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傳】The littlest things【已出本】 - 硝子Act.2、冰漾

ACT.2

　　「如果心能夠說話，便是如咒語般的言。」對方淡然地說著這句話，位於學校中庭裡頭用餐的他們倆而言，陽光倒是輕瀉於上頭的玻璃，產生了些微朦朧的錯覺感。

　　褚冥漾只是看著冰炎揚起的透明笑容，稍稍偏過了頭，撇過視線，感覺得到對方的目光看著自己，而他的左頰產生了些微熱燙感。

　　「褚。」在對方喚出他的名之前，他的目光遲遲沒有任何焦點聚焦上。

　　回過了頭，看見了冰炎那微揚起的嘴角跟那似乎比起平常添了幾分溫度的緋紅色彩，他只是應了聲，隨後低著頭便是心不在焉的吃著點心，對方特意買來的提拉米蘇。

　　收到的那瞬間，他只是低唸著盒上的那句再熟悉不過的義大利文。

　　那個安地爾無意間說起的平凡愛情故事，褚冥漾只是邊擦拭著水杯，漫不經心地、思忖著所有愛情，是否都如同隔了塊玻璃易碎的窗子一般，總是得像連續劇一樣分別、誤會然後才相聚才會覺得最美。

　　雖然他到現在仍然對這不太感興趣就是了。

　　「學長有什麼事？」他應著，而來人只是沉默了許久，褚冥漾才抬起了頭恰好對上了對方那雙如紅寶石璀璨的豔紅瞳仁，似乎裡頭的情緒他可以清晰看見，可卻忽然忘了那該怎麼命名。他頓了恰好八點二秒的時間，一見鍾情最有可能發生的機會。

　　只不過這倒也不是什麼第一次見面，他忍不住抿了抿雙唇的輕微恰好被對方給捕捉了住，在對方問起時，他才又試圖轉移話題至對方身上，撇開了那道讓他不甚習慣的視線。

　　「沒什麼，只是要告訴你選課單的事情。」隨後對方遞出了一張紙，那格式恰好是自己最近困惑許久的選課表，雖然必修的課程早已貼心地替學生選課完成，可選修課程的選擇性正好讓他最近困擾了好陣子，甚至連安地爾都忍不住陶侃他的猶豫不決，隨便指了個課程就叫他選了進去。

　　「還是你想玩抽籤？」安地爾笑彎了眼眉，惡質的趣味差點讓他丟出了手中的咖啡杯。

　　看著對方遞來的那張課程總表，無論必修還是選修課程都有附上簡介說明，他稍微瞥過了一眼，只見那語言學那三字後頭的描述分外吸引自己的目光。

　　──語音學理論、研究工具與方法，以建立語言治療之語言學基礎。其中包含生理語音學，包括構音器官之發聲位置與方法；語音聲學，包括母音與子音的聲學特性、分析工具與方法、以及音節、音調、加重音的介紹與分析等。

　　「褚？」冰炎輕喚了聲，他只是隨口應了聲後，才恍然地呆愣看著眼前人、露出了靦腆的微笑，嘴角些微下垂了些許，有些無奈意味。

　　「目前還不用去擔心那些專業科目可不可能應付不來，選你有興趣的科目就好了、這張是我的選課單，如果你想選一樣的、我不介意。」對方的話語緩聲說著，冰炎只是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蜜豆奶看著他。

　　他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後，冰炎才又補充說著如果在課程上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找他。

　　「知道我手機號碼吧、有事可以直接找我。」隨後對方拿起了被自己隨意置於桌上的手機，似乎在檢視裡頭的電話簿是否有自己的資料後，褚冥漾只見眼前人的眉頭突地緊鎖了住，才聽見對方低語著安地爾的名，似乎別有一番怒氣。

　　「最好跟安地爾那傢伙保持距離。」眼前人突出的話語讓他頓時摸不著頭緒，微偏頭的模樣讓冰炎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褚，最好別跟他走得太近。」

　　「唔嗯。」褚冥漾只能點著頭，根本就沒辦法向對方說自己還在安地爾那不怎麼起眼的小咖啡店裡頭打工打雜的，雖然他倒也不怎麼喜歡安地爾凝結在嘴角的那抹刻意笑容。

　　似乎故意向人隔絕一切一般，也一併地將自己鎖在象牙塔裡頭，說來有些可憐就是了。

　　儘管這僅此於自己的猜測就是了。

　　「學長，謝謝你。」他稍稍微低了下腦袋，沒有看見自己說出這話時的對方神情為何，而無法捕捉眼前人那抹難得的溫柔。

　　「不會。」那人只是起了身，那身簡單的黑色襯托出他修長的身影大步離去。

　　有些不真實。

　　他只是停留了一會後，將餐盒給收進了背袋裡頭，整理了下放在一旁的書籍。

　　下午四點半，剛好是去咖啡店的時間。

※

　　「怎麼？」安地爾揚聲問道，褚冥漾這才緩和了下自己近乎毫無情緒起伏的出神舉動。他只是忍不住一再地思忖著關於冰炎的話語，囑咐又似乎帶些警告意味的那句話，說明著安地爾這人是不是自己應該還是保持點距離較能可以過著更為平凡不已的生活。

　　「沒什麼。」關於對方的一切僅此於安地爾那人特意獨行的行事風格，凝著一個笑容、像是想刻意保持友好的形象，可只要是明眼人就能夠看得出那表情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那麼、做這舉動又有何意義，他並不清楚。

　　或許可以說，他打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倘任何一灘渾水，跟別人過於親暱也只是自己最後落得不甚習慣而漸行漸遠的後來。他不自覺如此思忖著，畢竟、走到現在這年頭，他倒也有些不少心得感想想說。

　　說穿了，除了那個跟自己的衰運體質南轅北轍的幸運同學之外，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向他伸出手，不願為了那簡單四字的友好關係跟他扯上。

　　只不過後來，他們考上了不同的學校後便鮮少聯絡，除了偶爾放長假才會難得一起看電影,

談起那些的瑣碎小事。

　　對於衛禹那份友情，他始終都很感謝。

　　「沒什麼好向我道謝的，冥漾。」而那人總是會帶著一抹輕快的口吻如此道著，嘴角上揚的弧度很是明顯可以看得出對方的好心情，自己只是保持著那輕淡的微笑。

　　彷彿，那人就如同那時頂上陽光般燦爛發熱的火源。

　　不時地拉著自己的腳步，迫使前進著。

　　「我一點都不了解你。」褚冥漾隨後說著，手中洗淨的動作沒有因此而停止，只是任由水流過指縫間，感到微涼的濕意而稍稍地冷靜了思緒。

　　而恰好這句話也可以套用在自己身上，他也一點都不了解自己。

　　關於褚冥漾這個人要的究竟是什麼，壓根就沒有想過這種念頭，只是似乎一天過了、明天或許就還有機會再臨。每每在那夜晚被充滿熟悉感的夢境給驚醒後，凌晨時分的一人寂靜氛圍常常讓他感到冷涼，不自覺地瑟縮著身軀，狠狠地將指尖給刺入了手臂裡頭，泛起瘀青。

　　可以依稀感覺得到積塞在胸口處那抹滯悶感，很深。

　　就快呼吸不能而溺水的瀕臨死亡的感受，他只是試圖用著痛覺讓自己強迫感覺。

　　一吸、一吐著。

　　將整個肺給灌滿了氧氣，卻只感覺到腦袋缺氧的暈眩感很沉，似乎眼前視線範圍的事物開始起了扭曲的現象，眨了眼、才回復靜態的所有。彷彿就只需要再一秒，自己就有可能因此而倒下、最後承受不了而陷入了深沉的黑暗裡頭。

　　直直地墜落下去。

　　「所以、你想了解我什麼？」對方刻意在自己耳邊低語著，即便那氣息是確實地感覺到溫熱的，可褚冥漾卻一再地復起那微冷的溫度，緩緩地闔上了雙眼回應沒什麼。

　　隨後玻璃碎裂的聲響倏然響起，他才睜開了眼，瞥見了不久前知道自己在這裡打工打雜而等自己下班的冰炎，一旁的夏碎只是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用眼神示意著沒事的話語。即便褚冥漾清楚看見那個人的臉色掩上了一層灰黑色的深沉，那雙明明就如暖火的紅眸顯得些微瘋狂的意味，即便流出了鮮血、可感覺不到任何痛楚一般，過份地、毫無情緒。

　　就像個人偶一般，他無來由地這麼想著。

　　只見冰炎煩躁地將紮起了馬尾給鬆了那橡皮圈，一頭漂亮的長髮便撲肩而下形成了到美麗的色彩，視網膜所觸及地便是近乎如絲般細柔的髮瀉了他一身、而顯得那急躁有些不真實的意味。

　　或許可以說，那個人的存在簡直就如同人們腦海裡頭想像過的那個理想人物如出一轍。品學兼優、外貌特質直接而不失其優雅、舉手投足都會是人人目光的焦點等，這麼一個人會跟自己有一面之緣簡直就如同不可思議一般。

　　平行線沒有相交錯的一日，而他與冰炎之間就彷彿如此、卻意外地起了交集。

　　如此而已。

　　褚冥漾只是走上了前，蹲下撿拾著玻璃碎片，絲毫不在意自己是否會因此而被割傷，只是沉默不語地、任由安靜的氛圍快速蔓延，剩下風鈴碰撞敲擊的聲響緩緩。

　　安地爾似乎嘆了口長氣，他並沒有多加理會，只是低著頭細細撿拾著。

　　輕柔的鋼琴曲流敞在耳膜裡頭，流暢的琴音輕柔地帶出了些許步調緩慢的聲調。

　　「褚。」在聽見話語時，褚冥漾沒有任何回應地、恍若無聞。

　　「冥漾。」陰影的黑讓他看不太見地上的微小碎片，才抬起頭來恰好對上了安地爾那皺起眉頭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無奈情緒流轉著：「我用就好。」

　　他只是看著對方跟自己一般蹲下，順手接過他手上的玻璃，拿了或許是方才拿過來的小掃帚清理乾淨。可褚冥漾只是待在原地，沒有任何想起身的動作，盯著地板瞧著。

　　「褚。」冰炎的第二次喚語才讓他回過了神，看著對方的神情。

　　不解。

　　他沒辦法了解那一瞬間，那玻璃碎裂的原因，匡啷一聲、碎的完全。

　　才赫然發現，自己的左手腕上、冷不防地被割出了一條血痕，鮮紅的血液緩緩流了出，形成了一條美麗的紅線。

　　「只要再接近一點，就可能觸及大動脈，而死亡。」他記得很清楚，以前有人曾這麼說過。只不過那時的傷口是在右手腕上，這次反之對稱。

　　他忍不住抿起了雙唇，反轉了手臂、想假裝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一滴血漬便劃開於地上，顯得份外顯眼。

　　他深呼吸了口氣。

　　冰炎突然的動作讓他踉蹌了步伐，不自覺地將雙手抓緊了對方的衣服，潔白的襯衫恰好染上了自己的血液。淡微、血腥味嗅入了鼻間，對方皺起了眼眉便拉起了他的左手腕，對上了那條看似不深的傷口，隨後舔拭著那鮮紅。

　　隨手拿起了一旁的紙巾便是在手腕處纏繞成結，任由那抹艷麗染紅了部分的白。

　　「有急救箱吧。」看似疑問句的言語，說出卻是肯定意味濃厚。一旁的安地爾只是遞出了他所熟悉的小盒子，什麼話也沒有說，就連平時陶侃自己的揶揄言詞一字也沒提。

　　看到對方熟練地將傷口先是用雙氧水簡單清洗過後，沾上了藥膏仔細反覆塗抹，覆上了紗布才用透氣膠帶固定起。這簡單也不過的舉動在對方作來，份外仔細而溫柔。

　　雙氧水清洗的微刺感仍殘留在傷口上頭，冰涼的藥膏減緩了那刺處，褚冥漾什麼也沒說，只是看著冰炎的動作完成後，看著自己的那份眼神。

　　對上、而後自己主動撇開。

　　感覺得到這無來由地尷尬，他只是輕聲道了謝。像個做錯事情的孩子一般逃離了開來，走進了不遠的廚房裡頭，臉色熱燙地不能自己。可卻找不著真正的原因，只是看著被處理好的傷口發愣著，直到安地爾說冰炎說會等他下班時，他才回過神。

　　走出、試圖揮去方才錯覺般的微熱。

　　「褚。」就像是咒語一般，他的名、一再地被對方用那好聽的嗓音如此反覆輕喚著。

※

　　「傷口盡量別碰到水，晚一點我會再過來幫你擦藥。」冰炎停在門口前如此低語著，褚冥漾只是點了點頭，在旋開門時看見正好迎門的千冬歲時，感到有些許因為尷尬而沉默的氛圍悄然蔓延開來。

　　他被冰炎給推了進門，留得千冬歲在玄關口似乎囑咐著他些什麼事情，他倒也聽不清楚兩人的談話內容為何，只是走進了廚房開了冰箱便倒了杯冰水，顧自喝起。

　　冰涼頓時竄進了喉頭裡，乾渴感頓時消了大半，可體內的那般溫燥卻久久不去。

　　似乎還能夠依稀感覺在自己的傷口處上，冰炎殘留的些微溫柔。

　　不似大多數人所認為的那般難以接近，而反倒似乎多了份熟悉感。不僅僅侷限於自己慣常所夢見的那抹陌生而熟稔，更多的是那人難得的柔和暖熱瞳仁。

　　「褚。」他總能如此聽見對方喚著自己的那單詞，

　　反覆、一再地迴響而重覆著那簡單也不過的稱呼。

　　他只是想到最後，思緒變得一片空白、什麼也無法再多加思索。

　　只是後來的他禁不住睡意而趴在餐桌上、不自覺地入了眠，而任由那傷口處悄然滲出了微紅的血漬，恰好在那潔白布料染上了一抹不相襯的鮮明色彩。

　　就如同他跟直屬學長的關係，恰好成了如此矛盾的對比存在。

　　他平凡、而那人燦爛。

　　「漾漾，吃過飯了嗎？」思緒才止到這裡，千冬歲便從玄關走進了廚房試問著他，他搖了搖頭表示還沒之後，對方又提問著：「有想吃些什麼嗎？」

　　「都可以，千冬歲吃了嗎？」只見眼前的少年微笑搖著頭說著還沒兩字，對方便補充了句：「還是要出去？」

　　「學長好像也還沒吃晚餐，一起去嗎？」褚冥漾問著，眼前人揚起嘴角邊淡微的笑容，說著好字。隨後拿起了一旁的薄外套披在他身上，叮嚀的口吻輕柔：「那別忘了穿上。」

　　他點了點頭後，帶著些許笨拙的動作便上了樓。

　　沒能夠捕捉千冬歲嘴角邊的笑意很深。

　　在門鈴聲響叮咚而起時，應門的來人只是帶著微笑，跟自己同居的室友恰好相仿著。

　　「褚。」同樣的稱呼在眼前人口裡喚出，多了份溫暖與柔意。

　　「夏碎學長，想請問……。」褚冥漾還未將剩餘的話給脫口而出，就被冰炎的喚詞給打了斷：「怎麼了，褚。」

　　「……唔、想問學長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飯？」他稍稍偏了偏頭，將視線目光從冰炎身上而後轉移到夏碎那張帶著微笑的臉龐上頭，隨後低下了視線。

　　「可以啊。」夏碎應道，在拍上他的左肩時，褚冥漾似乎可以瞥見冰炎臉上的那抹不愉快，可究竟是為了什麼，他並不清楚。

　　最後他近乎落荒而逃地第一個走到樓下等待的那個人。

　　只因為冰炎那雙渲染了艷紅彩料的瞳孔，沒了溫度、如冰般的漠然，讓他感到陌生地不安。

　　即便他知道，那雙眸眼原本並不是如此的。

　　他似乎也看見了熟悉的影子，在那人的側臉、恰好與夢的那人些許相似著。

　　微冷。

　　指尖碰觸玻璃時，易碎、虛幻、帶著不坦誠意味，如同築了一道高聳的城牆般，刻意隔絕。

　　他回過了頭，街燈的微黃讓他稍稍闔上了雙眼。

　　一瞬。

　　僅此那麼一瞬，再度睜開雙眼時，他似乎看見了惆悵的氛圍帶著昏暗的色彩，悄然流轉在後頭，而他攤平的雙手間也殘留了那無形的茫然。

　　關於那些、他不曾試圖了解過的──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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