縈雨夢 - 定契

經過了漫長的一夜，屬於明日的早晨終於來臨了。

看著灑落在我身上的陽光，那樣的溫度好不真實。

「妳醒啦。」

希恩淡漠的聲音傳入我的耳裡，我轉向他，只見他遞了一張牛皮紙給我。

我狐疑的接過那張紙，閱讀了上面的細小的字。

『汝願意為吾效命，就算會面臨無數的生死關頭，也願意效忠吾嗎？』

然而那些字卻像是某種屬於異界的聲音傳到我的腦海裡。

「我願意。」

我沒有想太多就答應了。

該怎麼說呢……算是一種莫名的衝動吧？

可能是覺得這個聲音聽起來太過寂寞、太過空虛吧……

『汝願意以自身的血液來換取與吾定契的代價嗎？』

「欸？意思是需要我的血嗎？」

我話才剛說完，希恩就快速的在我右手臂上畫了淺淺的一刀。

我吃痛的看著那條傷痕，發現上頭的血才剛溢出就被手上的紙給吸收進去。

直到整張牛皮紙被我的鮮血染紅之後，那個聲音繼續說話了。

『吾之名，乃空霄。汝之名，乃為何？』

「鬱毉。」

我報出了自己的名。

被染紅的牛皮紙瞬時從我手中抽離，在半空中化為灰燼，消散。

我的內心充滿著一堆的疑惑，相信在一旁能夠竊聽到別人心聲的希恩能夠幫我解開這些疑惑吧？

「用竊聽也未免太難聽了吧……剛才的是定契儀式，也就是妳與名為空霄的神祇訂下了契約，而定契的雙方只要能夠心靈合一便能啟動契約式。」

希恩一臉不悅的說，但他還是為我說明了剛才所發生的一切所代表的意義。

「所以與定契的神祇是我未來的夥伴囉？」

希恩點點頭。

我又問：「但我要如何和祂心靈合一？還有『契約式』是什麼？」

我一連丟出了很多問題，但希恩卻沒有表現出任何一絲不耐煩。

「要如何心靈合一就要看妳與你的神祇之間的互動，這是沒有一定規律的。至於『契約式』則是與妳即將接下的工作有很大的關係。」

「嗯？」

我將我的疑惑徹底展露出來。

「在介於黑於白、陰與陽中間有一個灰色領域，那是一個完全獨立且與另外兩個空間隔絕的領域。而在這個領域裡的式術師能夠藉由這個獨立的領域恣意穿梭於陰陽兩界，負責維持兩界平衡。」

希恩停頓了一下，接著說：「而妳的工作就是成為式術師，陰陽兩界有任何失衡的現象或是給予我們灰域什麼任務，只要櫻發命令下來，不管事什麼事情都要去執行。而啟用『契約式』便能得到神祇的幫助，可以排除許多阻礙。」

聽到這裡，我大概明白了我這隻急著跳牆的狗跳到了什麼樣的地方。雖然很意外，但卻也沒有特別的震驚。

「所以你們是看上我這雙眼睛才錄用我的嗎？」

我輕撫過那雙紫色的眼睛，淡淡的問。

「有一部份原因是這樣沒錯。」

「這樣啊……」

原來這雙能夠看見其他人看不見的東西的眼睛，還是有它的用處啊……

「也許在陽界裡，妳會因妳的眼瞳而受到排擠，但在灰域裡是妳不會有這樣的憂慮。」

希恩對我這樣說。

依舊是句很不負責任的話。

「總之，這幾天妳就先熟悉環境，和妳的神祇培養默契。」

「嗯。」

「雖然我不知道櫻為什麼會給妳空霄的定契紙，也不知道鮮少答應定契的空霄為什麼會和妳定契，但奉勸妳一點，空霄的脾氣不是很好，且最忌諱有人提起他的過去。」

「嗯，我明白了，謝謝你，希恩。」

＋

希恩離開後，我依舊坐在床舖上頭，發著呆。

看著日式風格的房間，以及外頭澄淨的天空，我突然想起了與我定契的神祇，空霄。

雖然希恩說要我這幾天和空霄培養默契，但我連空霄有沒有形體、是男是女、是圓是扁都不曉得，更別提要培養什麼默契了。

我往後一躺，那鬆軟的棉被真的軟的好舒服，真是催人眠呢……

「小毉、小毉──妳看，這是我媽咪送我的生日禮物！很漂亮吧！」

綁著雙馬尾的小女孩，開心的拿著一個法國洋娃娃給我看。

但我一點都不覺得那個洋娃娃很漂亮，因為在洋娃娃裡附著一個醜陋無比的妖怪。那個妖怪有著綠色的皮膚、尖尖的牙齒，以及淌留著紅色濃稠血液的眼珠，模樣十分可怕……

「小潔，這個洋娃娃裡住著一隻妖怪，妳要小心，不可以和它一起睡覺，它會吃掉妳的。」

我帶著好意的給小女孩一個勸告，但小女孩卻帶著驚恐的眼神看著我，就好像我才是妖怪一樣。

她將洋娃娃緊緊抱在懷裡，向後退了幾步。

「小毉每次都亂說話！這是媽咪送我的洋娃娃，才不是什麼妖怪！也不會吃掉小潔的！」

小女孩跑走了，空盪盪的公園裡，只剩下我，以及一抹斜陽。

我又失去了。

『妳孤單嗎？』

是啊，很孤單。

『又失去了嗎？』

是啊，又失去了。

『恨嗎？』

是啊，很恨啊。

『想消失嗎？』

是啊，想啊……

很想消失，就這樣子消失……

但是……

「毉毉，我們回家吧！」

看著母親燦爛的笑容，我捨不得，捨不得。

捨不得就這樣離母親而去，捨不得就這樣帶走母親的笑容。

我辦不到。

『但妳待在她身邊對她而言才是種負擔。』

是這樣子嗎？

『是啊，妳只會帶給她不幸，她一點都不會快樂的。』

「毉毉，怎麼了？我們回家吧！」

母親擔憂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

是啊，原來如此。

我是個負擔，待在母親身邊她一點都不會快樂。

『沒錯，她一點都不會快樂，所以到我這邊來吧……』

『來吧，到我這邊吧……』

「毉毉！」

我閉上了雙眼，感覺自己在向下沉。

母親著急的聲音聽起來好遙遠。

好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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