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6
國中畢業之後,手塚選擇赴德留學,而不二直升高中部,還有其他人分別有了自己的目標而分道努力。
手塚以為所謂的聯繫是可以憑藉著電子產品就能夠勉強地維持住彼此之間的距離,可早在之前返回日本見到熟識的其他人時,他也才意識到並不完全是這麼一回事。
例如不二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即便經常保持電子郵件的往來,更有時出遊會興起寫明信片的念頭就只為了分享這樣的美麗給對方,抑或是長途電話間的談話等等舉動,在真正地見到面時、就像是因為溫度而融於飲料裡頭的冰塊,全然地稀釋了以往的那些互動往來。
仿如他一直以來都只是跟電子設備交談一般,毫無感情。
「手塚還是沒變呢。」不二調侃的聲嗓很輕,手塚僅是應了聲、望著對方眼眶那顯得沒有睡足的淡灰色塊,不自覺地凝起了眉心:「沒睡好?」
「啊、啊嗯,這幾天都在為報告煩心,還沒找到喜歡的題目,有點困擾。」在聽及來人的應答後,手塚也只能悶應,也才發覺彼此之間的分際線就像是岔開了路途般,不僅難以了解、更是難以開口深入對方所處的範疇。
畢竟隔著這麼一大段的距離,彼此專攻的領域又不一致,就像是霧裡看花般,無法給予相干的專業知識及建議,只能著手於日常那顯得稀鬆無謂的瑣事:例如睡眠、例如往事、例如那些他們曾經擁有過的夢。
雖然手塚從來也不清楚那個人的思緒,究竟想望著什麼未來。
僅能一再地回想起那人瞇彎的藍色瞳仁,嗓音悠揚地向他要著那只綿羊。
道著那熟悉也不過的開頭語及姓氏二字:「吶、手塚。」
後話噤聲,手塚才驀然看見對方回首的身影,就如記憶一般的清晰分明。
「總覺得好多事情都變了很多,手塚很不習慣吧?」不二笑盈盈地試問道,在腳步徘徊於一到六班之間的那段距離時,一步步的踏實、彷彿細數著那些日子所構築的從前似的,手塚僅見不二低頭望著自己的腳尖,輕數墊估著步伐數量:「我也不習慣。」
「啊。」手塚應聲,在對上那人忽地抬頭目光時,也才聽見了不二咕噥的嗓音聽來似於抱怨的無奈句子:「果然長大有差。」
「嗯?」
「啊、沒什麼。」
在最後停住腳步的同時,手塚在辨明不二視線裡頭所醞釀的懷念情緒時,也才聽見了那人口裡所說的懷念二字:「還記得一年級我向你提出比賽的要求嗎?」
「啊。」手塚應道,他當然很清楚,潛意識裡頭似乎都無法離開於那時候的種種過程,不過只是轉瞬三年的時間,卻讓他在後來赴德養傷且深造的幾年間一再地反覆玩味著。
就像是當初他遺落了什麼重要的事物,要他在之後必須不斷地回想起那把關鍵性的鑰匙,好來找回那未能被俯拾的初衷。
「那時候我真的很生氣,想著怎麼會有這麼固執的人,硬是喜歡逞強。」話語輕吐,不難從對方的聲線裡頭探悉那少許成分的在意。
「就算我履行約定,你也不會高興的。」手塚接道:「你是這麼說的。」
不二失笑,啊了聲、像是要模仿手塚以往的回應般,聽來多了幾許的彆扭意味。
「不過換做是我,可能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也說不定。」
「怎麼說?」
「嗯……、因為那時候對手塚真的很好奇啊,像是明明是左撇子、還有打球很厲害、個性很嚴謹之類的,手塚簡直就是我的相反類型。」目光對至窗外,話鋒稍偏:「啊、等等要去網球場看一下嗎?」
手塚點了點頭,思緒仍然停留於方才來人的話語,不自覺地憶起當時他應許對方的要求後,不停反思於那有欠考量的意識舉動,究竟是急於探究對方的實力、抑或是其他種種可能,手塚無從得知,更是在對上不二那捉著他衣領顯得慍怒的難過神情感到愧疚。
或許就當時的自己終究只能將這樣的插曲歸咎於在意這兩字籠統的單詞。
而現在呢、手塚不免反問,他隨後將視線落於不二的側臉,僅僅勾彎了唇角仍舊沒有任何結論性的答案產生。
對於不二,他從來都無法理解、那樣的在意究竟是為了什麼。
「好奇、嗎……。」手塚忽地開口,讓才剛準備下樓的不二踉蹌了腳步,而手塚僅是探手構住對方的雙肩:「小心。」
「啊、啊嗯。」僅見不二似乎還未能從方才的驚險回神,而在對方反應過來的時候,也才聽見不二那顯得不解的題句:「手塚剛剛問我什麼?」
「……沒什麼。」
手塚怎麼也無法吐露出適才他所想問的那句:那麼現在的你就不好奇了嗎?
怎麼也說不出口,那麼一句變相的告白話語,就像是赤裸裸地將一直以來所懷抱的困惑及在意轉化成字詞裡頭所闡明的在乎意味。
手塚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他從來也沒有正視過這個問題。
究竟三年能夠改變一個人什麼,手塚無從得知,僅清楚、那三年跟對方相知相識相處的時間軸在自己的人生裡頭佔了塊不小的地位。
說不上是重要,卻是足夠讓他墊在心房上頭的難以忘卻。
或許潛意識裏頭也佔了幾分的不想忘記,手塚腹誹道,那是他所抱持的想法,可、不二呢?
那人順著時間的推移巧妙地拉開了彼此的距離,就表面上看似風淡雲輕,但內心所想的、手塚難以看穿不二的心思,更也許該說,對方從來也不曾讓他看清楚地顧自隱藏自己的所有。
就像是習慣一個人的寂寞,而害怕會有誰進駐心房裡頭、改變了他什麼似的。
以前如此,現在亦然。
即便經過近十年的歲月推移,他們始終跟個孩子沒兩樣,仍舊依然故我地任性於此。
倘若如果,手塚不禁試問,後頭的句子可以有很多種問法,就誠如他那時候詢問不二的假設可能:「如果你更有競爭心的話,也許我們也可能成為海堂和桃城一樣的對手。」
當時的不二明顯因為這句話語而愣了下,僅見那人轉瞬帶笑地回道:「會嗎、可是我們應該不會像他們一樣總是吵架。」
「啊。」手塚應聲,不難從對方的回應裡頭抓取到幾分答非所問的意味,他不清楚對方究竟是不當一回事,抑或是不想對這個假設問題多做回應。
儘管困惑,可手塚並不打算試問出那句為什麼。
也許是他已然習慣了處於被動的姿態,就連會跟不二熟稔的原因,都只是出於對方出於好奇而難得積極地向他搭話、向他提出邀約、向他表現出不同於外表的孩子任性。
直到後來成了一種習慣、習慣於對方的主動提起,而他被動應許。
也同時習慣了那人佇立於自己不遠處所投射而來的不經意目光,就像是不時掠過的微風輕描淡寫。或許也可以說等同於那人嘴角微揚的弧度,從來也沒有為誰停留過痕跡,全然止於禮貌性的禮儀罷了。
也就誠如不二從來也不為自己的事情生氣,僅對於那僅少在乎的親友抱不平。
可究竟有多少人能夠被那人歸納於在乎二字,手塚不清楚,更是不想知道其中是否有自己的名額,也許他在等、等對方聲線裡頭所吐露的那詞在意;更可能只是他害怕知悉自己的位置被擱在角落處不被重視。
無論何者,手塚很清楚、打從那三年之後,自己開始在乎那麼一個人的存在。
而那人是誰,不言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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