」

　　0.13微笑不語。

　　車內的談話尚未結束，不知不覺中，之勻已駕車帶我們到了老爹的工坊。

　　「到了。」之勻說道。

　　車一停，兩旁的車門便自動向上掀起。

　　我交待大大顧好東東，別讓他跑丟了，要是不見，可就麻煩了。

　　大大聽命，一手抓著東東的衣領，一邊跟著大夥往老爹的工坊內走。

　　東東雙腳離地，像一隻讓人拎著的小動物，只是嘴還不安份，朝我喊著：

　　「你還沒說要不要帶我去啊!?快點答應啊！你這個壞人，騙我說那麼多！」

　　「東東，你的事慢點再說，再這麼任性，就讓砅玥管你！」

　　東東聞言，兩手摀住了小嘴。

　　當然，這方法是有效，但也免不了砅玥朝我而來的一對白眼。

　　大夥進了老爹的工坊，不見其身影，只有老娘在看店。

　　「老娘，老爹呢？」我客氣地問道。

　　老娘戴著老花眼鏡，讀著一本泛黃的舊書，聽見我說話，也不抬頭，只回道：

　　「死了。」

　　「老娘您別這樣，我知道上次一些無理的要求，讓您虧了些錢。我這次有賺了不少

，看能補您多少就算多少，我也不讓老爹知道，好不？」

　　老娘緩緩抬頭打量了我一下，伸了手。我便將身上軍政府的金融管制卡交給她。

　　老娘便持卡拿到一旁一台儀器上操作，不一會兒，笑容滿面地走了回來。

　　事實上，我也不確定這次任務拿到多少報酬，沒確認過，只覺得多，隨便說說。

　　「哎喲～貴客臨門啦～坐！大家隨便坐，需要什麼隨便拿！」老娘殷勤招呼著。

　　我也笑著回好、好。心想那來的椅子能坐？

　　「我這就去叫那死人出來，你先等等，啊？」

　　「好、好。」

　　老娘說完，便走進內室。

　　我想，老爹應在工作的廠房，從內室一道門穿過去就是。

　　等人的空檔，我再端詳了店裡的物品。

　　老爹的工坊，屬軍政府轄下，專做傭兵的生意，主要負責一些軍需的交易、星核與

裝備的修護，偶而做些強化與改造。之前，我說服老爹幫我一位團員的裝備進行強化，

沒想到不順利，材料耗了不少，錢沒賺到，還賠了。我是想要補貼，但老爹堅持做生意

有做生意的規矩，老娘因此對我耿耿於懷，不過也不是真有惡意，只是愛錢。

　　砅玥、與0.13，在店裡逛著。

　　大大也一樣東看西瞧的，卻是完全沒注意到他手上拎著的東東已經睡著了。

　　這時之勻向我走來，說道：

　　「已經與靈鈞取得聯絡，她會在英靈殿待命，並轉告其他人。」

　　「嗯，辛苦了。」

　　英靈殿，是我斷罪傭兵團的基地，是戰士的榮耀。

　　沒多久，老爹就從門邊探出了頭，一如往常，精神煥發，喊著：

　　「進來啊！在那做什麼？小老弟，不是要你把這當自己家嗎？」

　　我寒暄了兩句，瞄了瞄老娘的臉色，見她滿面春風和藹可親地點點頭，我也就喊了

大夥，一同進老爹的工坊裡去。

　　老爹的工坊總讓人驚奇，次次來都有未曾見過的新玩藝。我總是對老爹的來歷充滿

好奇，但問了，也沒得到答案。而這年頭，人不說的，也就最好別再多問。

　　大夥魚貫入內，老爹站在一旁，像孩子般的表情，似是在炫耀他得意的事物。

　　0.13也跟大夥最後頭走了進來。老爹見了，表情瞬間變得僵硬，之後對我招了招手

，我便過去。老爹便近我身，暗暗指著0.13，低聲問了：「這……？」

　　「說來話長，改天有時間再跟你好好說說。總之，是個朋友，老爹你別在意。」

　　老爹沉思了一會兒，望見0.13如常的笑臉，也就不再多說。

　　我本欲指示眾人?下裝備與星核，才剛要開口，老爹卻搶了話：

　　「來！看我最新發明的這個！」

　　我也就緩下指示，先陪老爹玩玩，不然依往例，若不先讓他高興了，其餘都不用談

。

　　大夥往老爹身邊眾集，眼前一張……看似普通的金屬製椅。

　　「這個？老爹你老了還是像老娘說的你死了嗎？一張椅子叫最新發明？」砅玥疑惑

。

　　「姑娘還是小嘴不饒人啊……不過妳看！這可不是張普通的椅子！」

　　老爹說完，一屁股就坐下去。

　　眾人面面相覷。東東還在睡，大大還是沒發現。

　　一段時間過去，我望著一臉得意的老爹問了：

　　「這是……？」

　　「你們沒發現嗎!?」老爹甚是訝異。

　　「有！有那麼一點感覺！只是我資質太差，用言語說不明白，老爹你說說看。」

　　老爹這才回復笑臉，又擺了幾個姿勢，才說：

　　「這椅子啊，能讓我跟我那女人一起坐著看戲的時候，不比她矮！」

　　「對！就是這樣，老爹一說，我才猶如提醍醐灌頂恍然大悟啊！果然好，好！」

　　就是如此，老爹雖在神式裝備與星核上造詣甚高，但除此之外的所謂發明，比起孩

童的科展研究還來得要糟。

　　老爹接著又要展示他另外的發明，我急急插了話：

　　「老爹啊，我是很想再看，只是我們大家趕著時間回去。能不能先幫我們看看裝備

什麼的？若再有時間，再來欣賞其他的。好不？」

　　老爹沉吟了一會兒，一臉不願地說了，好吧。

　　見老爹允了，我立刻讓大夥卸裝備並取出星核，交給老爹。

　　「那你們隨意逛逛，有需要解說的就叫我，啊？我一定會放下手邊工作來幫你們詳

細解釋解釋，不要怕打擾我，知不知道？」

　　「好，好，知道了。」我回道。心想誰敢打擾你，我就宰了誰。

　　老爹這才抱一堆東西往工作?去，大大幫忙拿了大部份，東東還在睡。

　　老爹工作的時候，大夥便在工坊中閒逛，東摸西瞧。

　　我見東東仍睡得熟，只好轉向0.13，想問些事情。

　　「0.13先生，我有些事，想問，當然你可以不答。」

　　「直說無妨，能答的我就答。」

　　「那我就直說了。」我望了東東一眼，再回過頭向0.13問道：

　　「那孩子，不是普通人？」

　　「天生或許是或不是，後天或許不是。」

　　「他對軍政府有價值嗎？」

　　「不敢斷言。」

　　「我想，當然只是我的猜測，那孩子對你們軍政府來說有點意思，而你的打算是跟

著到那孩子要去的地方，看看會發生何事，是嗎？」

　　「……對，基本上是如此。」

　　「那我想請你如實回答我，這件事，危不危險？」

　　0.13沉默了一會兒，才回道：

　　「我想這應該是必須由團長你自己評估的事情。」

　　我知道，這是我的責任，也有預感，此行將可能有超乎想像的意外。

　　只是，放不下，那個孩子。

　　「0.13，」在我一一望了砅玥、之勻、大大之後，我轉身小聲地向他說了：

　　「我會去，只是，儘管你不跟我明說，但我知道你就是個神人。……能不能答應我

，無論如何，請你保護我的團員們。……我去，有人一定說什麼也要跟著我去，我…死

不足惜，但不能夠讓其他人受累。」

　　0.13仍如常的神情，微笑著，輕聲問了：

　　「為什麼？對那孩子這般執著？」

　　「我……」低下了頭，想起過去那幕場景，讓我不由得緊握了雙拳，續道：

　　「海…，以前，有人想看海，我沒能帶他去。一個約定，我…想要完成一個約定。

」

　　「那罪孽，不屬於你。」

　　我猛然一驚，抬頭望著他。

　　0.13仍平常模樣，笑著再說：

　　「我只是隨便說說，你不要放在心上。……對了，我一直很想問問，你那套劍，是

怎麼得來的？」

　　因果律刃，自始就是個災禍。

　　「很久以前，某個……可憎的存在，給我的。」

　　「嗯……很有趣的武器。」

　　「我保存因果律刃的原因，是想總有一天，一定要用這劍殺了那個可憎的混蛋。」

　　0.13笑而不語。

　　揚起了忿恨的思緒，我也難以再說些什麼，於是走到之勻身旁，對她說：

　　「之勻，你去聯絡靈鈞，說我們沒有意外的話，今晚會到。」

　　之勻聞言，點了頭，往外走去，使用店裡的民用資訊網聯繫。

　　我觀察了一下老爹工作的情形，似已整備的差不多了，就叫了大大跟我回店裡，購

置些軍需品。

　　我向老娘確認了購置的清單，她列印了出來，高高興興地將清單上的東西一一裝箱

讓我清點。其間還不斷推銷一些彼此心知肚明是存貨滯銷的物品。只是礙於情面，得討

她歡喜，我仍是挑了一台最便宜的果汁機，心想為什麼這裡會賣果汁機。

　　軍需都備齊了，我小心將大大拎在手上正睡著的東東抱了過來，讓大大將剛添購的

物品都搬上車。老娘則讓我進行付款的認證，完成後，給了我一張單據。

　　我一看餘額，果然如0.13先前所言，讓我十分滿意，事實上，爽翻了。

　　此時之勻已完成了連繫，向我回報。我便請她與大大一起，去附近商街購買日常的

補給品，費用等回去的時候再一起結算。

　　大大跟之勻身後走了，我回頭再進工坊。

　　進到工坊，老爹還在忙。

　　我便走到一角，輕輕將東東放躺長沙發上，自己也在一旁坐下，稍稍休息片刻。

　　我閉目養神，感覺有人走過來，也不睜眼，那香味，是砅玥，想必還是瞪著我。

　　砅玥挨著我坐下，沉默著，將頭依靠在我肩上。

　　生死的拉扯，我想活，卻是早已死去，心中永世不歇無理的盤繞糾結。

　　為何死去？

　　對誰也不能說的，只有砅玥知道。她雖然平常聒噪又任性，卻是當她想聽人說話的

時候，在她莫名的牽引之中，人便自然而然開了口，說出心底的秘密。

　　對著她告解，我想贖罪。

　　「大功告成！」老爹喊著。

　　老爹的聲音，也驚起了砅玥，我起身，到老爹身邊查看裝備。

　　「又幹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想換新的，也不能這樣亂來啊？」老爹責問著。

　　「是場意外，能夠的話，也不會去招惹。」

　　「愛惜點，別人的還能再換新，但是你的，連我都沒把握能再複製一把。……對了

，你們幾個人的神式裝備我順便做了升級，主要是神式視景功能上的調整，我這獨家版

本的韌體，能提供更精確的物件計算及景深定位，介面也較為簡化，能讓你們在戰鬥時

確保最佳的視野。雖說視景重要，但總是輔助，要讓一堆數據指標什麼的影響到視野，

就是本末倒置了。」

　　神式視景，是戰鬥時或觀測時，由頭戴的防具從雙眼前橫過的一面光影投影、類似

眼罩的資訊輔助視覺影像。並無實體，而是運用光學上的視差錯覺與真實視覺的交互同

調，進而以具三維景深的方式提供輔助的資訊情報。

　　透過視景，能看到各種不同任務或作戰需求所預設顯示的數據與圖像指示等等，例

如有分戰鬥視景、觀測視景、與警戒視景等等。而藉由腦意識與星核的連動，能隨己意

識調控資訊的佈置、隱顯、或計算等功能。

　　簡單說，即是在需要大量情報輔助的戰鬥中，動態標注敵情報、環境情報、以及團

隊資訊等等的一致與互享。

　　更重要的是，在視景中，能藉其對敵方本體動態計算的色差與標示，清楚的看見敵

方的弱點與預測行動規跡。

　　聞言，我額首稱謝，老爹又再說：

　　「你回去的時候也通知一下你的部下，讓他們有時間到拉薩就順便往我店裡來，我

再一一幫他們搞定。……對了，先別說這個。來！看我這個發明！」

　　我急忙推卸，說是要趕緊回去，否則天黑，更加危險。接著便整裝，拾起之勻與大

大的裝備星核，也讓砅玥拿了一些。再叫起東東，一邊跟老爹哈腰應對，一邊走了出工

坊，再走出店外。門外道別著，說是保重，另日再來。

　　我駕著軍車，就往商街駛去，不遠，只隔一個街區。

　　我將車子停放在一處顯眼的地方，想著就要下車尋找之勻他們，卻見大大碩大身影

在不遠處一家店門前。我將頭探出車外，喊著，大大聞聲，四處尋看，仍不見我。

　　我只好下車去接了他，再問之勻人呢？

　　「她、她去買東西。」

　　「我當然知道去買東西，我問在那裡？」

　　「她要我、我在這邊等。」

　　「那你先把東西放車上，我留這等就好。」

　　「好、好。」

　　沒多久，之勻也抱著大包小包回來了。我幫忙拿了些，領她回車上。

　　一切都打理好了，便由之勻駕車，回英靈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